兩個互相嵌套的三角形,一個正放一個倒置,每個都由三把首尾相連的劍刃組成,總共六把劍,組成了一個類似於六芒星般的徽記,下方閃耀著一排更加微小的六芒星。
“升階的標準最主要的是劍氣強度,劍氣的強度有時候會被局限——譬如說受試者本人的體質,倘若能凝聚出劍像,就可以完全發揮劍氣應有的力量。”
畢竟所謂的劍像,就是劍氣實體化,並且能長時間獨立存在。
譬如說曾經暗精靈的劍像分身,相當於她用劍氣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但那隻是劍像無數種呈現方式的一種,最常見的劍像還是實體光芒形態,譬如說幻化出一隻光芒凝聚的手臂,然後直接進行攻擊——那樣所能發揮的力量,就不會再被人體的肌肉所限。
公會裡負責測試的戰士輕聲解釋道。
他也沒覺得戴雅對劍像一無所知,畢竟這位主教大人表現如常,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一幕般,但從職責的角度,作為工作人員有義務講解一下。
戴雅點了點頭,有些迷茫地看著自己的手。
剛才的測試,她還沒有用血液增幅呢。
另外,她忍不住想起數月前和凌旭在烏雲城相見時——
後者曾說,隻消一年時間,自己就能超過他。
“……”
因為那個突如其來的秘典快遞,戴雅開始頻繁地想到凌旭,還有他們之間的各種對話。
譬如他曾說秘典下冊在宗家府邸藏書室裡。
除非他是擔心戴雅去偷東西,否則他沒必要就這件事撒謊,假設他說的是真話,那麼秘典下冊後來又被寄放到拍賣行裡,一定是發生在兩人認識之後。
另外,從他身死至今,又有幾個月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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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行的人把東西送過來,很可能是提前就得到某種指示,類似於“如果三個月內我沒有過來,就將東西送給某某人”。
另一種可能——
他會不會沒有死?
但是,如果他沒有死,卻寧願這樣把東西寄給她,也不來見她,是希望她認為他已經死了嗎?這樣又有什麼好處?
所以這個答案好像不太靠譜。
戴雅想來想去,想破腦袋也覺得這事有很多問題。
畢竟第一種可能也不太對勁。
因為那發生在“凌旭覺得他可能會意外身亡、同時擔心戴雅得不到秘典下冊”的前提下,否則,凌旭又不是即將上戰場的聖職者遠徵軍成員,也不是要學習元素化隨時可能灰飛煙滅的法師,他並不該擔心自己隨時會死,而留下這種後手。
他有仇人嗎?有,譬如那個被他宰了的未婚妻,就是劍之塔副院長卡多的孫女,那個老不死必然是他的仇人。
以凌旭的做事風格,類似的仇人可能還不止一個。
但他似乎從不想和那些人同歸於盡,平日裡似乎也挺謹慎的,唯一翻車還是因為葉辰。
那次他主動去找葉辰,把墨瞳留給自己——這也沒什麼問題,因為墨瞳殺了她全家,但是,從凌旭的角度,即使他早就想親手殺死葉辰,也不該認為對方有可能反殺的。
葉辰反殺還是因為接受了葉靈兒的力量,這一點凌旭絕不可能知道的。
“……”
戴雅越想越亂。
外面的廣場上喧囂依舊,跳舞擁吻的年輕人們還很有精神,到處都充滿了吵鬧聲。
她從公會裡走出來,一眼瞥見附近牆角的陰影裡有兩個抱在一起的人,某位國王陛下站在另一邊,仿佛不願被那種畫面汙染了眼睛。
青鬱神情冷淡地凝望著一片喧鬧的廣場,那雙翠綠透亮的眼眸裡,斑斓燈火明滅閃爍,“帶我去你住的地方。”
對於初次見面的人來說,這個要求可能不太恰當。
但是戴雅完全沒心情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點了點頭,一手抱著箱子,身影一動就躍上了附近的屋頂。
溫熱的晚風吹面而來,身後的喧囂逐漸遠去,周邊的街道空空蕩蕩,少女的身影如流星般在夜色裡劃過,錯落起伏的房屋上跳躍穿行。
在她經過之處,少許腥紅的劍氣光輝在空氣裡融化,像是燃燒過後的灰燼。
她不曾停歇,直接從街道對面的酒館屋頂,一下跳進神殿上方某個凸出的窗臺,立在落滿月光的大理石圍欄上回身,想看看國王陛下去哪了。
按理說,同階戰士的跑路速度比法師快了很多很多,除非法師進入元素化狀態,但也不是所有系的法師都會有大幅速度加持。
然而,這是一般情況——
“這種時候再想起我是不是太晚了?”
耳畔的風裡吹來精靈悅耳清麗的嗓音。
戴雅怔然轉身,窗臺入口垂落的幾層簾幕拂動,依稀露出裡面桌前站立的修長身影。
那人優雅地佇立在原地,看到她從窗臺上跳下來,微微揚起手,指著桌面命令道,“把你腦海中的地圖畫出來。”
戴雅二話不說放下箱子,鋪開紙拿起筆埋頭開始畫圖。
幾分鍾後,她將半張地圖畫完,所有的路線走法,包括細細密密的注解一應俱全。
青鬱從她書中接過筆,俯身開始畫剩下的那半張。
這地圖總共四份,戴雅隻能畫出教廷總殿和趙家的兩部分,另外兩份在鐵巖氏族的精靈和皇室的藏寶庫裡——出乎意料的是,青鬱將整個地圖都補全了。
“你要的地圖。”
精靈王放下筆直起身,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在第一次見到原件的時候,就讓獻上地圖的人為我講述了他們的冒險過程,所以剩下那部分我也可以直接給你補全。”
他大概是一向喜歡讓人給他講故事。
之前和青瑩寫日記時,小公主就無語地提過這件事,關於她的父親如何命令她講述進入人類社會的經歷,還一邊聽一邊吐槽她。
戴雅這麼想著,“您真厲害,隻聽故事就能補完地圖。”
國王陛下瞥了她一眼,“因為我去過。”
少女詫異地抬起頭。
“我會在那裡等你——”
他停頓了一下,“在遺跡裡,神降的力量也會大打折扣,不過我想你至少能活著和我見面,對吧?”
戴雅心情復雜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向他道謝。
“不用。”
精靈王輕聲說,“我不隻是為了幫你。”
話音落下,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為了他的孩子們?算是某種回報?
除此之外,戴雅暫時想不出別的解釋了。
夜風掀起窗臺的簾幕,外面月色黯淡,唯有遠方廣場上燈光迷蒙閃爍。
第99章
夏日來臨的時候,危機依然尚未解除。
新生的裂縫隱藏在千頃密林中,惡魔們源源不絕地從迷霧森林裡冒出來,駐守的聖職者們焦頭爛額,增援不斷從各地派來,然而這也是有限的。
迷霧森林隻是一個大型新生惡魔集散基地,在整片神跡大陸上,還有無數的裂縫從各種地方迸現,然而聖騎士的數量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激增。
因此,除了此前就負責討伐清剿惡魔的裁決騎士團之外,另外五個騎士團都開始不斷抽調人手,各大神殿掌握了懲戒的賢者或是其他的聖徒們,也被塞進了改變編制的軍團,一起投放到各地和惡魔廝殺。
烏雲城的新任主教帶著幾個賢者、還有一個中隊的聖騎士姍姍來遲。
戴雅的天梯排位打到了紫晶,差兩三場比賽就能上榮耀,她得到了最大的折扣,因此買了空間戒指,終於可以擺脫出門要往口袋裡塞一堆金幣銀幣的窘境。
她去英雄殿堂裡觀摩了自己的雕像。
在紫晶之殿右側上數第三個,擺著望空沉思的文藝姿態,紫色的晶體表面剔透光澤流離,也有那麼幾分失真。
而且她的雕像幾乎是這間殿堂裡最斯文的一個。
譬如說對面斜對面那位同學,直接擺了一個右手抬起豎中指的姿勢,幸好戴雅不在他的正對面——他正對面的同學幹脆回了一個雙手豎中指的姿態。
“……”
戴雅不知道這倆人是不是故意的。
同時,她也接到了自己的調令。
事情就像她和莉莉曾經猜測的一樣,這數月來,她多次向謝伊訴說自己在烏雲城的經歷,包括人手有限和掌握懲戒的人幾乎沒有——導致主教本人不得不來回奔波和惡魔幹架。
她幾乎走遍了轄區裡大大小小的城鎮村莊森林甚至各種田間小路,或者任何一個犄角旮旯。
雙面鏡裡的紅衣大主教但笑不語,隻是例行公事般誇獎一下。
按理說像謝伊這種人,絕無可能聽不出來學生話語中的訴苦之意,然而他隻字不提增援,顯然就是要戴雅自己撐住。
然後升職加薪。
除了升職調令之外,戴雅還收到了來自教皇陛下的表彰信函。
——當然,是由其他人書寫而有教皇籤名的,並且類似的信件也發給了許多邊境城市的主教和聖騎士隊長,
盡管,在別人看來,這大概更像一個讓她去赴死的命令。
遠徵軍先鋒部隊。
然而,戴雅十分滿意這個安排。
因為這意味著她可以進入斷層,然後在斷層中尋找失落之地的入口——這其實是一件很復雜的事,不過她腦海中有相關的地圖,知道該在怎樣的範圍裡大致尋找。
當然這並不是一個巧合。
戴雅曾經暗示謝伊自己集全了四份地圖,她沒說精靈王的事,隻說是凌旭幫忙,後者自然相信了,卻也沒多問凌旭的事——看來這人可能經常玩失蹤。
想起凌旭,她又感到十分頭疼。
祈願塔的一學年結束時,戴雅再次回到了聖城。
整個瓦蘭西亞回蕩著悠長的鍾聲,神聖的知識之環懸浮於天空中,層疊起伏的神殿也在雲霧裡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