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男女一走,人群重新恢復了平靜和秩序,然而因為陸詢的存在,連帶著錢唯也被無數目光逡巡著注視,她隻能硬著頭皮承受著這些來自四面八方不同女性的灼熱目光,那目光裡豔羨、憧憬、嫉妒和打量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讓錢唯都有些站立難安起來。
“你不回到你自己的隊伍去點餐嗎?”陸詢兩手空空,顯然還並沒有輪到他點餐,就被錢唯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錢唯看了他一眼,“剛才謝謝你了。”她挺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不和他們起衝突了,害你還特意跑來一趟,剛才的隊伍都白排了。”
“法律就是為了解決衝突而存在的,你一個學法的怕什麼起衝突?”明明是特意過來幫錢唯解了圍,可惜陸詢這家伙就是永遠一副眼睛長在頭頂的模樣,說起話來還是那麼硬邦邦的,然而錢唯也不得不承認,頂著他那張臉,總覺得他幹什麼都可以被原諒。他脾氣臭,那叫個性;他嘴巴毒,那叫犀利。陸詢這個人確實有一種與身俱來的強者氣勢,英俊而鋒利,像一把控制生殺予奪的寶劍,並不輕易出鞘,但一出鞘,必定大殺四方,而他那種高嶺之花的倨傲,在錢唯看來,也覺得是理所當然,有時候陸詢什麼話也不說,光是擺著自己那張英俊的臉冷冰冰往那裡一站,錢唯都恨不得在他的萬丈光芒下跪下感恩,恨不得對他說一句“您下凡辛苦了”!
“不回去了。”陸詢言簡意赅,“我也排這裡好了。”
“你不是不吃垃圾食品?這條隊伍隻能買披薩啊……”而且明明陸詢之前那條隊伍人也不多,排回去很快也能輪到點餐了,錢唯有些想不明白。
陸詢面色不善地挑了挑眉:“我突然愛吃垃圾食品了,你有意見?”
“不敢不敢!”錢唯討好道,“那要不就給我個機會請你吃這頓披薩吧!”
陸詢姿態十分高傲地看了錢唯一眼,不置可否,錢唯就當他是默許了。
自古垃圾食品一向比健康食品更受歡迎,買披薩的人實在很多,錢唯不得不和陸詢一起站著等,陸詢顯然沒有再和錢唯搭話的念頭,他塞上耳機,聽起歌來,錢唯隻好自己一個人等著,她百無聊賴之下四處轉頭看著,卻不料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剛才灰溜溜逃走的那對插隊情侶,竟然糾結了幾個跟班,賊眉鼠眼地又出現了,此刻正往錢唯這裡看來。錢唯心中警鈴大作!這時她才想起來,剛才那對情侶曾說過要訂八個披薩,可見是有同伴的人。
“陸詢……”錢唯下意識地拉了拉陸詢的衣袖。
不論何時,陸詢這尊大神都十分鎮定,他慢條斯理地收起了耳機,然後挽了挽衣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大有“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的架勢。
剛才被陸詢按著不能動彈的插隊男顯然沒料到陸詢見義勇為完了竟然還沒走,一下子就委頓了,他自知並不是陸詢的對手,此刻隻能恨恨瞪了錢唯一眼,再一次灰溜溜地走了。
錢唯這才恍然大悟,她才意識過來,陸詢繼續留著和她一起排隊,並不是突然善變了想吃垃圾食品了,而是怕剛才那對情侶回來打擊報復,這群小混混在陸詢手上吃了虧,但橫行慣了,肯定咽不下這口氣,雖然穿著同款文化衫,但整個餐飲中心裡因為好玩穿上文化衫與他們一樣撞衫的也不少,又沒有一起排隊,他們猜測陸詢隻是個見義勇為的,一定會在事情結束後離開,所以就準備回來找錢唯的麻煩消火,何況那個插隊男,是在女友面前丟了臉,絕對要找回場子找回自信。
雖然陸詢總是眼高於頂,但是關鍵時刻,確實是心思缜密而周到的,錢唯真心實意道:“陸詢,謝謝你。”
“你別想太多。”對此,陸詢卻別開了臉,語氣一如既往不近人情,“我就是真的突然想吃披薩了。”然而雖然努力作出了對錢唯不屑一顧的姿態,但他微微發紅的耳尖,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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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唯望著陸詢的側臉,心裡更是思緒翻滾熱血沸騰,看看,陸詢果然就是口是心非,面對自己的道謝也是如此,更別說面對自己心儀的莫梓心了,越是喜歡,嘴上越是否認。錢唯想,就衝著今天陸詢幫自己站臺這事,說什麼自己也要為他未來的幸福加油一把!
對著陸詢的背影,她暗暗握拳道:“陸詢,你下半生的幸福!交給我吧!”
可惜錢唯的豪情壯志很快就被現實澆滅了,錢唯愣是不斷四處張望,也沒見到錢川和莫梓心的身影,這一下,錢唯便突然覺得失去了目標,相當沮喪。
“哎,這可怎麼辦啊!這下錢川可以和莫梓心單獨相處一整天了,完蛋了完蛋了!”
可陸詢卻還是十分淡定,錢唯都替他急成那樣了,他反而在一邊說著風涼話:“你覺得這麼一天單獨相處下來莫梓心就一定會和錢川在一起?”
“要是不巧起來,很難說啊!錢川這家伙我了解,他要真的追起人來,可是很會溜須拍馬那一套的,鞍前馬後體貼得很,剛才在鬼屋,莫梓心一害怕,他作為護花使者挺身而出牽個小手什麼的,鬼屋裡那麼黑,肯定嚇得心砰砰亂跳,最後也分不清了,還以為是心動呢!這麼一來二去,也就在一起了啊!”
“並不是單獨相處一天就必然會在一起的,有些人相處的時間再久,也不見得就能成為情侶。”陸詢笑笑,不以為意。
錢唯哀聲嘆氣:“我勸你還是不要盲目樂觀,這個男女之間的荷爾蒙啊很奇妙,你還是不要過分自信輕敵來得好……”
陸詢挑了挑眉:“那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單獨相處一天,會在一起嗎?”
“那……那不一樣……”錢唯噎了噎,“這兩人單獨相處要能在一起,也是有前提的,就是必須這兩人中至少一人對另一人是有非分之想的,我發誓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那你怎麼知道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這……這不太好吧……”錢唯一時之間有些結結巴巴,“我就聽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從沒見過天鵝上趕著要獻身給癩蛤蟆的啊……”
陸詢的嘴角輕輕歪了下,露出了個毫無保留的笑容,錢唯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開玩笑,她松了口氣。
“喂,陸詢,你可別開這種玩笑,讓我心理壓力也太大了。”
陸詢聽完,果然不樂意了:“怎麼,要是被我喜歡你還不開心了?還要有壓力?還不滿意?”
“不不不不!”錢唯狗腿地解釋道,“被你喜歡自然是光榮!但問題吧,就出在你是天鵝,而我是癩蛤蟆上,你想,咱倆都不是一個階層的,你這種天鵝呢,應該去喜歡同類的天鵝,萬一真是眼瘸看上了我這種癩蛤蟆,你讓我能沒有壓力嗎?第一,你現在眼瞎,可要是以後這審美缺失的毛病突然好了,以你的條件,分分鍾能回到你的天鵝群裡去找個同類,那我作為被拋棄的癩蛤蟆,肯定相當慘,而且都吃上天鵝肉了,以後還能看得上其餘癩蛤蟆嗎?那被拋棄後恐怕就要孤老終生了!第二,本來像你這樣資質的天鵝就少,竟然還被我這個癩蛤蟆給霸佔了,這不是極大的破壞了你們天鵝群裡的擇偶市場嗎?我能不被其餘盯著你的天鵝給排擠死嗎?而作為個癩蛤蟆,竟然不找同為癩蛤蟆的矮窮矬,找了個天鵝,我在癩蛤蟆群體裡也同樣不受待見,畢竟大家都隻能接受別人過得比自己差或者半斤八兩,絕對不能接受原來和自己層次差不多的人突然飛黃騰達這種事,那你看,我到頭來不就走哪哪兒嫌棄嗎?更何況,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癩蛤蟆和天鵝在一起,也是沒有好結果的。”
“錢唯,你講起歪理來,口才倒真是挺好。”陸詢笑笑,“不過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絕對不是癩蛤蟆。”
一貫嘴巴極其毒辣的陸詢能說出這種話,錢唯的心中十分感動,看來在陸詢心中,自己也是個人才啊!不僅不是癩蛤蟆,還是和他一樣的天鵝咯!
可惜錢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就聽到陸詢繼續道:“我看你皮膚挺好的,很光滑,癩蛤蟆就都疙疙瘩瘩的,這一點來說,你絕對不是個癩蛤蟆,你至少是個青蛙。”
“……”
陸詢,我真是謝謝你了!
第21章
幸好早餓了,錢唯埋頭苦吃,一下子解決了大半個披薩,反倒是陸詢,明明剛才說著餓到一刻也不能等突然想吃披薩的人,此刻拿著刀叉,對著披薩顯得意興闌珊。
“對了,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呢?”錢唯很快把精力轉移到了正事上,兩人用完了餐,總不能一直在餐飲中心就這麼幹等著,這兒人來人往,恐怕並沒有多大希望找到莫梓心一行人了。給錢川發的短信打的電話自然都石沉大海,這家伙才不會主動把活動路線暴露。
“以我對錢川的了解,我覺得他之後會帶莫梓心去坐過山車,畢竟過山車這種項目,隻要男生在別人鬼叫的時候保持鎮定自若,就會顯得特別有男子氣概,而女生坐完過山車下來,總會有個驚魂未定啊頭疼頭暈的,男生這時候就又有表現機會了,貼心關懷多加安慰,又是好感度暴增。”錢唯挽了挽袖子,“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去過山車項目那排隊,八成能逮著錢川和莫梓心。”
“我坐過山車是沒問題。”陸詢仍舊慢悠悠的,他看了一眼錢唯,“隻是你行嗎?”
“不用擔心我!我可以的!”
“我不是擔心你。”陸詢頓了頓,“我是擔心我自己。”
既然坐過山車沒問題,又擔心自己,那看來陸詢終於開始步上正軌擔心自己幹不過錢川被他捷足先登了。
錢唯拍了拍胸口,安慰道:“陸詢,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錢川得逞的!我一定會破壞錢川和莫梓心到底!”
“我是擔心你剛吃飽飯就去過山車,下來以後又吐在我身上。”
絕對不要和自己的未來老板生氣,絕對不能毆打自己未來的頂頭上司……錢唯在心中默念了十來遍,才終於把情緒給調整了過來,能繼續面對著陸詢微笑。
“你倒確實應該擔心你自己。”或許是時候給陸詢施加點壓力了,“你要再這麼不緊不慢的,萬一莫梓心和錢川真的發展迅速,兩個人在一起了,你那時候再像追莫梓心,就名不正言不順了,就是萬惡的男小三了,是要被人唾罵的,你還要不要形象了?”
陸詢卻一臉不屑:“在愛情裡,本來就沒什麼道德可言,你在愛情裡講謙讓和先來後到完全沒有意義,瞻前顧後也隻能說明你還根本不夠愛。我陸詢喜歡的人,我就是做小三也不會放棄,形象那種東西,可以吃嗎?比起我喜歡的人,有什麼重要的?”
錢唯很想把這段話錄下來以後放給十年後的陸詢聽,陸詢啊陸詢,你既然這麼有覺悟,為什麼當初莫梓心被錢川追走了你就默默地單身了這麼多年啊!你有本事你去做男小三把人家搶回來啊!說大話誰不會啊!
“何況我喜歡的人,我不會讓她和別人有交往機會的。”陸詢語氣不屑的補充道,“我陸詢根本不至於淪落到做男小三的地步。”
行行行,錢唯很想告訴他,十年後你那是淪落到了連做男小三也沒機會的地步!
好在雖然嘴上很硬氣,但陸詢到底還是跟著錢唯走到了過山車項目的排隊處。過山車也是主題公園內的大熱項目,排隊的人不少,錢唯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可直到排隊輪到了錢唯,她也沒見著隊伍裡有莫梓心和錢川的臉。
“主題公園的門票也不便宜,來都來了,還排在隊伍裡等了這麼久,既然輪到了,那不去白不去!”
秉持著這種想法,錢唯還是硬著頭皮拉著陸詢一起坐上了過山車。錢唯其實是個很惜命的人,原本的她,坐過山車這種項目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疇內,上輩子也從沒有坐過過山車,因而雖然聽過別人形容過山車的恐怖,也在過山車下面聽過車上人在空中的鬼哭狼嚎,但因為自己沒體驗過,心裡總還是沒有真正意識到過山車的可怕。
然而這一次……過山車一發動,錢唯就開始後悔了,過山車加速的時候,錢唯開始喊了,過山車垂直俯衝的時候,錢唯開始哭了,等過山車終於繞彎一圈結束的時候,錢唯發誓,這輩子就這麼一次了……
等錢唯走出過山車,她覺得自己的腿都是軟的,陸詢坐在錢唯身邊,剛才倒是全程沒有一句呼喊,安安靜靜鎮鎮定定,讓錢唯恍惚覺得這家伙就是那種還能在過山車上接電話然後淡定告訴對方“這會兒有點吵,馬上就好了”的類型。此刻的錢唯自然滿臉菜色,但不知為何,陸詢的臉色竟然也十分不好看,他皺著眉,抿著好看的嘴唇,臉色猶如罩著寒霜。
難道陸詢礙於男人的面子什麼都沒喊,但其實內心怕的要死?
錢唯觀察了半天,還是決定上前關心一下未來老板的心理健康:“這個過山車吧,確實挺可怕的,主要是那種失重感,要是你想尖叫也是很正常的,那個不是有首歌唱的嗎?男人男人哭吧不是罪,我說,有時候啊,心裡的情緒要大聲發泄出來叫出來才行,覺得過山車可怕完全不是什麼問題,可把剛才的恐懼感壓抑在心裡,那樣憋著才難受,沒準還搞出心理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