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清柔轉身,她始終非常矜持的站在離李暮楚三步遠處,保持著作為一個閨閣女子的害羞。
“聽說城北的梅園開了,我正準備跟表哥去看看。”
金轍易揚起笑,神態恣意的看向李暮楚,“表哥怎麼也不喊我一道去?”
難得趁著這隻電燈泡不在的時候想約佳人一會卻在最後關頭被堵住的李暮楚溫和一笑,“表弟若是想去,一道去便是了。”
金轍易哼一聲,一把牽住蘇白月的手就往外面去。
金轍易依賴於金清柔親弟弟的這個身份,但他又憎惡這個身份。這個身份成全了他,也毀了他。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親愛的姐姐,被別的男人娶走。
府門口,正停著一輛馬車,還有一個騎在名駒寶馬上的男人。
弱冠之年,穿著錦衣華服,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端的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句話。渾身上下帶著一股子難掩的貴胄氣,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蘇白月知道,這是八皇子。人面獸心,歡喜褻玩幼童,手底下不知道藏著多少條人命的偽君子。
李暮楚作為八皇子的伴讀,與他關系不鹹不淡。今次李暮楚特意登門,是受了八皇子所託。
其實李暮楚在八皇子面前並不受重視,這次他被八皇子單點,心裡除了緊張就是興奮。他也沒細想堂堂一個皇子,怎麼居然會對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家感興趣。
雖然這家商賈裡出了一個年紀輕輕便轟動皇城的人物。
金轍易的名氣在皇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年紀輕輕就考上了進士,又生的好看,龍章鳳姿,文武雙全。
若非出身太差,年紀太小,就憑他的本事,日後必然不是凡人。
八皇子騎在馬上,目光從戴著帷帽的金清柔身上略過,落到金轍易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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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臉上帶著薄熱,衣衫並不是十分完好,青絲微亂,像是剛剛從床榻上起身。此刻正冷著臉看過來,那雙氤氲眼眸,帶著微微泛粉的水汽,一看就是剛剛才做過什麼少兒不宜的事。
八皇子眸色一暗,緊了緊韁繩。
李暮楚不好直接透露八皇子的身份,隻是虛擬了一個世家公子的頭銜給八皇子安上。
“在下黃八。”八皇子笑著拱手道。
我還王八呢!蘇白月撇了撇嘴,這名字取得真是太走心了,是有意想讓別人都知道他尊貴的身份嗎?
要不是戴著帷帽,蘇白月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一行人啟程去梅園。
八皇子目光灼灼的盯著那個騎在馬上,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心思暗動。
……
一行人來到梅園,蘇白月看著面前望不到邊的各色妖娆梅花,禁不住狠狠吸了一口氣。
梅花特有的冷香撲鼻而來,沁入心脾,令人忍不住一陣心曠神怡。
昨晚剛剛落了雪,金清柔穿著素白雪衫,外罩桃花粉色的鬥篷,青絲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纖細粉頸,站在清冷幽香的梅樹下,整個人看上去溫婉又鮮嫩。
“姐姐怎麼也來了?”一道嬌軟女聲傳來,蘇白月精神一震,扭頭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金飄柔。
金飄柔年紀跟金轍易相仿,如今正是花一般的年歲。自金二老爺入皇城後,得李儒推薦,先入國子監,後進翰林院。雖無實權,但至少明面上非常好聽,也適合讀書人那副清軀傲骨。
金飄柔如今正處在議親的年紀,時常出來走動,建造自己才貌雙全的名聲,好讓她嫁的更高些。
金清柔作為一個商賈女,雖然跟李暮楚定了親,但畢竟身份受限,出來就會受人嘲笑冷眼,說她攀高枝。按著她溫吞綿軟的性子,又不會跟人爭執,故此便時常呆在金宅內甚少外出。
今天出來是因為李暮楚,所以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到金飄柔。
金飄柔家的風格一脈相承,十分看不起金清柔,對金轍易也是一副輕蔑表情。
其實蘇白月是明白的。金飄柔喜歡金轍易,隻是因著年紀尚小,還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總是做出一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情來吸引金轍易的注意。
比如,折騰金轍易最在乎的這個姐姐。
而每當這時候,金轍易就會用惡狠狠的眼神瞪金飄柔。金飄柔雖然怕,但心底裡卻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欣喜感來,為能得到金轍易的一個眼神而開心。
“妹妹。”金清柔神情溫婉的與她回禮。
金飄柔卻是不搭理她,突然轉移陣地,將目光投向李暮楚,笑的又甜又嬌,“大表哥也來了。”
李暮楚一向對這個嬌俏可人的小表妹非常喜歡,甚至每次去看金清柔,還要給這個住在隔壁宅子的小表妹帶些零食玩物。
金飄柔很會做人,長得好看,嘴又甜,非常會哄人開心。她知道,金清柔喜歡李暮楚,為了膈應金清柔,金飄柔不介意跟李暮楚再親近一些。
誰讓金轍易每次都跟金清柔關系那麼好。雖然是姐弟,但看在金飄柔眼裡,卻總是礙眼的很。
對於金飄柔的想法,蘇白月很清楚。但另一方面,她也對金飄柔的舉動也表示出了懷疑。你既然喜歡她弟弟,那不是應該來討好我的嗎?李暮楚這麼一個外人,跟金轍易從小就是不對盤的,你去討好他,不就相當於跟金轍易作對嗎?
金飄柔要的就是跟金轍易作對,畢竟這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因為金飄柔敏感的發現,隻要觸及到金清柔,性子冷淡的金轍易才會表現出跟平時不一樣的情緒來。
這件事,連蘇白月都沒發現。
畢竟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如今的場面就顯得有點四角詭異了。蘇清柔這個準未婚妻被李暮楚拋在一邊,金飄柔這個小姑子卻是跟李暮楚談的火熱。
金清柔臉上依舊是一副溫和模樣,隻是難免顯出一抹失望的落寞。
金轍易看在眼裡,暗暗咬緊了牙。
難道他就不行嗎?他哪裡比這個李暮楚差了。論學識才華,論長相容貌,他哪一點比不過這個李暮楚。
難道就因為他隻是他的弟弟嗎?
前頭梅花樹下,李暮楚跟金飄柔聊得開心。
李暮楚心裡清楚,他跟金飄柔也隻能是這種曖昧不清狀似良好兄妹一樣的關系。雖然金清柔長相不差,性格溫柔,但難免木訥保守。平日裡連個手都不給他牽。
相比起不懂風情的金清柔,活潑開朗的金飄柔則更能吸引他。
男人嘛,總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以為這碗和這鍋都是他的盤中物。
第60章
“落寞”完,蘇白月還記得要辦正事。
她假裝傷心,被金轍易牽著往梅園更深處去。
金轍易滾著喉嚨,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看著金清柔。他那雙少年人清澈的眼眸中,是壓抑不住的情緒。他想告訴她,他愛她,想娶她為妻。可是他不能,他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金轍易暗暗攥緊腰間的玉佩,神情繃緊。
現在金轍易身上的這塊玉佩是金清柔的。自小時他的那塊玉佩被金飄柔搶走後,便一直沒回來過。
金清柔便將自己的這塊玉佩給了他。
金轍易珍愛又小心的保護著,時常貼身佩戴。
初春的風裹挾著峭寒冷意,把蘇白月凍得一個哆嗦。金清柔是個嬌氣身子,自從那年冬日落水以後便一直不大好,畏寒又畏熱。金轍易見狀,便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少年的大氅上帶著平日裡慣燻的冷香味,還有一股子微弱的奶香氣。蘇白月披著那大氅,裡面裹著鬥篷。雖然她很瘦,但還是免不了整個人圓滾了一圈。
金轍易垂眸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金清柔,目光從她那張柔美的面容上緩慢往下。看到她披著自己的大氅,乖巧又柔順的樣子,止不住的心內一陣激潮澎湃。
少年輕輕的勾手,想去牽蘇白月的手,卻不防蘇白月驚呼一聲。
“哎呀,我的帕子。”素白的帕子上繡著金清柔最喜歡的蘭花,蘇白月“不經意”的一松手,那帕子就隨風飛了出去。
金轍易一直注視著她,如此拙劣的演技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快,去替我撿回來。”被自己完美演技折服的蘇白月伸手推了金轍易一把。
金轍易蹙眉,卻還是一臉寵溺的轉身去幫蘇白月撿帕子。
蘇白月亦步亦趨的跟在金轍易身後,探頭探腦的看,然後在不遠處的水池子裡看到了一個正漂浮在水面上的男人。
毫無聲息,不知死活。
“哎哎哎,那邊有人落水了,快點去救他。”蘇白月一陣激動的推搡。
但是金轍易顯然就比較冷血了,他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我去喊人。”
“哎呦,來不及了,你親自去。”蘇白月瞪圓了一雙眼,使勁拉扯著金轍易往那水池子的方向去。
再不快點,這人就要涼了!
金轍易顯然非常享受被蘇白月推搡著往前走的動作。少女柔軟的指腹直接貼在他的手腕上,另一隻手扯著他的寬袖,身上淡淡的香味彌散開來,令人覺得心神恍惚。讓他幾乎壓抑不住心底的渴望。
畢竟還是個少年,正是心思躁動的時候。
可早熟的經歷和習慣的隱忍還是讓金轍易用力壓下了那股欲望。他的姐姐,是他最珍愛的東西,是他最不能侵犯的領域。那是他心中的淨土,他不敢碰,也不樂意別人來碰。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金轍易緊了緊手,然後緩慢松開。掌心處是指甲掐出來的紅痕。那是他習慣性的隱忍。
金轍易隨手從水池子旁邊拿起一根木枝,扒拉著那個生死不明的男人,將他從水池子中央撥回來。
男人看樣子並沒有在水池子裡泡多久,相反,他一被金轍易弄上岸,就醒了。顯然在被扔進水池子前是特意閉了氣的。
“多謝公子。”男人看模樣二十來歲,身子骨還算健壯,那張臉生的也不錯,隻是看著有些沉悶畏縮,不像是個幹大事的料。比起那位天潢貴胄一般的八皇子,實在是差了很多個檔次。
但蘇白月知道,這是皇家四皇子,日後的帝王。
現在的偽裝,隻是為了以後的一鳴驚人。
對於這個湿漉漉半點不入他眼的男人,金轍易一點興趣也沒有,隻是將手裡的帕子遞給金清柔,然後邀功似得道:“姐姐,帕子。”
對於金轍易的不開化,蘇白月急的都上火。這麼好的機會你個傻弟弟怎麼不知道把握呢?
一向是個白蓮花生母的金清柔笑著將手裡的帕子遞給四皇子,“公子擦擦臉上的汗。”
金轍易瞪著那塊幹幹淨淨的白帕子,在四皇子還沒動手前,猛地一下扯到自己懷裡塞好,然後在蘇白月的目光下,嫌棄的從身上抽出一塊汗巾子,扔給四皇子。
四皇子捧著手裡的松花汗巾子,愣了愣,繼而笑道:“多謝公子。”說著,他用汗巾子擦了臉和手,慢吞吞的站起來,身形踉跄,然後恭謹的將手裡的汗巾子還給金轍易。
“送你了。”金轍易自然不會再要那什麼汗巾子,徑直牽著蘇白月就要走。
金清柔跟在少年身後,姿態柔順,一副逆來順受的小模樣。
這樣劇情就算差不多了,隻等李暮楚來找她要金轍易了。
……
半個月後,李暮楚果然一臉殷切的過來尋金清柔,還是趁著金轍易不在的時候。
“柔柔。”李暮楚平時隻喚金清柔“表妹”,這次為了求金清柔辦事,連這麼惡心的稱呼都說出來了。
對於這個朝秦暮楚,混跡在自己跟金飄柔之間的男人,蘇白月一向是不喜歡的。
金清柔嬌羞著臉,接過李暮楚給她帶的上好雪龍茶團。
“表哥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八皇子那處不忙嗎?”每次李暮楚匆匆來匆匆去,用的借口都是八皇子那處事務繁忙。
其實他一個不受重視的伴讀,能有多忙,說到底還不是大豬蹄子的借口。這邊一走,就立刻鑽金飄柔的院子裡去了。還真當她蘇白月是個瞎的呀!
李暮楚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八皇子。
他不是八皇子身邊的親信,平日裡跟八皇子也插不上話。可人哪裡有不想往上爬,向高處走的。雖然李儒不贊同李暮楚拉幫結派,過早站隊,但畢竟他已經是八皇子的伴讀了。
就算是他不站隊,外頭那些人也早就把他看成是八皇子的人了。
前幾日李暮楚難得勾搭上八皇子的親信,與他吃了幾盞酒,聊天說話。
那個親信似乎是吃多了酒,竟告訴了他一些八皇子的私密事,說八皇子曾多次誇過那金府的金轍易顏色生的好。
英氣勃發的少年郎,放在哪裡都是讓人垂涎的。
蘇白月敢肯定,在男寵暗地流行的皇城內,大半個皇城的人怕是都存著這份心思。
若是能將此傲骨折辱在身下,該是何等銷魂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