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就不知道怎麼選了。
老伯見他不語,當又是一個不喜歡這種老戒指的年輕人,正要合木匣,隻聽那個年輕人問他。
“我要是結婚,選哪個合適?”
老伯重新打量他,神情換了,好心說:“銀戒指太便宜了,小姑娘不會喜歡的,你去挑挑別的吧。”
他很認真地看那些戒指,也很認真地說:“我那個小姑娘,她不會介意的。”
於是,沈弗崢帶回來一枚。
不算空手而歸。
“剛剛吃面的時候,你說你是真心實意想嫁給我,我總覺得,起碼得有個戒指,才能回你一句,我也是真心實意想娶你。”
他將戒指拿出來,給鍾彌戴上。
古樸的銀戒指圈在她纖細白皙的手指間,老伯說這個戒指好。
卷草紋,意延綿,一生美滿。
作者有話說:
還剩一章正文完結,明天更。
第70章 當寵兒 正文完結
回到醫院, 走廊那些沈家人正準備走。
病房裡走出來一位老者,鍾彌雖沒見過沈弗崢的爺爺,但看其他人簇擁著、誠惶誠恐的態度, 不難猜到對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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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秉林也瞧見了從電梯那兒走過來的兩個年輕人。
小姑娘站在他最愛重的孫子身邊,一雙烏瞳不卑不亢望過來, 親緣之間有一種講不清的相似,那股子無聲無息的清傲勁兒, 像極了章載年。
一行人要回去, 章女士和蒲伯正在送。
碰了面,不打招呼是失了禮數。
章女士對鍾彌說:“還沒見過吧,這位是沈爺爺。”
“沈爺爺好。”
乖巧喊了一聲,鍾彌又看向旁邊那些中年人,前前後後七八個人, 沈弗崢的母親沒來, 但她猜他父親應該在其中。
她正分辨,章女士也有欲替她介紹。
沈秉林笑了笑,很是和藹地先出了聲:“不認得吧?”
鍾彌點點頭。
“以後慢慢認, 不著急, 太晚了, 不打擾你外公休息了,等你外公出院, 叫阿崢帶你來家裡玩。”
一旦無法放松, 久而久之,人就會像擰緊的發條, 即使笑也不顯松弛, 一喜一怒都如齒輪咯噠咯噠的轉動聲, 叫人不寒而慄。
這是沈秉林給鍾彌的初感。
這種不動聲色的威嚴氣場過於壓迫, 鍾彌即使硬撐著,都難免露了怯。
一時不知分辨,這話該怎麼應。
萬一隻是客套說說呢?歡喜答應顯得小家子氣,若對方是誠心邀請,她一口回絕也很不禮貌。
正發愣,沈弗崢很自然攬上她肩頭,話是對他爺爺說的:“彌彌的外公還需要靜養,出院總得吃頓像樣的飯,這事由我來安排吧。”
沈秉林滿意頷首,說你辦事我是放心的。
沈家人走了,隻留下沈弗崢。
病房裡,淑敏姨支起床邊小桌伺候外公吃完飯,外公擺擺手,叫他們也去吃。
沈弗崢去了醫生辦公室了解外公的情況。
此刻,擺滿鮮花果籃的床頭前,隻剩鍾彌爺孫倆。
鍾彌拿一隻蘋果洗淨了削皮,心血來潮,她幹不來這種細巧的活兒,蘋果被削成稜稜角角許多面,削到大半,沒拿穩,脫手掉地上,骨碌碌滾出老遠。
鍾彌氣惱一嘆。
外公反而開懷笑了,說:“好了好了,就當外公吃到了。”
鍾彌抽一張紙,將湿膩膩的水果刀兩面擦一擦,刀刃折回去,喃喃說:“果籃裡就不能配一個刨子嗎?誠心難為人。”
外公伸出手,摸了摸她低垂著折刀的腦袋,溫聲說:“難為我們彌彌了。”
話裡有話的心疼。
鍾彌抬起來的眼眶裡,忽的一刺一刺地泛酸,她看著外公,搖搖頭說:“我沒有覺得難,萬事再難,不過情願二字,這話是外公教的,我做的事,都是我情願的,我隻是不想讓你和媽媽擔心。”
她還記著章女士說的話,不要在外公面前自責。
可鍾彌忍不住。
外公說:“不關我們彌彌的事,這一趟,是外公自己想來的。”
鍾彌眼睛一紅,淚眼朦朧更像個小孩子:“騙人!”
“真的。”
外公把鍾彌拉到跟前,一邊給她擦掉下的眼淚,一邊說,“外公擔心陵陽山的菩薩不靈。”
鍾彌愣住。
隻聽外公說著,“你從小跟著你媽媽拜佛就沒誠心,蒲團都被你燒出過三個洞,你過生日許願望還要求菩薩,菩薩哪能把你這小混蛋事兒放在心上?外公等你的好消息要等到猴年馬月,外公當然要來看看你,我們彌彌哪能吃苦,外公可舍不得。”
鍾彌靠著外公,眼淚一道道從鼻梁上橫淌過去,心裡酸得要命,嘴裡卻要說俏皮話:“我知道了,陵陽山的菩薩不靈,外公才是活菩薩。”
外公笑了笑,用手輕輕地拍著她。
鍾彌把戴戒指那隻手五指伸開:“你看,你一來,我真的就有好消息了。”
外公看了那銀戒指,欣慰道:“隻要你喜歡就好。”
媽媽也這麼說。
甚至都不多問關於沈弗崢的事,好似真如去年初冬鍾彌去機場送她,章女士說的,戀愛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和你外公不需要參與,隻是希望你開心。
“外公,你都不問問他怎麼樣嗎?”
“一個人棋風磊落,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話剛說完,病房門被敲,兩秒後沈弗崢推門進來,先是低頭看著攔在腳邊的一顆氧化蘋果,是鍾彌剛剛忘了撿的。
他撿起來看了眼,皮也沒削完,扔進垃圾桶裡問:“這是怎麼回事?”
鍾彌如實說:“我不會用刀子削蘋果。”
能者多勞,於是這活兒就落到沈弗崢頭上。
鍾彌坐在外公床邊,看他修長的手指一邊拿著通紅蘋果,一邊別著鋒利刀刃,一圈圈削出一條薄薄果皮。
燈影照美人,賢惠的美人更是加分。
外公瞧著自己的外孫女,心情如水底輕輕浮動的細沙,面龐又微微帶笑,沒有一刻比此刻更清楚,他的彌彌是真長大了。
沈弗崢將蘋果切下,分兩半遞給外公和鍾彌,對外公說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算好,但最好在京市多待一陣子再修養修養。
“之後住的地方我已經幫您和阿姨都安排好了,剛剛聽彌彌那位淑敏姨說現在住的酒店不能做飯,不大方便,我那裡有廚房,也有人照料,您跟阿姨有什麼事就吩咐我好了。”
外公點了點頭說:“勞煩你上心了。”
沈弗崢看了眼身邊的彌彌,對外公愈加恭敬:“應該的,愛屋及烏,您對我是,我對您也是。”
話不殷勤,倒是十足真心。
外公再點頭,神情裡多了些放心的意思。
章載年這趟來京住院,不僅叫沈家一眾人看清楚了在這件事上沈秉林的態度,也看清楚了沈弗崢要跟鍾彌在一起的決心。
老先生出院養好身體後,去了舞團看外孫女的劇目表演,沈家人通通出席作陪。
沈秉林和章載年坐一排,各自身邊是沈弗崢和章女士,其餘人坐在後面一排。
那也是鍾彌第一次擔任主舞位置,國風水墨的意境,從天拖垂的軟綢上是筆走龍蛇的書法,一重一重,光影照出黑白。
到高潮尾聲,她破開重重桎梏,如蝶破繭。
騰空一躍,雙臂似挽風,一身飄逸素裙,在四面八方湧起的大風裡舒展旋轉,仿佛化作一張風中的韌紙,單薄不屈地舞動。
直到所有追光收回,緘暗。
最後,獨獨一束光落在她身上,舞蹈結束,時間也如靜止一般。
稍停了幾秒,臺下由零星掌聲牽引,繼而掌聲如雷。
鍾彌看向臺下,遠遠地看到沈弗崢、外公媽媽、淑敏姨蒲伯,還有靳月小魚她們,都在臺下為她鼓掌。
她大學期間無數次登臺表演,每次媽媽打電話來問要不要家裡人過去,她都很懂事地說不用了,自己一個人可以。
靳月和小魚今天是沈弗崢安排來的,鍾彌事先都不知道,他好像明白她那些年一個人孤孤單單站在舞臺燈光裡,看著下臺一人不識的落寞,於是將缺憾一次性彌補。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愛人。
此刻都在。
表演結束,沈弗崢到後臺,捧著一束鮮花過來擁抱鍾彌,在她耳邊說她好美。
鍾彌說:“我剛剛看你了。”
他第一次看鍾彌在舞臺上跳舞,是在京舞的舊禮堂,多少隆重場合親自登門相邀也請不來沈先生到場,那場畢業匯演,他盛裝出席,為臺上的鍾彌鼓掌。
那時候雖然同他戀愛,但總患得患失沒安全感,仿佛這人是鏡花水月一樣隻可看不可得的稀罕物。
那時鍾彌說,她不敢往臺下看他,怕自己會心慌忘了動作。
現在被他抱著,他問,現在不怕忘了動作?
她搖搖頭:“看到你,我才覺得好安心。”
察覺她的依賴,沈弗崢彎起唇角,輕輕撫她的背,對她說:“我二叔今天也特意過來了,晚點可能要一起吃個飯,到時候我介紹給你認識。”
“很多人嗎?”
他聲音淡,話裡卻有一股激將:“怎麼,害怕啊?”
鍾彌一副不上心的樣子,說沒什麼好怕的,我記著呢。
“會說就說,不會說就看著你笑。”
等他來說。
沈弗崢叫她不用擔心:“爺爺和外公都在,沒人敢為難你。”
“那要是他們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