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魅魔以手抵住的血紅刀刃上,一線蒼白的光焰閃耀而起,轉瞬間布滿了凜冽的刀鋒。
惡魔的神情龜裂了一秒:“???”
緊接著,鱗片覆蓋的手爪被直接從當中削斷,鮮血狂噴而出。
“神賜的兵刃?!”
魅魔龇牙咧嘴地捂住了斷掌,細小的白色火焰雀躍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聖火越燒越旺,轉瞬間就遍及手臂蔓延至整個身軀。
她在烈烈燃燒的神聖火焰中哀嚎著,身下的夜魘也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嘯,無法掙脫地被卷入聖火中,潰散成無數黑色的飛灰。
“你——你給我等著!”
魅魔跪倒在蒼白的烈火中,身後血光閃爍的鱗翼逐漸枯萎。
她的身軀開始變得矮小,肌肉萎縮犄角褪去,皮膚也漸漸失去光澤,最終露出一具面如死灰的人類屍體。
那似乎是一個早已死去多時的年輕女孩,她躺在燃燒的聖火中,仰望蒼空的眼眸裡一片黯淡,再無腥紅。
“……”
戴雅走近了屍體。
透過搖曳的白色光焰,依稀可見女孩衣襟大敞的胸口,蔓延著一圈猙獰的黑紅色魔紋,它們隱隱淌過紅色流光,如同蛆蟲般鼓動著,從血管中凸起緊緊扒在皮膚上。
幾秒種後,這些東西迅速變得幹癟,仿佛被抽空了水分,光芒也完全黯淡,最終變成一層塌陷的死皮。
戴雅在關於惡魔的書上看到過類似的魔紋圖樣。
——這個姑娘應該是個法師,通過某種儀式召喚了魅魔,魅魔幫她完成一個心願,然後吞噬掉她的靈魂、支配她的身體。
Advertisement
所以這人早就死了,她曾經許下了怎樣的願望也不得而知。
第65章
“……”
戴雅沉默地佇立在原地,看著那具屍體漸漸被聖火吞沒,最終甚至沒有留下殘骸。
那個魅魔果然不曾用真身降臨大陸。
——神域神明的分級,從半神到準神,再到次神和主神,等階十分鮮明,每一個差距都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從力量上來說,惡魔王們比主神們稍遜一籌,又強於次神們。
普通的高階惡魔們弱於次神,但他們個體實力差距很大,有些和準神相近,有些也就比半神略強一點,然而無論如何,高階惡魔們從力量上說,都稱得上是神一樣的存在。
因此他們要出現在大陸,也可以使用降臨的方式。
——有時是利用呼喚自己的信徒,有時是利用那些心有惡念的人,有時隻是隨便抓一個倒霉鬼,反正他們並不介意承受自己降臨的人能否活下來,或者說,在他們佔有身體的那一刻,原主可能就已經死了。
戴雅不知道這個魅魔幫女人完成了什麼心願,但是,那個死去的人類承載過惡魔的力量,身軀早已被黑暗氣息侵染,因此在聖火裡也燒得一幹二淨。
她不再去看因無物可燃而逐漸消逝的火焰。
戴雅重新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武器,刀鋒上那一道蒼白的細焰已然熄滅,隻剩下若隱若現的淺淡流離的光芒。
“誓約儀式裡的祝福,我以為隻是一般意義上的強化武器?”
“並不是。”
諾蘭慢悠悠地走過來,耀眼的金發在陽光裡恍若煥彩,森林裡的重重碧影倒映在清澈的水色眼眸中。
“光明神祝福了你的刀,一旦它接觸到被光之力克制的生物——”
戴雅想想剛才的事,頓時了然:“刀鋒就會燃起聖火?”
聖火是光之力的終極形態之一。
牧師轉職賢者要能使用懲戒,賢者進階大賢者,就必須能召喚聖火。
理論上說,懲戒其實是一種入門級的召喚聖火的方式,它有諸多限制,譬如說必須有目標,而施術者所召喚的聖火是在目標身體裡發出,直接燃燒目標。
大賢者們則是可以脫離目標,直接讓聖火在手邊點燃。
戴雅聽過幾節課,而且書上也講過,這並不像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就像無數牧師想要練習懲戒結果死於戰場,也有無數的賢者想要自由燃起聖火而死——
聖火可以將暗裔異教徒和虛空種族等等焚成灰燼,它幾乎是完全克制這些生物的存在,會把他們燒得連渣都不剩。
然而它對於人類或是精靈獸人,也並非是無害的。
“關於聖火,有許多說法。”
教室裡的導師敲著黑板講道,“至少我們可以確認的一點是,有些聖職者無法做到心無邪念,在神恩三式中他們的心靈也許尚未被汙染,後來,隨著力量的增加,他們也逐漸被腐敗侵蝕,內心隱藏了黑暗和邪惡,在這種情況下,冒然召喚聖火,隻會引火焚身而死。”
教廷的數千年傳承裡,點燃聖火,就像是某種證明和象徵,代表著這個聖職者通過了考驗。
但是,這條規矩從來不會擺到明面上。
因為那些聖火焚身的人,至少也都是能召喚出聖火的人——絕大部分聖職者,根本做不到召喚出聖火,所以無法強迫大家都用聖火來證明自己,這隻對那些成功的人有意義。
所以,倘若兵刃上能自動燃起聖火,這就再好不過了。
戴雅欣喜地想著,畢竟她對光之力的掌控,可能還未必到了能召喚聖火的程度,而且既然在是在刀鋒上凝聚的火焰,也不會燒到自己身上。
“它就是聖火,也許並不是最高純度,但是對於虛空種族非常見效了。”
諾蘭停頓了一下,柔和的語聲中多了幾分戲謔,“……前提是你能用它砍到敵人。”
戴雅:“…………”
她頓時覺得臉頰有點發熱。
少女悻悻地低下頭,摸著手腕上的镯子,“我的戰鬥力稀爛到連你都看不下去了嗎?”
她率先想到了數月前與暗精靈一戰。
當時自己在影幻境裡和墨瞳過招,還是靠著爆發的劍氣才碰到了對方,手中的刀確實沒有挨到對方身上。
戴雅經常會回顧自己和墨瞳那場無疾而終的戰鬥。
她說不清是慶幸還是遺憾,亦或二者兼有,慶幸對方身上有封印,又遺憾自己的懲戒失敗,尤其如今懲戒的熟練度飛漲,瞬發默咒全都不在話下——她連惡魔都燒死了那麼多,何況一個暗精靈?
不過實話實說,戴雅知道自己的身手絕對比不過那家伙。
畢竟是活了幾百歲的暗精靈,更何況她還是前王室的護衛隊長,偷襲暗殺大大小小的戰鬥不知道打過多少回,若非被封印限制了力量,自己早就死了。
畢竟掌握了懲戒的賢者、甚至能肆意釋放聖火的大賢者,也有許多在戰場犧牲。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機會看到目標並完成施術,尤其面對那些異族時,有一部分人在看到敵人的時候可能已經死了。
戴雅嘆了口氣,“算了,就是很爛。”
“不能這麼說。”
諾蘭看她有些沮喪的樣子,伸手揉揉小姑娘的發頂,順便出言安慰,“也可能是我的標準比較高?”
也對,畢竟一個大祭司經歷過的戰鬥肯定很多。
之前他被聖城派出來調查迷霧森林的事,這段時間大概還頻繁往來,見到惡魔也面不改色,還不知道參與過多少血戰——說不定他之前也參與遠徵去過斷層戰場?
戴雅這麼想著,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確實去過斷層。”
諾蘭依然回答得很實誠,“如果你想知道,外域我也去過。”
兩人順著綠草低矮的溪畔慢慢前行,水邊的露草迎風搖曳,幾隻尾巴上拖著水球的魔獸兔子竄出草叢,回頭看了看他們,然後一溜煙跑遠了。
戴雅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險些一腳踩滑到水裡。
每隔一段時間,教廷都會組成遠徵軍討伐斷層,將遊蕩在斷層尋找裂縫的惡魔們消滅、或者至少打回外域,這支大軍並非隻由聖騎士組成,許多聖徒,尤其是高階聖徒都會有過這樣的經歷。
不過遠徵軍通常不會再進入外域。
因為斷層裡大都是中低階惡魔,偶爾有零星幾個高階惡魔就算是運氣很糟了,哪怕他們被光之力克制,也會讓聖職者們十分頭疼。
倘若進入到虛空外域,那就是惡魔的世界,數不勝數的高階惡魔,還有普通聖職者無論低階高階都基本上無可奈何的惡魔王們。
然而,這是一般情況。
虛空外域之主、十二惡魔王的首領雷迦沉睡之後,其餘的惡魔王們也曾發起戰爭,隻是並沒有像雷迦尚在時那樣聲勢浩大、然而因為諸多惡魔王的存在,神域的神明諸如日神月神等主神也曾參與。
最讓神明們頭疼的虛空之王不在,所以也不需要光明神出手,隻是由部分神明和教廷聖職者組成了軍隊,雙方在斷層開戰。
數次戰爭中,有時戰場甚至都波及到了神域,隻是惡魔們鮮少打入神跡大陸,因此教廷之外的人們對這樣的戰爭知之甚少,還以為自雷迦沉睡後就無事發生。
戴雅本來也不知道這些。
但是這幾個月和同事們聊天,再加上借閱了一些學院裡的書籍,她對此也有所了解。
因此,她一聽說諾蘭去過外域,自動將對方腦補成參與過類似的戰爭——
這樣的級別,比遠徵軍在斷層和中低階惡魔幹架要刺激多了!
那可是正經的神仙打架。
“你……”
有一瞬間,戴雅下意識就想問他到底幾歲了。
哪怕是最近的一場有神明參與的外域戰爭,也發生在許多年前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答案重要嗎?
聖職者本來就是光之力的使用者,光之力最擅長治愈和淨化,被賜福後體質都會產生轉變,高明的聖術使用者年齡上限都會增加,譬如說現任教皇就已經幾百歲了,大團長和紅衣大主教們許多也都是這樣的高齡。
高階聖職者們面貌各異,有的蒼老有的年輕,但沒有幾個是真正的年輕人。
再說,諾蘭這個人——
戴雅不覺得他真像是看上去的二十多歲,以他的某些言行和為人處世的態度,哪怕翻幾倍也可以接受。
所以他的實際年齡如何,也不會影響自己對他的看法。
戴雅這麼想著就放棄了詢問。
於是話到嘴邊就轉了個彎,“你當時見到惡魔王了嗎?”
“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