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寧初設想了一下,肯定會不自在,於是她也就明白宋湘的意思了。
宋湘笑道:“你不用多想,公主府那麼好,我一個人住多逍遙快活呢,你若想我了,就搬過來小住幾日,咱們隻撇掉哥哥。”
虞寧初回想婚後這些晚上宋池的各種糾纏,隻怕她才在公主府住一晚,隔日宋池就要來接她回去。
宋湘的開朗讓車內的氣氛輕松多了。
馬車到了公主府,宋湘、虞寧初相繼下車。
徐簡是在需要鋪磚的一處偏院受的傷,隨從本想背他去醫館診治,徐簡非要留在原地盯著工匠們繼續鋪磚。
宋湘還沒傻到跑去工地上看他,命侍衛去傳人。
得知公主來了,徐簡老老實實地叫隨從背他過來,到了前院,再拍拍隨從的肩膀想要下去。
隨從:“您左邊小腿都腫了,還能走路?”
徐簡:“你扶著我,總不能在公主面前失禮。”背過去成何體統?
隨從就把人放下來,架著他的肩膀往前走。
嶄新的公主府客廳,宋湘與虞寧初並肩而坐,聽見外面有些動靜,她面無表情地看過去,就見徐簡一手讓隨從扶著,單腳跳了過來,好不狼狽。
她默默地想,這種沒出息的男人,不要也罷,不值得她喜歡。
徐簡倒是沒料到端王妃也來了,揮揮手叫隨從先退下,他一手撐著門板,一邊朝兩位貴人行禮:“不知王妃、公主駕到,有何吩咐?”
隨從在外面聽到這句,面露不解,明明是大人一受傷,就趕緊叫他遞消息給公主去的,那麼公主王妃過來,自然是探望大人的傷勢嘛。
虞寧初剛要關懷一下徐簡,宋湘已經冷冷開口:“聽說徐大人受傷了,傷得如何,該不會耽誤公主府的完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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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冰的話,如一盆冷水讓徐簡的心涼了半截。
昨日離開端王府後,他滿腦都是公主的那句“既然徐大人已經佳人有約,你我之間便避嫌吧”。
想了一整日,天黑了躺在床上,徐簡還在想。
他根本不想去相看什麼伯府千金,更不想因為這種事再也見不到公主,他還欠了公主的救命之恩,他還答應過要協助公主寫話本子,他想看看公主寫的話本子,想再見見公主,即便公主隻是要他幫忙,對他並沒有別的想法。
明明知道的事,親耳聽公主隻關心工期對他的腿傷漠不在意,徐簡仍然仿佛大冬天裡又被人潑了一桶水。
“公主放心,公主府一定會準時交付到您手上。”低著頭,徐簡恭敬地道。
宋湘看向他虛抬的左腿,紅唇緊抿。
這時,一個侍衛也把郎中請來了。
虞寧初知道宋湘很在乎徐簡的傷,便開口讓珊瑚把郎中領過來,她與宋湘先避到側室。
宋湘躲在門簾後偷看。
郎中讓徐簡坐下,卷起褲腿,徐簡擔心地看向門簾這邊,宋湘避了一下,可她已經看到徐簡紅腫的小腿了。
過了一會兒,郎中有了診斷結果,說徐簡隻是皮肉紅腫,沒有傷到骨頭,修養幾日就好。
郎中退下後,虞寧初與宋湘再走了出來。
宋湘淡漠地看了徐簡一眼:“既然徐大人沒有大礙,公主府我就繼續交給你了,嫂子,咱們走吧。”
她牽著虞寧初的手往前,跨出門檻之際,忽聽身後那人忐忑道:“公主留步,下官有事想單獨稟報公主。”
宋湘心頭一跳,虞寧初已經識趣地跨了出去,且沒有打算偷聽。
宋湘退回兩步,面對門外道:“有話便說吧。”
徐簡無聲苦笑,看著她的裙擺道:“下官欠了公主的恩情,還是想協助公主寫完您的話本,避嫌之事,請公主不必擔心,今晚下官便會以腿傷為由,請家母退了與女方家裡的相看,且下官保證,公主的話本完成之前,下官絕不會再應下其他相看之約。”
宋湘又酸又氣:“說得好像是我逼你拒絕人家姑娘……”
徐簡:“不是,是下官自己毀約,與公主無關,下官根本不認識那位姑娘,純粹是被家母催急了才隨口應下,本就失了誠意,千錯萬錯都是下官的錯,公主切勿自責。”
宋湘偏頭,看著他道:“你輕易應了,又輕易毀約,就不怕壞了名聲,以後再也沒有名門閨秀願意嫁你?”
徐簡深深地低著頭:“無人願嫁也無礙,下官原也不急,感情之事,冥冥中自有天意,強求不來。”
宋湘心情復雜,她該高興徐簡不會去相看了,可想到要因為自己害一位閨秀被徐簡毀約,她的良心就過意不去。
“不必那麼麻煩,你隻管去赴約吧,我會重新安排一個無需避嫌的差事,讓你報恩。”
宋湘微微仰著臉道,說完就要離開。
“即便如此,下官還是會毀了這場中秋之約,不見任何女子。”
無論她想不想聽在不在意,徐簡都將心之所想說了出來。
宋湘腳步一頓,怔怔地問他:“為何?”
徐簡低著頭:“下官說了,下官根本不認識那位姑娘,本就無意。”
宋湘:“也許你見了她,就會喜歡了。”
徐簡:“不會。”
宋湘:“你都沒見過,怎麼如此肯定?”
徐簡沒有回答,片刻之後,他懇請道:“下官別無長處,除了監管園林修建便是寫書,還請公主賜還書稿,以全下官報答之心。”
宋湘定定地看著這個唇紅齒白的男人。
為了幫她寫書不惜背信棄義,真的隻是想報恩嗎?
短短兩日,宋湘已經受夠了猜來猜去的煎熬,再也不想對著一卷輿圖患得患失。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都沒見過那位閨秀,為何就敢篤定不會喜歡?”宋湘徹底轉過來,像審問犯人一樣問道。
徐簡被這種氣勢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卻忘了左腿腫痛,身體驟然失去平衡朝下倒去。
宋湘急得來拉他,可她低估了徐簡的重量,他雖然一副書生氣度,卻是個高個子。
兩聲悶響,先是徐簡仰面摔倒在地,跟著就是宋湘被他所帶,結結實實地摔在了他懷裡。
腳痛胸也痛,徐簡疼得直吸氣。
宋湘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見到的就是他龇牙咧嘴的樣子。
也心疼也生氣,宋湘站好了,再來扶他,小聲抱怨道:“問你話你就說,躲什麼?”
徐簡隻管低著頭,不敢回答。
他越這樣宋湘就越氣,豁出去道:“好,我換個問題問你,如果,如果你要相看的那個閨秀是我,你會喜歡嗎?”
徐簡的臉,刷的紅了,一直蔓延到脖子。
宋湘若再看不出他的心意,便要成傻子了。
剎那間,所有的陰霾都散去,她喜笑顏開,又升起戲弄他的興致來:“好你個徐簡,還不快如實招來,究竟是何時對本公主生了僭越之心?”
徐簡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卻一點都摸不準公主是如何想的,隻當公主真的動怒了,撲通跪了下去:“下官該死,下官……”
還沒說完,就被宋湘抓住一邊胳膊使勁兒提了起來。
徐簡忍著腿痛保持平衡,想看她又不敢看,仍是歪著腦袋。
宋湘煩死了他這樣,擰著他一邊耳朵道:“最後一次,你到底是何時喜歡我的?”
耳朵是真疼啊,徐簡一邊吸氣一邊結結巴巴道:“是,是,下官也說不清,隻是昨夜徹夜難眠,一想到會再也見不到公主,就,就想出自傷的辦法,好拒了中秋夜的相看。”
宋湘這才明白,他連腿傷都是自己折騰出來的苦肉計。
“看不出來啊,你膽子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宋湘松開他的耳朵,從頭到腳又將徐簡打量了一遍。
徐簡還是想跪下,又怕重新被公主提起來,便隻低著頭。
大概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他這副窩囊的樣子,宋湘反而越看越喜歡,滿意道:“行了,你先把相看的事處理好了,中秋假後我再過來找你談話本。”
這一次,宋湘真的走了,腳步輕快,哪怕被虞寧初用眼神揶揄也渾不在意。
客廳裡,徐簡扶著窗戶艱難騰挪到門前,望著公主健步如飛的背影,心中鼓點雜亂。
公主究竟是什麼意思,知道他有了僭越之心,還要與他談話本?
第111章 (中秋宮宴)
重新坐上馬車,宋湘的笑容別說寫在臉上了,連她繞在指尖的頭發絲好像都在笑,快快活活地給主人把玩。
“這又是發生了什麼?”虞寧初好笑地問,感情二字,真是叫人千回百轉,宋湘這兩日的表現便是最好的例子。
宋湘沒有再隱瞞,將徐簡的那些話都告訴了虞寧初,隻略去了她的動手動腳。其實早在徐簡送上那張改建的輿圖時,宋湘就察覺了幾分,不敢確定罷了。
虞寧初看著宋湘豔若薔薇的臉,一點都不懷疑徐簡的情意,如此至情至性的美人,誰不喜歡呢?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宋湘難得臉紅了下,看向車窗道:“他好像還不知道我也喜歡他,讓他先去回絕那位閨秀吧,然後我再與他一起把話本子寫完,若他能開竅,自會去與哥哥提親,他不開竅……”她就擰得他開竅。
第108節
虞寧初想想她與宋湘討論話本子時的並肩而坐低聲細語,換成徐簡,同樣相處半個來月,徐簡得多傻才不會開竅?
“阿蕪,這些事你不要與哥哥說,隻讓他不要摻和就行。”
快到王府,宋湘好生交待虞寧初道,而她對虞寧初的稱呼,也是在嫂子、阿蕪中間變來變去的。
虞寧初笑著應下,兄妹倆再親,終究隔了男女的差別,正如曾經宋池不會告訴妹妹他經常欺負她,如今宋湘也不想告訴哥哥她的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