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荒腔》, 本章共3527字, 更新于: 2024-11-21 10:11:41

  附近就有商場。


  天黑後來了覓食欲, 她將自己為數不多的厚衣服一件件攤在床上,比較保暖程度, 然後換了其中一身, 蹬上靴子,決定去商場吃飯順便購物。


  白色的牛角扣大衣最有學生氣,茸茸的毛呢貝雷帽斜壓在額頭,露出的淡妝眉眼,笑起來毫不讓人懷疑。


  “這個是阿姨丟的, 可以還給阿姨嗎?”


  眼睛溜圓的小男孩兒茫然看著鍾彌, 跟媽媽牽在一處的小手緊了緊說:“可是……你,你不是……”


  鍾彌正在心裡笑自己演技拙劣,連小朋友都騙不過, 可又想, 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她為什麼會說得心虛?


  小男孩兒仰頭看媽媽,不確定地問:“這個是不是姐姐, 漂亮的要叫姐姐, 對吧媽媽?”


  鍾彌和那位媽媽同時笑了,小男孩兒的媽媽彎著腰說:“嗯, 那你把這個東西還給姐姐吧, 姐姐丟了東西也很著急的。”


  小朋友軟軟暖暖的小拳頭搭在鍾彌掌心, 一攤開, 是一枚小桃木無事牌,掛繩上還多了一個紫色的小兔子,還沒一根食指長,小得像是兒童餐裡會贈送的小玩具。


  她不認識,沒見過。


  但這枚無事牌鍾彌不會認錯,高中和胡葭荔在民俗店裡買的,胡葭荔一下就替鍾彌pass掉這個,說這個有痂,再找一個完好的。


  鍾彌就拿了這個有樹痂的,小桃木闢邪,有傷又愈合的料子更有寓意。


  手指碰碰旁邊的兔耳,誰掛的?又是怎麼丟掉的?


  附近的失物招領處設在兒童樂園裡,泡泡海洋和象鼻滑梯都是活潑暖色,建得童真溫馨,走失的小朋友被領到這裡也不會哭鬧。


  鍾彌從電梯裡出來遇到剛剛那對母子,他們本來就是要把東西送到這裡。


  鍾彌走進去,櫃臺裡穿工作服的年輕女生禮貌問她:“您是丟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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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彌愣住,微幹的唇抿了一下,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丟東西了嗎?當然沒有,這個無事牌本來就是她的,是別人,弄丟了她送出去的東西。


  很小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好像也沒有失物招領的必要。


  鍾彌搖搖頭,呼出一口氣:“沒有,逛累了,想坐下來休息一下。”


  女生對她微笑,還告訴她供應熱水的飲水機和一次性紙杯就在旁邊:“那您在那邊坐一下吧,不過我們商場馬上也要打烊了。”


  鍾彌收起腿側的大衣,坐在卡通的蘑菇凳上,抬手看一眼腕間細表,快到十點了。


  她看著掌心的小東西,陷入走神狀態。


  進行時往往失重,很多事情隻有變成回憶,那些一閃而過的片段,才會像河床沉底的砂石顯現出分量。


  泡泡海洋裡的最後一個小朋友也被家長領走,分針越過數字十二,櫃臺裡的女生接到電話,神情一變,匆匆跑出去看了一眼。


  這個商場負一樓的美食區最有人氣,通常過了晚九點,樓上顧客就很少了,清算盤點,到十點門店陸陸續續關燈,人走樓空。


  燈火輝煌的商場打烊,如京市夜景裡衰暗一顆星。


  可今晚有人不許這顆星暗下去。


  商場辦公室那邊發來通知,說有客人丟了東西,不具體到哪家店,櫃臺裡的女生往外頭一看,目力所及不少於四個黑西裝的安保人員,居然連兒童玩具店也不放過。


  對臨時加班的痛恨一瞬間被旺盛的八卦欲取代,女生往商場的員工闲聊小群裡發消息。


  [這是幹什麼?來我們商場拍全員加速中嗎?好誇張啊?在抓誰啊?]


  [霸總在逃小嬌妻哈哈哈。]


  [霸總在哪兒啊?為什麼我隻看到一堆黑衣男和一個中年男人,穿得也不霸總啊?]


  [腦補別太離譜啊,哪有小嬌妻,好像是他女兒丟東西了吧,剛剛來過我們店,問的是一個小玩具。]


  [嗚嗚嗚霸總有女兒了,濾鏡碎一地。]


  鍾彌見女生從外面回來,手機裡一局解壓小遊戲也剛好結束,她起身準備離開,隨口說了一句:“你們要打烊了吧?”


  女生皺皺眉說:“本來是,但今天恐怕要再等一會兒,我們商場——”


  話音被門外一句“鍾小姐”打斷,鍾彌和櫃臺女生同時看過去,老林身後帶著一個高個安保。


  女生在群裡已經了解情況,主動說:“我們這邊好像沒有人送過來什麼小木牌和小兔子唉。”


  鍾彌攥著東西的手指猛然一收,青白筋絡立時顯露在袖子下,她慢慢松開力道,把手伸出去,用平靜自然的聲音問老林說:“是在找這個嗎?”


  老林面露驚訝:“怎麼在您這兒?”


  “撿到的。”


  老林將東西接過來說:“沈先生——”


  像應激反應,她打斷了這個稱呼後的內容:“商場要打烊了,我就先走了。”提著今晚的購物袋,越過老林和那位安保,鍾彌走到店外,一邊走,一邊在樓層掃看了幾眼。


  察覺自己下意識在找人,鍾彌立馬警鈴大作,似犯錯一般,將自己的思緒連同目光一並約束回來,目視前方,步履倉惶。


  扶梯停運,她從電梯下到一樓,轎廂打開時,手機剛好響了。


  外頭的鏡面牆照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熟悉鍾彌的人會了解,她這個樣子並不是在扮什麼生人勿近,僅僅是在放空發呆。


  鍾彌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靳月。


  “華姐回京了,我讓她助理幫你去開實習證明,現在去你家拿資料,你應該在家吧?”


  “她到我家了?”


  “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鍾彌腳下步子加快:“好的,我馬上到家。”


  及腰的青絲烏黑又柔順,被帽子固定在臉頰兩側,一出大門,夜風洶洶,她在門口停著的車窗玻璃裡窺見自己長發被風吹起的樣子。


  車窗一片漆黑,深沉扭曲,襯她這身冬日的白,不素寡,反有濃烈之感。


  此時車裡騰起一朵腥紅火焰,燒那紙一樣的白,舔吻過煙草,又熄滅。


  鍾彌對高檔商場門口會停著邁巴赫見怪不怪,擦身一瞬,朝車尾方向走去,逆著風,倏然,吹來煙草氣息。


  她走著,回頭瞧一眼。


  剛剛她草草照面的車窗已經降下去,搭出來一隻男人的手。


  黑色的毛衣袖口,將腕骨和手背都襯得極白,掌心朝下,指關節錯落隆起,修長手指捏一根煙,連不講文明地彈彈煙灰,都有種落雪的消沉。


  目光帶到車尾紅燈,亮的刺眼。


  這車鍾彌見過一輛掛州市車牌的,在某個並不遙遠的夏夜裡,沈弗崢同她站在街邊,她調侃他今天的寶駒夠氣派,他則淡淡說是酒店給他配的。


  路邊來了一輛空車,鍾彌招手,車子減速停在她身邊,她鑽進車裡,利落帶上車門,報了回家的地址。


  冷風將車裡的煙氣吹散。


  老林走近車窗邊,那隻煙剛剛燒到尾,掛著小兔子的無事牌被遞進車窗裡。


  “找到了。”


  沈弗崢神情滿意。


  煙頭火星碾到一半,接來東西,又聽老林低了一分聲音補充,“是——是鍾小姐撿到的。”老林摸摸鼻子,聲音更低了,“還挺巧。”


  跟在沈弗崢身邊這麼久,不止做一份司機的活這麼簡單,老林平時話不多,卻很有眼力,有時候沈弗崢不必說話,使一個眼神來,他就知道什麼意思。


  “鍾小姐把東西給我就走了,也沒說上話。”


  深夜的出租從旁開過。


  老林從車尾繞去駕駛座,坐進車裡,從後車鏡裡悄悄看後面。


  本來鍾彌剛出去,老林就想過給老板去個電話說明情況,但想想,還是算了。


  因為沈先生之前已經說過算了。


  他現在著急忙慌打電話過去說見到鍾小姐了,這樣替老板著急欠妥當,沈先生說算了翻篇的事,你不翻篇,這不是打沈先生的臉嗎?


  “沈先生,咱們現在去哪兒?”


  沈弗崢手指間開開合合撥弄一隻金屬打火機,明明剛剛已經抽過一支煙,但仿佛隻是平息掉那層遺失物品的煩悶,此刻的躁氣,完全嶄新,不是抽一支煙就能解決的。


  “這車開的慣嗎?”


  好半天等來這一句,老林忙應著:“開得慣。”


  從A6開到庫裡南,中間檔的邁巴赫,沒什麼開不開的慣一說。


  “那以後就開這車吧。”


  老林朝後一點頭:“好嘞,您喜歡就成。”


  這句不知道怎麼讓沈弗崢笑了,眼皮一斂,瞧著掌心裡跟無事牌綁在一塊的紫色小兔子,想起一句無忌童言。


  這玩意兒是漢堡親子套餐裡贈送的小玩具,旁巍女兒今天給他綁上去的,奶聲奶氣說:“送給沈叔叔,可以跟這個掛在一起。”


  小手指他車鑰匙的黑皮套,單單掛著一個無事牌,“這樣他就不會是一個人了。”


  小孩子天真爛漫,也最能感受孤單。


  能被豪門收養,小小一家孤兒院,十年也難出一個這樣的幸運兒,小姑娘穿金戴銀被打扮得像公主,五歲的生日願望居然是來吃垃圾食品。


  跟她臉一般大的漢堡,先叫她驚喜到雙眼發光,捂住嘴巴,捧起後又耷拉下小小的眉,束手無策起來。


  吃個飯都會被人盯著指點這個提醒那個的淑女教養,讓她下不去嘴,沒人教過她怎麼斯斯文文吃漢堡。


  照顧她的佣人阿姨最常說的就是,你這樣像個外頭撿的野孩子,媽媽看到了會不高興的。


  旁巍已經給她戴上了兒童餐的透明小手套,這會兒看小孩兒可憐巴巴的樣子,問怎麼了。


  沈弗崢手指隨意一劃,指給她看:“大家都是這麼吃的,你不想和大家一樣嗎?”


  小姑娘點點頭:“想。”


  她非常希望自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樣。


  沈弗崢摸摸她的小腦袋:“那吃吧,可以浪費,不要吃撐了,小朋友浪費不可恥。”


  牛肉餅和面包都啃禿一角,小姑娘抬起頭,旁巍拿一張餐吧紙巾折成半角,給她擦去嘴角的面包屑和醬漬。


  “爸爸,我可以吃那種白色的山楂嗎?”


  “可以啊,萍萍想吃什麼都可以,過生日小壽星最大,爸爸去買,你跟沈叔叔在這裡等著可以嗎?”


  小姑娘露出不情願的樣子。


  離婚後,彭家力爭撫養權,孩子歸了彭東琳,旁巍平時能跟孩子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可小姑娘好像更喜歡爸爸,沈弗崢能看出來她對旁巍的那種依戀,便起身說:“叔叔去買,你跟爸爸在這裡等可以嗎?”


  小姑娘開心了:“可以,謝謝沈叔叔!”


  買霜糖山楂的店附近就有,沈弗崢提著紙袋回來,漢堡還剩老大一個,桌椅邊隻坐著旁巍一個人。


  萍萍背來的毛絨書包也不在了。


  “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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