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們母女回房緊閉門上後,紀昱恆才開口,“關於濃濃的終身大事遲早也是要面對的,今天我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也好或者旁觀者也罷,我來談談我的看法。”
吳老師像已經聽倦了,“如果你也是要來勸我,我反勸你別白花力氣,王驍歧這個孩子其他什麼都好,可唯獨他的家庭踩了我們家的底線,這不是單純的什麼門當戶對,而是原則問題,試問哪家父母願意接受那種不堪到一團糟的家庭?你現在也是父親,以後樂樂也會嫁人,你願意眼看好好的一個女兒一腳踏進深淵嗎?”
紀昱恆像早就深思熟慮過這個問題,“作為自己我不願意看到,但作為父親,我會尊重她所有的選擇,至於結果,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隻管她上輩子不負責她一輩子,她自己覺得好就好,不好也是她自己挑的,以後都怨不得任何人。”
吳老師冷然一笑,“那我可沒你那麼大的格局。”
紀昱恆表情認真,語氣漸沉,“小姨,你一直教書育人,把大把的時間和精力花在了自己學生身上,但你有沒有真的去了解過自己的女兒,想過她要的是什麼?”
吳老師反觀他,“那她有沒有想過,我作為母親的心?”
“她怎麼沒想過?從小到大她雖然犟,但又有哪件事是真的忤逆過你們?你們明知她奶奶重男輕女,卻一味地自己逃避讓她去討好,她去了;她高考失利想復讀,你們覺得丟人不讓去,她妥協了;她好不容易遇到個真心喜歡的男孩,因為家庭變故你們覺得不配了,讓她分手,她那麼痛苦最後也分了;這些年她一個人在日本打拼,你們相比關心她過得好不好,壓力大不大,更怕她過了年齡成為剩女催著她找對象,那些安排的男孩她也都去聊了。所有的,她都按照你們的意願做了,她自始至終都想維系好你們的三口之家,但你們感受到過她開心嗎?哪怕隻有一絲?”
吳老師聽完唇瓣微啟,一時竟有口難言。
“那所謂的底線原則,說到底也是你們無法拋下自己的臉面,如果換位思考一下你們就會知道,為什麼兜兜轉轉她始終隻選擇他,還是說你們非要看到她孤獨終老或者跟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最終卻以離婚收場,就是你們口中說的對她好?以父母之名之愛的變相傷害,這跟道德綁架又有什麼區別?”
“我怎麼會傷害她?”吳老師矢口否認。
“你還不明白嗎小姨?從你對姨夫家的再三忍讓、一唯妥協、幾次多番推濃濃出去遭受老太太的冷嘲熱諷開始,你就已經傷害到了她,那會兒她才多大?但凡你當初能站在她的角度考慮一下,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想躲著你跟姨夫。”
“我……”吳老師這下徹底失語。
紀昱恆又適時緩言,“小姨,這些話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現在在氣頭上不一定能聽得進,等靜下心來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回過頭看看濃濃從小到大和這些年是怎麼走過來的。”
他說完掏出手機發給她一條微信,又將她的行李往玄關邊上放靠好,“今天太晚了,如果明天你還執意要走,我就送你去機場。”
吳老師聽到自己手機收到微信的聲音,問他,“你給我發的什麼?”
紀昱恆:“您自己看下,我也是無意在她房間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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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眉頭皺巴巴地不耐煩地低頭看了看,幾分鍾後她往後踉跄了幾步,要不是紀昱恆扶著,她差點都要跌倒……
吳老師還是在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沒有讓紀昱恆送,是凌晨的時候自己偷偷一個人走的,等塗筱檸發現時早已晚了。
許意濃趕至機場時並沒有尋到她的身影,她站在入關口悵然若失,也說不上來當時的心境。
從機場去公司的路上,她五味雜陳,鬱鬱寡歡,看了會兒車窗外突然一個扭頭對著王驍歧,“驍歧,不然我們就,直接要個孩子吧。”
旁邊有車別過來要插隊,王驍歧踩了踩剎車,他斷然拒絕,不容商榷,“不行。”
“為什麼?你不想要孩子嗎?”
“這跟我想不想沒關系,如果你是想用這種方式倒逼你爸媽,我不會同意。”
許意濃喪氣垂眸,他穩穩扶著方向盤,很嚴肅地告訴她。
“你把一輩子交付給我,那就必須是十裡紅妝,明媒正娶,現在的我還給不了你最好的,但我會努力讓我們的婚姻、我們的孩子,收獲所有人的祝福,而不需要你去委曲求全,明白嗎?”
這一刻許意濃內心灼熱,眉眼潺潺,空蕩的體內也好似找到了一絲慰藉。
等紅燈的時候她解開安全帶靠過去,動容地枕在他肩上。
“王驍歧,我什麼都不要,因為對我來說你就是這世上最好的,往後餘生,我有你這句話也足夠了。”
年少時的相遇,他們青澀過,懵懂過,轟轟烈烈過,期間磕絆過,掙扎過,也走散過。再次重逢,桑海桑田,他們皆已蛻變,所幸的是,種種過往沒有讓他們迷失自我,而是在繁華中自律,在落魄中自愈,在謀生的路上從未拋棄過良知,不論五年前五年後,他們都三觀一致、堅定不移地在不同的領域自強與自立,以事實以優秀而堵住悠悠之口,同時他們也互相尊重,互相扶持,進退與共,相比物質上的充實,這種精神狀態下的愛情,於她而言,才是真正富足、美好而又神聖的,其餘她已別無所求。
王驍歧騰出一隻手撫著她臉頰,在減慢的車速中低著下巴在她額間落下一吻,隨後再拍拍她。
“系上安全帶,我們又要出發了。”
她也在他唇角回之一吻,乖乖系上安全帶,之後又忍不住問。
“你明明知道我媽介意的是什麼,為什麼一直不跟她挑明你不是王家親生孩子的事?”
王驍歧目視前方,“畢竟那個家收養了我,不管怎麼樣,他們給了我富足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如果沒有王家,我現在在哪裡什麼樣都不知道,它是給我帶來過很多痛苦,但它曾經至少給過我一次家,也帶給我很多同齡人光環,即便它可能從來沒有認同過我,但我始終做不到完全割舍它,我不能在它光輝的時候無條件享受著它帶給我的一切,而在它沒落的時候現實地與它劃清界限,所以不提也罷,況且說不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許意濃聽完更加澀然,即便受了這麼多苦他還是掛念著那個“家”。
心中說了句傻,傾身覆上他一隻手。
“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一起面對。”
他反握住她的手,舉起來眷戀地輕吻,“好。”
……
抵達逐影時,王驍歧的車被堵在了門口,許意濃看了看時間隻覺奇怪,“離上班高峰期還有一段時間,怎麼現在就堵成了這樣?”
王驍歧開窗往前探了探,但前面不僅車多還圍了一圈人,前後面的車主都紛紛下車上前查看,他等了一會兒也解開安全帶,“好像公司門口有人在鬧事,我下去看看。”
許意濃跟著他開車門,“我也去。”
兩人趨步向前,看到逐影大門口拉著一個巨大橫幅。
——感謝貴公司培養好員工杜芯女士,矜矜業業為我老公xxx提供生理服務。
這是效仿了網上前段時間一個老婆去老公公司手撕小三的做法,直接送錦旗。
周圍人議論紛紛,那橫幅上男人正是bo部總經理的大名,還有人在門口不斷地來往的人群發送傳單,許意濃也被塞了一張,竟然是杜芯和他那些不堪入目的偷情照,有在車裡的,有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有在酒店陽臺,有在公共洗手間內,它們一張張的被做成了拼圖,公之於眾。
眼前的場景讓許意濃震懾不已,她突然聯想到前幾天自己在走廊被杜芯堵住,她提到的匿名郵件,難道這一切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很快公司得到消息,派人迅速清理了門口的一切並疏散人群。
許意濃回到車中,思緒萬千,她不由自主往駕駛座方向瞥去兩眼。
王驍歧敏銳地洞悉到一切,下地庫時開口直言她心中所想,“雖然我可以用一些電腦技術辦到,但不是我。”
許意濃自然而然地點頭,“我知道,你沒那麼闲也沒那麼無聊更不屑去做那些。”
王驍歧方向盤一打,一把就完成了一個側方位停車,“不過……”
許意濃用眼神無聲詢問。
“倒也不是沒幹過。”
許意濃略帶詫異地看向他,“什麼時候?
王驍歧對上她的目光,“高一你被那個垃圾體育老師鹹豬手的時候。”
許意濃怔了怔後突然醒悟般地抓過他的手,語速快得舌頭有點打結,“那個,那個,全校都沒人能查出來ip、曝光體育老師違背師德的匿名帖,是你發的?”
王驍歧熄火默認。
許意濃追問,“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提了晦氣。”
“幹嘛學我說話。”雖時隔已久她想起當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現在聽到他道出真相心裡請客被充實地填滿安全感,她晃了一下他的手臂,“那當時問你為什麼幫我,還嘴硬死不承認。”
王驍歧解開安全帶,隻說,“我當時沒有用羽毛球拍直接朝那人渣臉上打,隻發個匿名帖已經很仁慈了。”
他眼底蘊著成年後少有的狠戾,許意濃卻看得如痴如醉,她抬手搭在他雙肩,從後把他脖子圈住,對著他的唇一下一下的親,“你這個人,就是傲嬌,上學那會兒就這樣。”
他嗯了一聲扶住她盈盈不可一握的腰,一個收力讓她附上自己,兩人面貼面,
語氣裡滿是躊躇滿志,“你還不是喜歡的要命。”
許意濃推他,“不要臉。”
他直接覆過來,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什麼叫真正的不要臉。
許意濃聲音逐漸細碎,“會,會有人。”
王驍歧磨她,“我這車膜,外面看不到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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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門口被鬧了那一出,很快就被人上傳到了網上,成了一樁人盡皆知的醜聞,關鍵證據確鑿,公司為了維護聲譽迅速做出對二人的勸退處理。
但杜芯內心強大到無人可敵,她還企圖做最後一絲掙扎,狡辯是被有心之人陷害,那些圖片都是偽造p出來的,直到公司通過it部的人進行技術鑑定,證明沒有任何人為痕跡,同時經過公司的再三徹查,杜芯與總經理這些年除了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還利用職務之便做了很多不利於公司的事,與員工之間的各種利益輸送、金錢往來等,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和部門總經理百口莫辯,逃無可逃,怕再被爆出,影響日後職業生涯,兩人最終閉嘴狼狽離職,而此次事件中公司也將這些圖片傳播的源頭者給一並揪了出來。
結果大吃一驚,竟是杜芯bo八組內的員工,那個跟許意濃關系不錯的女孩。
應該是早有所心理準備,她被hr調查時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入職這些年在杜芯手底受的壓迫以及不公平待遇,還有職場霸凌的事全盤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