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拋棄了她,他不能再不管她。
最終他也的確找到了,卻是警察通知他, “你母親因為故意傷害罪被我們刑事拘留了。”
……
從此他開始經歷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那個家從來沒有帶給他過什麼,卻在分崩離析時要他跟著一起承受,他仿佛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切,傲人的學業,光明的前途,還有最愛的她。
可是原本,他們就快要訂婚了……
分手後,她照自己所說的將他的微信真的刪除了,但他卻食言了,他不舍得刪,隻是將自己的微信頭像換成了純黑色的圖案,而曾經的那些聊天記錄也成了他日後時常翻閱的珍貴回憶。
一開始也會不習慣,總是會定時定點發過去,【老婆晚安】
卻被系統提示“你不是她的好友”
後來慢慢習慣了,他還是會定時定點每天給她發【老婆晚安】
即使聊天界面上早就堆滿了一片紅色的感嘆號。
再後來,母親走了,走之前留下了一個真相:他不是王家的親生孩子。
一夜之間,他的世界觀轟塌,老天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他成了習一個軟弱微信且荒誕不經的笑話。
鬧了半天,自己竟然什麼都不是,他不是王家的孩子,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從何而去,這比讓他一無所有更可怕。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確切的說是不敢睡覺,他不斷的出現自我懷疑,自己是誰,自己來自哪裡,是被拋棄的還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是不是從出生起就沒有被人愛過?
他腦海中不斷地徘徊這些問題,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越發頹廢,極偶爾睡著他隻會夢到她,短暫夢裡的他們還是青澀的少男少女,是他唯一能夠感觸到幸福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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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她穿著一件彩虹毛衣,騎著一輛賽車從將要緊合的大門縫隙裡如風般鑽進了學校裡,任憑門衛大叔怎麼喊她都沒停下,之後大叔搖著頭回到傳達室,看著他說,“小子诶,居然有人比你遲到得還囂張,看那打扮還是個女生,卻騎個賽車,速度還飛快,快得我臉都沒看清,也不知道是幾班的。”他搖搖頭,“我說你們這幫孩子,就不能早起個十分鍾?非要拖到上學遲到?”
大叔碎碎念完了拿起筆翻開登記簿,“名字,班級?”
他的視線尚落在那道彩虹消逝的方向,“初三一班,王驍歧。”
後來他又在學校車庫碰到了那抹彩色,她朝他迎面跑來的樣子,仿佛將他周圍原本的一切灰暗都暈染成了彩虹的顏色。
可惜初次面對面並不十分美好,她的毛衣不小心勾蹭到了他的車上。
他不客氣地說,“解開。”
她也不服氣地問,“我解?”
“那我直接扯了。”他抬起手,故意嚇唬她。
“等下!”從她心急的樣子可以看出那毛衣應該是她的珍愛之物,她說,“我解我解!”
她伸出手的時候,無意碰到了他的手,指尖相觸的時候產生了靜電。
“嗞—”地一聲,把他們倆都給電愣了,幾乎同時縮回了手……
然後他就醒了,這個夢總是周而復始,像是深深扎在了他的腦子裡,她像他在這個世界裡的唯一救贖與念想,可時至今日,真相大白,連她也早已不在,他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害怕這個夢卻又想沉溺在其中,他不想醒卻每次都會醒,最後硬生生熬出了很嚴重的失眠症。
以前養成的24小時開機的習慣一直都保留著,有時候半夜手機突然響了,他會條件反射地立刻坐起來去拿手機,看到是騷擾廣告他會邊盯著那屏幕邊抽煙,一坐就是一整夜。
那段時間他覺得《人間失格》有句話很適合自己。
——我的驕傲不允許我把這崩潰的日子告訴別人,隻有我知道,僅一夜之間,我的心判若兩人。
他在左手無名指上紋了一個濃字,是很她在那本英漢詞典上一模一樣的筆跡。
他把自己對這個世界僅存的信念用這樣的方式永遠封印在了這個字裡。
他開始用忙碌來麻痺自己,所以總是加班加到夜深人靜,有時候也會包了電影院的午夜場,一個人坐在最後排的正中間,獨自看電影到天明。
後來買了車,他就注冊了快車,不加班的時候他會去接單打發時間,沒單接他就漫無目的地開車瞎轉悠,可不管到哪兒,這座城市的每條街每條巷仿佛都有她的影子,她是他寂寥歲月中的一盞暖燈。
他把車停在路邊抽煙的時候也時常會想:如果當初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發生,他們結婚了會是什麼樣子。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她值得更好的人守護在她身邊。
幹了快車能接到各中各樣的人,他就用這樣的方式看著這世間百態,麻痺著自己。
直到那天接到了一個單,地點是在一個高檔飯店,他猜測可能又是一個醉鬼,一去果然是。
那人西裝革履地正扶著路邊的樹狂吐,這中情況大致分成幾類:推不掉應酬的職員,酒肉朋友一堆的大款,跟兄弟胡吃海喝的混子。
看打扮,今天這個無疑屬於第一類。
那人吐了整整十分鍾,還吹了會兒風才過來。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他一上車就帶進了一陣寒風,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跟他禮貌打招呼,而不是跟個大爺一樣跑上來一坐一躺,隻是因為剛吐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沒事。”王驍歧回應,發動了汽車。
男人把車後座的車窗開了一條縫,安靜地靠在車後座休憩,過了會兒他手機響了。
“你怎麼還沒睡?”他接電話的時候跟剛才說話是截然不同的語氣,非常溫柔。
“在路上了,爸爸馬上就回來,媽媽呢?”
王驍歧想,電話那頭一定是他的女兒,除了心愛的人隻有女兒才能讓一個男人的狀態變得那麼溫柔放松。
等紅燈的時候他還在通著電話,不知是不是換成了老婆,他一直在聽,偶爾嗯一聲或笑一聲,十分有耐心,再帶著寵溺的聲音溫柔哄,“就快到家了。”
不會像平日裡他大多數載到的男人煩躁地對著電話喊,“好了好了好了,你煩不煩?掛了!”
於是他不由地抬眼看了看後視鏡,路燈昏黃,若有似無地照進車裡,有些微弱,並不清晰,隻能瞧出後座男人即使坐得並不是很正式也能看出儒雅的氣質,他聽電話的時候望著窗外,幹淨的側顏絲毫看不出幾分鍾前他才吐過。
紅燈已經在倒計時,王驍歧正要收回視線那人正好掛斷電話回首,兩人在後視鏡裡對視。
那一刻王驍歧的第一反應是喊哥,但最終叫出口的卻是“學長。”
偌大的a市裡,他就這麼跟紀昱恆,她的表哥,他的大學學長,不期而遇了。
原來他已經帶著全家從c市搬到了a市。
“你,這是兼職?”稍後紀昱恆也詢問了他的情況。
“嗯。”
“現在在哪家公司就職?”
“一唯信息技術。”
“it咨詢?”
“嗯。”
他們就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直聊到了他家小區門口,但他自始至終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出來開快車。
下車的時候,紀昱恆問,“手機號換了嗎?”
他說,“沒有。”
紀昱恆打開車門,“我平常應酬比較多,不介意的話,以後我需要快車的時候,就打你電話?”
王驍歧從後視鏡裡看著他,他也在看他。
他回答,“不介意。”
然後紀昱恆輕輕頷首,跨步下了車,並留下一句叮囑,“注意安全。”
“好的。”
“再見。”
“再見。”
可說是再見,王驍歧卻在反光鏡裡看到他一直目送自己離開,直到那個身影最終成了一個點消失不見。
後來,紀昱恆真的經常給他打電話,他好像有應不完的酬,每次去接他的時候,他都會吐完再上車,而下車的他跟上車前又是截然不同的狀態,仿佛還是那個人前光鮮的紀昱恆。
對此,他自嘲一笑,“不能讓老婆孩子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