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從屏風後出來,換了一身素白長袍,一頭黑發被緞青色的發帶束起,露出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
“姐姐晚上想用些什麼?”男人湊過來,挑起蘇白月搭在香肩處的一縷青絲,置在鼻尖輕嗅。
蘇白月眨了眨眼,目不轉睛的盯著金轍易看半響,然後抿唇道:“我們吃些酒。”
男人的視線順著女子的視線落到那壺桂花釀上,臉上顯出一抹幾不可查的異色。
金清柔非常緊張,她從來不擅長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女子的唇微微顫抖著,她彎腰,替金轍易倒了一杯酒。
醇香的桂花釀撲鼻而來。
女子用指尖捻起一點瓷盅裡頭置著的幹桂花撒上去,然後推到金轍易面前,聲音細細的帶著抖音,“你,嘗嘗。”
金轍易垂眸,從窄小的酒杯裡看到了自己那張臉。他壓著眉,面色冷凝,聲音清冷,“姐姐真想要我吃嗎?”
金清柔揉著一雙素白柔荑,聲音輕緩的點頭,“嗯。”
氣氛一瞬凝滯下來,金轍易目光微微一瞥,往窗戶外看過去。透過檐下掛著的兩盞紅紗籠燈,他能清楚的看到躲在那裡的李暮楚身後的影子。
真是蠢笨至極。
金轍易端起那酒杯,抬眸看向金清柔,原本冷凝的面色微微舒展,看著她時,就像是在看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隻要是姐姐希望的,我都會做。”說完,金轍易端起那杯桂花釀,一飲而盡。眸色深沉晦暗,就似蘊著深海波濤。
窗戶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躁動聲。
蘇白月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男人喉結滾動,桂花釀下肚,然後突然面色慘白的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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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轍易!”蘇白月大驚失色。
不可能的,她明明往裡面加的是糖霜啊!你怎麼肥事!小老弟!
蘇白月一臉慌張的跪下抱住金轍易軟倒在地的身體,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夭壽啊!她把男主搞死了!
“姐姐,哭什麼?”男人一邊吐血,一邊企圖伸手去摸蘇白月的臉。
蘇白月被他摸了一臉血,悲傷的哭成狗。
“金轍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劇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啊!
“姐姐好狠的心呀。”男人扯起唇角,然後突然猛地一下攥緊了蘇白月的腕子。
蘇白月極力搖頭否認,她是親媽啊!然後她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來了。
她張了張嘴,想起身讓守在門口的丫鬟去喚大夫,男人攥在她手腕處的力道卻猛然收緊了幾分,阻止了她的動作,眸色凌厲如刀。
看著哪裡像是個中了毒的將死之人。
“金轍易,你也有今天!”穿著女裝的李暮楚從窗戶口爬起來。
蘇白月瞪圓了一雙眼,直覺是李暮楚搞得鬼。
李暮楚的臉上顯出幾分獰色,他惡狠狠的看著蜷縮在蘇白月懷中的金轍易,“金轍易,你沒想到,會死在自己最親的姐姐手裡?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喪家犬!你真以為你跟了四皇子就能有皇權富貴了?別傻了,八皇子才是真命天子。你以為他真的被流放了嗎?”
蘇白月不明白為什麼反派臨死的時候話還那麼多,就好像因為要領盒飯了,所以一定要一次性說個夠本。把所有陰謀都抖落出來才能不愧於那盒加了兩個雞腿的大盒飯。
金轍易靠在蘇白月懷裡,緩慢開口,“三天前,八皇子遭遇劫匪,下落不明。這件事,是你們自己做的?”
李暮楚不承認,“是四皇子幹的。”八皇子自導自演了一場金蟬脫殼,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本皇子可沒幹過這樣的事。”
“吱呀”一聲,大屋的門突然打開,不鳴鳥四皇子出現在門口,笑盈盈的看向李暮楚道:“倒是皇兄自己僱佣劫匪想脫身,卻不想被那些見財起意的劫匪扣做了人質,痛失性命,本皇子實在是心疼呀。”
“你,你怎麼會……”李暮楚一臉目瞪口呆的盯著四皇子。
隻見小小的水榭外,手舉火把的侍衛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
四皇子撩袍進門,看一眼閉著雙眸蜷縮在蘇白月懷裡的金轍易,再看一眼面色慘白的李暮楚,慢吞吞道:“本皇子正愁沒人證呢。還要多謝李公子替本皇子作證,八皇弟是自個兒要與那劫匪共存亡的,可不是我硬逼迫的。”
原本四皇子還愁怎麼徹底斬草除根,沒想到他那好弟弟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上黃泉路。
“不關我的事啊!不是我做的,我一點都不知道!”李暮楚見情勢不妙,踉跄著往後退,然後猛地一下從窗戶口跳出去,入了水。
舉著火把的侍衛們趕緊去追。
屋內,蘇白月神色疑狐的低頭望向金轍易,她小心翼翼的湊過去聞了聞。
這血漿做的也太不專業了!哪裡有這麼甜的血啊!
蘇白月抿了抿唇,原本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情緒歸位,才品嘗出那些粘在自己臉上的東西是什麼。
原來自己才是局中人。
蘇白月頓時覺得自己的眼淚都喂了狗。
現在,那隻狗正拱在她的胸口,低低的喘息聲,那隻攥在她腕子上的手暗暗收緊,面色陰沉的嚇人。
蘇白月剛剛覺得自己安全的心頓時又高高提起。
這廝不會以為她真下毒了?
原書中金清柔其實是不相信李暮楚的,她換了藥,但金轍易卻因為金飄柔的關系,以為她真的下了毒,所以將其徹底幽禁起來。
蘇白月四下一看,果然沒看到金飄柔那顆飄柔頭。她張嘴想解釋,突然感覺後頸一痛,頓時眼前一黑,軟倒了下去。
當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熟悉的擺設,熟悉的大金鏈子。
然而,更讓蘇白月覺得憤怒的是,她依舊說不出話。
“吱呀”一聲,雕花木門被打開。
昏睡了整整幾日的蘇白月被那夏日的陽光晃得刺眼。
“姐姐醒了?”男人站在床邊,聲音陰森。
小老弟你聽我解釋啊!
蘇白月張了張嘴,卻隻能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男人冷著一張臉,不見半點表情。就那麼的盯著蘇白月看,直盯得蘇白月心裡犯怵。
蘇白月覺得自己快要被這隻男主散發的變態氣息嚇哭了。
“姐姐果然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最惹人憐愛。”金轍易的手冰涼如水,他順著蘇白月的香腮滑到粉頸,“姐姐莫不是以為,我真的死了?真是可惜,讓姐姐失望了。”
該配合你拙劣演出的我拼盡全力。
“果然姐姐哭起來的時候最好看。”冰冷的手指觸到蘇白月發紅的眼尾,輕輕揉搓。金轍易幽幽贊嘆出聲,“姐姐可知道那李暮楚現今如何了?”
蘇白月默然無語。
那隻朝秦暮楚?
“跑進茅坑,掉進去,死了。”金轍易貼上去,猛地一口咬住蘇白月的耳朵,勁瘦的身體壓上來,不由分說就是一頓啃。
蘇白月疼的一哆嗦,腳上的大金鏈子猛地搖晃。覺得自己就跟個要被分屍的雪餃似得,快要被撕咬的亂七八糟了。
能找個好一點的借口嗎?應該是被你踩在茅坑裡硬生生淹死的?不知道那隻朝秦暮楚死的時候有沒有張嘴……
啊,吃不下晚飯了,正好減肥。
“姐姐別怕,再過幾日便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了,到時候,我會好好疼愛姐姐的。”男人禁錮著懷裡這具嬌軟的身子,像孩子似得使勁把她往懷裡塞,就像是要將人融入自己的骨血裡。
小老弟,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疼愛?又疼又愛嗎?用你像被那大卡車壓過的辣雞技術?
作者有話要說: 下篇寫末世,裝弱雞的砍頭狂魔vs菟絲花蘇白月
第69章
八皇子意外身亡,其餘一排溜皇子除了走路摔死,喝水嗆死,出門被馬車撞死的那些之外,別的都非常聰明的變成了鹌鹑,連府門都不敢出。
對於這種現象,皇帝和皇後氣得直咬牙。
偏偏四皇子還一副敦厚恭謹模樣的每日過來請安。然後雷打不動的去德妃宮裡一坐就是一上午。
皇帝知道,四皇子這是在威脅他。
德妃的弟弟是骠騎大將軍,如今鎮守邊關,缺他不可。
四皇子得了強大後勢,其餘皇子又沒人敢與他作對,皇帝在日益的恐慌之中,終於是寫了聖旨,立四皇子為太子。
那邊,金轍易和蘇白月的大婚之日如期而至。
金老爺喜滋滋的領著金源寶過來參加大婚典禮。
蘇白月躺在床上,面前站著一排溜的女婢,手裡捧著紅漆託盤,上面置著嫁衣和鳳冠霞帔。
“姑娘,請更衣。”為首的大丫鬟跪在地上,將手中紅漆盤高高託起。
其餘丫鬟見狀,也紛紛下跪。
蘇白月依舊沒動。
雕花木門口,男人穿著一身正紅色喜袍緩步而來。為了今天,金轍易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那雙嶄新的皂角靴套著豔紅色的長褲,勾勒出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
男人腳步沉穩的朝她走過來,蘇白月躺在被褥上的身子動了動,然後更加的往裡面縮去。
“爺,姑娘不肯換喜服。”大丫鬟埋著頭,聲音輕輕道。
金轍易面無表情的擺手,“你們先下去。”
“是。”丫鬟們魚貫而出,屋子裡隻剩下金轍易和蘇白月。
女子的背影纖細柔軟,一頭青絲未梳,卻依舊光潔如綢緞。瀑布似得遮蓋住了線條優美的腰臀。
金轍易上前,撩袍坐上去。
指尖觸到蘇白月掛著大金鏈子的纖細腳踝。
“姐姐為何不穿嫁衣?是不喜歡嗎?那可是照著姐姐的喜好做的。姐姐不是最喜歡蘭花了嗎?”
別人家的嫁衣上都是鳳凰,偏她的嫁衣上面都是一朵朵煞筆蘭花,能不能給她一個美好的幻想了!
蘇白月覺得可生氣了。
“沒關系,姐姐若是不喜歡,那就不穿了。姐姐穿這身衣裳出去,也是極好看的。”說完,金轍易便卸了蘇白月腳上的大金鏈子,準備就這麼把她抱出去在眾目睽睽之下完婚。
蘇白月被迫妥協,用力掙扎一頓後終於換下了自己身上那套素白的褻衣褻褲,穿上了那件滿是雙面蘭花圖案的喜服。
金轍易如今權勢正盛,四皇子將其視作左膀右臂。朝廷新貴,有多少人眼紅眼熱,就有多少人來拍彩虹屁。
蘇白月雖然蓋著紅蓋頭,但也能感覺外面那群烏央烏央的人正抻著鵝脖子往裡看他們這對珍稀動物。
蘇白月還是不能說話,金轍易牽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腰,在眾人歡喜的恭賀聲中完成了聖潔的婚禮流程。
這一路上,蘇白月基本沒出什麼力,因為她就連走路都是被金轍易半抱半提的。
完事後,蘇白月被媒婆帶到了喜房。
喜房內空無一人,蘇白月自己取下了蓋頭,細細打量這間房。
這間喜房顯然是剛布置出來的。一切物事都泛著嶄新的土豪氣息。
金轍易這個孩子窮怕了,什麼東西都喜歡金光閃閃的,就連給她栓個鏈子都要選擇足金的。
案臺上插著一對嬰兒手臂粗細的紅燭,讓蘇白月忍不住想到金轍易那東西,然後不自禁的捂住了臉。
外面很熱鬧,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讓你扶著牆進來被人抬著出去。
蘇白月試探性的去推了推門,門居然被鎖上了。
“姑娘想要什麼,盡可吩咐奴婢。”門口還有守著的丫鬟。
蘇白月表示自己現在都不能說話,還能吩咐你們幹什麼?
她重新坐回床上,半刻後聽到外面傳來響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