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需要做什麼?在家裡專心修煉?還是學學怎麼經營家族生意?”
戴雅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修煉的怎麼樣?完全比不上十一歲時候的我。你了解我們家的地產田產都在哪裡、每年進項的數字嗎?你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錢都是哪來的,更別提再去賺錢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知道抱怨命運不公平,你說你是不是廢物?”
戴巖很少和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說話。
他討厭又畏懼著戴雅,如今也是看她快要走了,父親似乎又改主意不讓她和葉辰在一起——那個人變厲害了,萬一因為這事而報復他們家怎麼辦?為什麼戴雅這麼自私呢?!
他從小被母親千嬌萬寵著,縱然畏懼父親,但是戴揚也沒有打過他,如今說不過對方,心裡委屈又難受,想要打人又不敢,氣得雙眼發紅。
“你老老實實去嫁給葉辰就夠了!葉辰和公爵小姐在一起了,以後肯定也會是貴族,你當他的情婦,攀上那樣的人對我們全家都有好處不是嗎?!”
“……嫁給葉辰,當情婦,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戴雅幽幽地說,“總之就是希望我當不成繼承人,然後你這個廢物就能不勞而獲地得到一切,還不用害怕他報復我們了,對吧?”
話音未落,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已經回蕩在議事廳裡。
“今天我過得很不好,一直忍到現在,你真不該撞上來。”
戴巖連話都沒來得及說,直接被抽飛出去,摔在了大廳的門口。
他的臉上浮現出幾道猙獰的血痕,整個左臉都在慢慢腫起,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疼得眼淚鼻涕直流。
“你做了什麼?!”
王菡尖叫著跑上臺階,扶起慘不忍睹的兒子,淚水滾滾落下,想要觸碰傷口又不敢。
過去,戴巖在庭院裡玩耍,手指被花藤擦破,她就懇求丈夫打死了一個佣人,如今看到這麼一張面目扭曲的臉容,她幾乎要當場昏厥了。
“他還是個孩子!你為什麼要和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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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雅慢慢悠悠拎起自己的金幣,指尖閃爍著的血紅劍氣光點逐漸湮滅。
“還是個孩子就知道讓姐姐賣身換取好處,你真是教育有方啊。”
“你——”
“再說,我也沒成年,我也是個孩子,想打就打了,你為什麼要和我計較?”
“……”
這場鬧劇以她離開戴家的府邸而告終。
戴雅簡單收拾了行李,剩下的衣裙和首飾、以及一些書籍,以及各種方便快捷的治療卷軸,悉數被打包進一個個青銅箱子,十幾隻箱子堆滿了一個馬車。
在一旁觀看的佣兵們卻完全不覺得奇怪,甚至最後還問這是否是全部——大概是見慣了類似的場景。
這支前往帝都的佣兵隊伍途徑瑪瑞,他們護送著一些頗為富裕的、來自帝國西境的旅客,還有幾個商人。
這些人都不是本地的居民,因此,在戴雅加入時,並沒有誰對她投以奇怪的注視。
他們昨夜在城裡歇過,今天中午重新啟程。
戴雅窩在自家提供的馬車裡安靜地看地圖。
數十輛馬車浩浩蕩蕩駛出瑪瑞,她也未曾掀開車簾去注視遠去的城市,隻是繼續盯著膝頭攤開的新月帝國西部地圖,這張獸皮繪制的地圖上詳細記載了每個城鎮甚至小村莊的位置。
車隊穿過瑪瑞東郊漫長的道路,駛入了黃昏籠罩的蔥茏森林。
戴雅聽見有人敲了自己的馬車車窗。
她掀開簾子,一個滿臉憂心的佣兵在外面,有些歉意地問道:“一個森林精靈加入了我們的隊伍,但她沒有馬車……她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也許你願意讓她在你的車裡歇一會兒?”
其實吧,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森林精靈,少說也有二百歲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個佣兵繼續說:“抱歉,我隻是問一下,我們也可以分給她一匹馬。”
高等自然精靈們壽命漫長、而且體質極佳,幾乎都可以成為優秀的戰士和法師,在馬上風餐露宿也不在話下。
不過,那大概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因此讓這個佣兵於心不忍?
“沒問題,但是,”戴雅隨手在紙張裡插了一個書籤,“你可以說,我還沒見過木精靈,對他們一直很仰慕,所以想冒昧與她聊一會兒,用這理由邀請那位小姐過來。”
佣兵愣了一下,接著恍然大悟,向她比了個大拇指。
戴雅合上書。
來到這個世界後,除了某個頭頂長角的紅發混蛋以外,還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其他種族,她確實對精靈們有些好奇。
馬車前方的簾幕被風吹卷而起。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躍入車裡,在對面規規矩矩地坐好,順便整理了一下裙擺上的褶皺:“……”
窗外暖紅的晚霞傾瀉入車中,森林精靈揚起初雪般清雋的臉龐,濃黑如墨的發辮在風中漾起,細碎的劉海下,隱約露出額頭上蔓生的碧色藤蔓刺青。
精靈們有著微微向外生長的尖耳,耳廓長於人類許多,卻顯得非常可愛,頂端又不過分尖銳,反而是一個稍顯圓潤的尖角,那層薄薄的皮膚下透出發亮的軟骨,耳朵還會小幅度一顫一顫微微晃動。
戴雅呆滯地看著對方的耳朵,險些幾乎控制不住罪惡的手了,“你好。”
後者抿著嘴,神情還透露著一點不安和局促,似乎在為某件事感到糾結。
年輕的精靈穿了一件漆黑的雙排扣皮質短外套,黑色百褶短裙和長及小腿的皮靴,越發顯得腰細腿長。
“抱歉……我剛才聽到了你們的談話,我其實不是一位小姐。”
少年的聲音清越明朗,像是初春的風吹過融雪的河流,帶著滿滿的生機和活力。
“還有,”他遲疑了一下,大概是在思索為什麼對面的姑娘一直盯著他看個不停,“我出門的衣服在獸潮裡毀掉了,這些是我在途徑村莊的居民手裡買來的,是不是不太合身?”
戴雅連忙搖頭,“不,你為什麼要道歉,我覺得你非常可愛,你的裙子也是。”
“真的嗎?你是第一個誇我的人類。”
精靈少年露出笑容,“謝謝,我叫青樾,來自靜語森林。”
靜語森林在翡翠王國的腹地,是木精靈王族的居住地,但是並非所有定居在那裡的精靈都是王族,也有許多貴族或者實力不錯的普通精靈。
其實,他應該至少再說一說自己是法師還是戰士——
高等自然精靈們,無論是森林精靈還是草原精靈,熔巖精靈或雪山精靈等等,一定都有修煉劍氣或者魔法,亦或二者皆有。
極少部分人也會選擇成為聖職者,但是,即便不刻意修煉,他們天生也能掌握一些魔法,絕對沒有毫無戰鬥力的存在。
不過,青樾沒有提到這個,可能是他不太熟悉這些環節,也可能他就是不想說。
戴雅倒是不這麼覺得,因為對方看上去就有點社交苦手。
她也就隻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家鄉,“你也要去帝都嗎?”
“是啊,”精靈少年用力點了點頭,“我去找我的姐姐,她在帝都學習。”
第16章 帝都
原著中森林精靈裡重要的隻有兩個人,一是加入了男主後宮的公主殿下,二是有著神級力量的大反派精靈王。
前者百分百是個姑娘。
後者是前者的父親,而且似乎是冷酷傲慢性格乖戾的類型,和青澀的女裝美少年相差甚遠。
——隻要不是他們就沒什麼問題了。
於是戴雅和精靈少年相談甚歡。
青樾性格開朗,還有點小迷糊,不過他的年齡要用三位數論計,而且在對人類生活好奇的同時,也不介意分享一些精靈的故事和歷史。
為了節省時間早點開始下一單生意,佣兵們在做護送任務時通常都會抄近路。
而且瑪瑞距離帝都不近不遠,中間隻有幾天的路程,佣兵們趕著完成任務,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徹夜趕路。
戴雅在這期間認真閱讀了新月帝國的歷史人物傳記和地理圖冊。
青樾也看完了她友情出借的兩本記載民間傳說的故事書,並表示他很欣賞人類的想象力。
第二天深夜時分,車隊進入了另一片更加安靜的森林,在羊腸小道上奔行,速度莫名變得忽快忽慢。
呼嘯的狂風幾乎撕碎了凌亂飛舞的窗幕,魔晶燈滾落下去,無可救藥地熄滅了。
整個馬車陷入黑暗。
天幕中陰雲層疊,月色冰冷,車外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悽厲嚎叫。
那些或長或短的叫聲餘音尚且在森林裡回蕩,凌亂窸窣的摩擦聲正在由遠及近。
戴雅從睡夢中驚醒。
她凝神傾聽,遠處仿佛有人在說話。
“你說這裡的小型獸潮已經結束了,為什麼還會有魔獸?”
旁邊的人開口回答,似乎是某個佣兵,“獸潮通常是因為魔獸們過度飢餓導致……吃飽了的離開,沒吃飽的可能還會留在附近尋找食物。”
“食物?”有孩子驚叫起來,“爸爸,他們會吃了我們嗎?!”
“不一定,”佣兵繼續說,“我們和我們的食物,對於他們來說都能吃,不過比起燒烤過的家禽,我們可能就沒那麼有魅力了,我們穿著衣服,還渾身毛發,不過我們的肉更多……”
那個孩子害怕地哭了。
佣兵和他的同伴們嘻嘻哈哈地笑起來,在旅客忙不迭的哄勸聲中,他們又沒什麼誠意地安慰道:“放心吧,我們有十多個劍師,隊長和副隊長們還都是大劍師,這裡的魔獸沒有哪個是超過三階的。”
話音未落,他們忽然驚叫出聲。
“啊——”
“那是什麼?!”
戴雅聽到骨骼扭曲斷裂、混合著皮肉撕扯的恐怖響聲,中間摻雜著佣兵和旅客們的尖叫,還有車架翻倒在地、馬匹驚慌的嘶鳴和痛苦的嗚咽聲——
有什麼生物在一片尖叫混亂中悄然低語。
他的聲音嘶啞喑暗,而且不斷變化,先是仿佛一個人在講話,又像是許多人在哭泣,一時如同深夜密林中風與樹叢耳鬢廝磨,接著又混雜了金屬銳物刺耳的摩擦聲。
戴雅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她的頭越來越疼,全身氣血翻騰,四肢百骸裡湧動的劍氣越發狂暴,她眼前的世界開始瘋狂跳動,左搖右晃的馬車和窗外破碎的風景,都瘋狂地顫抖起來!
它們晃動的節奏與她越發失控的狂亂心跳逐漸吻合,而且逐漸染上了幻覺般的血色。
“戴雅?!”
恍恍惚惚地,精靈少年的臉也加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