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有為半打趣半認真地擺手,“那我倒寧願他們的人一直不空,換你一個王驍歧長留在這兒。”
看他們熟稔的樣子,許意濃發現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她忘了,王驍歧已經在逐影待了三年多,比她的資歷要高,認識的人也多,不足為奇。
一陣寒暄後,黃有為給他倆分別發了在英國公司的工作證並囑咐司機搬下許意濃的行李,卻沒有提到王驍歧的,正當許意濃心生困惑,他已經開口告知。
“是這樣,英國分公司是被收購的,這裡是老的員工宿舍,單人單間,我們那批從國內派過來的時候這兒已經住滿了當地員工,所以後來公司在附近給我們租了一棟別墅,但都是一幫大老爺們,考慮到你一個女孩子過來跟我們混住不太方便,所以跟這裡協調出了一間宿舍安排給你獨住,但隻協調出了一間。”他如此強調後再看看王驍歧,“我們那兒正好還有一間空房,王經理應該不介意跟我們擠擠吧。”
王驍歧迎著他的視線,唇畔微抬,“黃總說笑了,有別墅住怎麼能叫擠,這中待遇換了任何人都求之不得。”
許意濃沒想到他們考慮得這麼周到,感動之餘不忘道謝,“謝謝黃總,勞您費心了。”
那黃有為搖了搖手,“不用謝我,我這工作上忙得啊一開始也沒想那麼細,是你們於總特地交代要照顧好女同志,我才火急火燎地安排,好在也騰出了一間來。”他仰頭望了望這座公寓樓,“就是這樓哇,有點年頭了,環境設施比較陳舊,不比在國內,而且面朝馬路,每天車水馬龍的不是很安靜,你可能要將就將就。”
其他的許意濃沒怎麼仔細聽,隻在他提到於崢時她心裡跟車胎軋了一攤石子顛簸了一下,不由自主往王驍歧那兒瞥去一眼,他正隨著黃有為的目光軌跡在上下打量那棟沉靜的樓,昏暗的路燈下雖隻有一個側臉,但也不乏看出面無表情。
許意濃收回視線問,“黃總,我住幾樓?”
黃有為說,“四樓408,我領你上去。”招呼司機帶著行李跟他一道,同時跟王驍歧打招呼,“你稍等一會兒,車裡坐著,我先送小許上去。”
正巧司機提著許意濃的行李從王驍歧身邊經過,他手順道一伸接過其中一隻,“一起吧,正好我也參觀一下貴公司的英國宿舍。”
許意濃腳下做頓,但執拗地沒去看他也不跟他搭話,背著包跟著那黃總進到公寓裡去了。
公寓樓裡確實如他所說有些舊,而且電梯也比較小,許意濃光目測就覺得四個人加兩隻大行李會很擁擠,於是她知趣地縮在了一側角落,可能確實上了點年頭,這電梯靈敏度也不高,王驍歧要進來的時候雙門沒感應到,仍持續閉合的狀態,眼看就要夾到他,許意濃從電梯內大步流星地跨前一邁,試圖用手擋住自己那一邊的門。
與此同時王驍歧已經察覺到電梯門的失控,他正要往後退看到許意濃伸手擋門的動作,眉眼一沉,人松開行李旋即上前,兩手猛地往兩道門沿上用力一撐,硬生生地靠雙臂抵住了它們的閉合,幾秒後,受到阻力的電梯門這才開始緩緩往回縮。
王驍歧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卻目不轉睛盯著許意濃,那眼神直逼她心底像要將人貫穿,以前他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
被他這麼一看,許意濃別了別視線,也把想問他疼不疼的話吞咽進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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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怕他被夾,兇什麼兇。
剛剛一直在狂按電梯打開鍵的黃有為親眼目睹了這幕驚險的徒手扒電梯,用手擦擦汗,幹擠著笑把一切罪過都拋給這樓。
“這兒太舊了太舊了,電梯也破,鍵鈕按半天都沒反應,回頭得叫人來看看,真出了事可就麻煩了。”視線在王驍歧雙手上左看右看,來回巡視,“你手沒事吧?”
這除了是手,還是吃飯的工具啊,他們的項目還得靠他。
王驍歧拉著行李進到電梯內,淡言,“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黃有為念叨著才松了口氣按了樓層4。
四人抵達四樓,走廊裡放眼望去一片空曠,黃有為走在最前頭。
“雖然舊是舊了點,不比現在的新公寓樓,但這兒住的都是英國分公司的員工,樓下有前臺和保安,有什麼事盡管找他們,安全還是有保障的,房子我們也差人打掃過了。”
來到408,他打開門,裡面果然幹淨整潔,確實被打掃過了。
宿舍不大,一室一衛,進門就能看到一個落地鏡,沒有陽臺隻有兩扇窗戶,一扇在床頭一扇在桌前,窗明幾淨,可以看到後面緊挨著的樓與小巷,臥室、書桌和小廚房之間用一個櫃餐一體的長形櫃隔離,上面吃飯有個通頂的大立櫃供放行李衣物,而各中電器聚集在開放式的小廚房內,衛生間隻有淋浴,整體空間也適中,可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轉了一圈,可能前住戶長期沒通風的關系,能在裡面聞到一股不是很重的霉味,這誘發了許意濃的老毛病鼻炎,她一個沒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黃有為隻當是有風的緣故,趕緊掩了掩門,他手指臥室,“床褥被套都給你換了新的,今天睡一覺沒問題,其他剛需用品後續會給你送來,這裡下去走幾步路就有兩個便利店,日用品零食都可以在那兒採購,你還有什麼需求跟我直說就是,可能地方小了點,你先住著,要是實在住不習慣的話也別勉強,我再給你申請酒店。”
許意濃搖搖頭,“不會,我之前在日本工作了五年,住的也是這中小型獨立公寓,洗手間還不如這個大呢,早就習慣這中住宿模式了,我覺得這裡挺好的。”
其實她對住宿的要求本並不高,清爽安全就行,而且她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工作時也是待在這中三十平不到的小宿舍裡,隻不過那裡是復式的兩層格局,這裡是小平層,她一向有什麼就是什麼,可沒那麼嬌氣,要真申請住酒店,公司隻會覺得她吃不起苦,剛到這兒就搞特殊,到時正好又成了部門裡那些個人茶餘飯後的笑談一樁。
黃有為抬了抬眼,表情略有訝異,“你以前就一直在國外工作?日本職場可出了名的不好混吶,尤其像我們這中男人偏多的制造業,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打拼可不大容易。”
當時上面發來郵件,隻說近期要派一個bo組長過來,是bo部的新人叫許意濃,其餘相關信息並沒跟他透露,難怪會被派來了,原來是有海外的從業經驗。
許意濃不以為意地笑笑,“還好。”說話間無意瞥到王驍歧那兒,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的門邊,一直在那兒來回擺弄著它,開開合合,又在鎖上搗搗鼓鼓,讓人不解葫蘆裡裝的什麼藥。
行李被妥放好,再互換了聯系方式,黃有為跟許意濃道別,“剛到這裡可能還要倒陣時差,明天也不急著上工位,你倆先適應適應,你這兒ok的話我就帶著王經理回別墅了,反正有什麼事及時聯系。”
許意濃點頭,“好的,辛苦了黃總,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我這邊沒問題。”
她將他們送到門口,黃有為連說,“你留步留步。”
等他們都出去了,她想想還是問了句,“黃總,你們那兒離我這兒距離遠嗎?”
“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全看開車速度。”黃有為告訴她又問,“怎麼啦?”
許意濃手扶著門框,“沒什麼,我問問。”
黃有為揮揮手,讓她回屋去,“外面冷,快進去休息吧,明早我來接你。”
“好,再見。”
“再見。”
關上門,許意濃疲憊地倚靠在門背,耷著眼望著地面,臉上的笑容逐漸斂退,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環境,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就跟幾年前初到日本時一樣,有精神上的惶惶不安也有身體上的水土不服。
這鼻炎一發作就會狂流鼻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揉著鼻子從包中抽出紙擤了擤,準備把窗戶打開通會兒風散散霉氣,可人剛往窗戶那兒走了幾步就被一陣風吹得長發拂間,發絲縷縷滑過臉頰,她循著風定睛一看,窗戶竟開著,可她明明記得進來的時候是關著的。
突然門外響起“咚咚—”兩聲,把她人給一驚。
難道是黃有為有什麼漏交代了又折回來了?
雖這麼懷疑著但她還是提著戒備心,邊往門邊走過去邊警惕地問,“誰?”然後準備趴在貓眼上探看,但還來得及沒湊過去,外面已經出聲。
“我。”
那熟悉的聲音讓她為之一怔,趕緊透過貓眼看去,真的是他。
她打開了門,想到他剛剛坐電梯兇她的樣子,口氣有點生硬。
“你怎麼又回來了?”
王驍歧手往她面前一抬,她的鴨舌帽映入眼簾。
“你的帽子落我那兒了。”
許意濃淺淺哦了一聲,“明天又不是不見面,你還送上來。”
“你有鼻炎,出門還是戴著,這兒天冷。”
她拿帽子的手懸滯在半空,房間裡的窗戶為什麼會開著好像也在此刻有了答案。
他將帽子放回她手裡,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問,“我剛剛一敲門你就開了,門沒鎖?”
“還沒來得及。”
他悶不吭聲地又徑自把門一推,同時人往裡一站朝門後看了看,許意濃不明不白地跟著他湊過去看看,“怎麼了?”
這門有什麼問題嗎?
王驍歧看她手上還捏著一包紙巾,拿過後抽出一張揉成一團,然後用它把貓眼從門後嚴嚴實實堵了起來。
許意濃這才知道了他的用意,語氣相比之前緩了緩,“其實從外朝裡看就跟縮小鏡一樣,應該看不清的。”
他看她一眼,“但萬一有人用貓眼反窺鏡,就跟從裡面看外面的效果一樣,想看什麼都一清二楚。”
許意濃被他說懵了,還是第一次知道貓眼反饋鏡這個東西,她不禁提醒,“可這兒不是其他地方,是公司的宿舍。”
他是不是太過謹慎了。
王驍歧凝視她,“那又怎麼樣?凡事沒有絕對,你覺得公司宿舍就百分百安全?”
“我的意思是……”
“我以為你在日本那麼久,起碼已經學會了保護自己,可現在一點自我防範意識都沒有,平常工作人挺精明的,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心就那麼大?”
風飛揚跋扈地透過門縫往房間裡灌著,寒意密密匝匝,兩人的發絲皆揚在其中,王驍歧說完面部輪廓緊繃,雙眸裡透著她的身影晦暗難明。
許意濃還保持著仰頭看他的狀態,那一刻她想說的話全被他堵在了嗓子裡。
第66章 66
許意濃望著他, 在日本的種種畫面如這風般在腦海衝湧激蕩,包括那一幕。
那晚他們沒有視頻,隻通了語音, 他告訴她, “我不能來日本了。”
那時的他們都身心俱疲,她心如空山強自忍耐,“沒關系, 那你留在a大,我讀完研就回來, 以後哪兒都不去了。”
就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