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你輕輕一碰,就驚天動地,你看人的眼神就像現在一樣,心思藏都藏不住。」
「當然了天翻地覆都在眼睛裡面,你那時候的面色還是繃得不錯的。」
霍珏簡直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番「貼心貼肺」的剖析。
「我沒想到你會答應我啊,哈哈哈。」穆晴嵐說,「你答應我的時候,我都震驚得兩宿沒睡覺,恨不得半夜跑去跟你睡了,讓你食髓知味免得你反悔。可又怕你像鎮子裡面的男人一樣,得到了我又要做那負心漢,不敢輕易給你身子。」
穆晴嵐靠著霍珏笑得花枝亂顫。
霍珏表情十分精彩,什麼痛苦糾結,此刻都被穆晴嵐擠兌沒影了。
她就是真的肯給……他那時候哪敢要啊。
「我那時候不是主動親了你一下,你嚇得面色唰地變了,像奓毛的山狸。」
「霍郎,我就是凡人,我那時候想著能搞到你這樣的可挺好,嫁鎮長的兒子有什麼稀奇,那痴肥愚蠢的東西,連你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
「我當然也圖了你能帶我脫離塵世求仙問道,」穆晴嵐說,「但我那時候讓你給我探根骨是扯淡的,誰想到你還真的探出來我有靈根。我想著你帶我上仙山了,我要是不行,那也沒關係啊。」
「到時候我白髮蒼蒼,你依舊年輕,我也不難過;跟你這樣的俊俏仙君相伴一生,怎麼會都會很快樂。你心善,就算圖新鮮後來不愛我了,也會好好給我養老送終。」
「再不濟我還能給你生幾個孩子,到時候孩子也管我嘛。」
霍珏的表情簡直無法形容,一百多年的執念,已經讓那些過往被過度的美化,過度的修飾過;被生死鍍上了一層神聖的金邊,像那深情不壽絕不讀活的忠貞之鳥,銘心刻骨至死不渝。
他是真不知道那時候穆晴嵐竟是這樣的想法。
穆晴嵐這樣說,是連一起共白頭都沒有奢求過,就像她當初在北松山和霍珏重逢的時候,跟霍珏說的一樣,她從來不求天長地久。
霍珏動了動勾唇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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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晴嵐笑著看他還在說:「你什麼表情?那怎麼樣嘛,要是上了仙山我修不成仙,還能讓你跟我一起死?」
「小仙君……霍郎,我對你從來也不求天長地久啊,你那麼好,擁有一天賺一天。」
「你看看我啊,我在你眼前。你我眼前如今都是似錦繁花,看什麼身後枯骨,擔心什麼未來心轉情移?」
她從一開始就清晰地認識道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卻從不因為這差距自怨自艾,自卑自苦。
她那時候準備好了坦然接受一切結局,包括身死山林,葬身猛獸之口。那是她的選擇啊。
所以那時候她才到死也沒想跟霍珏求助,在穆晴嵐的認知中,她搞到了仙君,那是意外之喜,搞不到就搞不到嘛。
死確實很痛苦,但是真死了也就那樣。
她從未想過什麼讓他銘記,讓他痛苦,讓他為自己的逝去付出什麼抱憾終身的代價。
相愛嘛,那麼美好的事情,何必弄得悽風苦雨。
她在山中死去的最後一刻,想的是那個小心眼的仙君可真別來。
那年猛獸林之中的猛獸撕裂的不是身為凡女穆晴嵐,是霍珏這個想不開的仙君。
「別想了!」穆晴嵐看著霍珏表情比剛才沒談更不好,捏著他臉說,「我們今日就回山去。」
霍珏定定看著她許久,才嗤地笑出聲。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這口氣是淤積了一百多年的執拗渾噩,迷惘痛恨。
他捂著藏著的新鮮傷口,在穆晴嵐如花般的嬌豔笑意之中被烤焦,結痂、脫落。
眨眼之間,恢復如初。
霍珏深刻意識到,他這個天資絕佳的劍宗翹楚,從來都比不上當年的凡女,如今的穆晴嵐適合求問大道。
她才是真正適合修煉之人,不舍七情,卻從不為七情所困。
她有今天的機緣,並非是苦苦求索的來世,而是註定的因果。
陰霾散去,兩人相視而笑,執手相看。
穆晴嵐以為這件事總算是過去了,愉悅投入霍珏的懷抱。
霍珏抱著她,摸著她的長髮。心中傷痛被她寬解痊癒,但是他想不通另外一件事情……
他突然開口說:「那年去山中除祟的有好幾個仙門弟子,我有看到你與其他人也相處不錯。」
那時候穆晴嵐作為捉住夢魘獸的載體,確實和那時候一起下山的修士都有接觸。
霍珏記得那時候師兄之中,樣貌出眾的可不止他一個。
他問穆晴嵐:「你那時候隻想著撩撥我了嗎?」
穆晴嵐聞言一僵。
第59章番外二
這個問題十分尖銳,但其實隻要馬上否認就行了。
穆晴嵐本身覺得一切都沒大事兒,就一頓坦誠,好讓霍珏不再被他自己畫地為牢的愧疚所囚禁。
可是妙就妙在穆晴嵐僵了的那一下,和遲疑的一息之間。這一息的遲疑,讓本就心窄到為她殉情的霍珏身心遭受了巨創。
霍珏在眨眼之間面紅耳赤,說不出是羞是惱,推開穆晴嵐御劍乘風而起,竟然是要舍她而去。
穆晴嵐眼疾手快,也是進境之後修為厲害了不少,一把就將霍珏撈住,以浩海般的靈力,從半空之上生生將霍珏給壓回了地面。
霍珏面色十分霜冷,繭魂境修為的修士,本就已經超出了人這個範疇,若是不刻意收斂靈壓,尋常人一個照面就會口鼻竄血倒地昏死。
不過穆晴嵐從前是個鄉野村姑的時候,就沒有怕過霍珏這張假面脆皮,更何況現在她跟霍珏拼武力可能不行,但是她會纏啊,能以柔克剛啊。
穆晴嵐把霍珏拽下來之後,一把摟住他的後腰,解釋道:「當然隻有你一個!你腦子整天都在想什麼,那些人根本沒有你好看啊。」
穆晴嵐當年確實沒有什麼非霍珏不可的思想,畢竟她是雲泥之別裡面的泥,雖然從不自卑自苦,卻也有自知之明,最開始逗霍珏就真的隻是逗逗。
她確實有想過逗不成再逗逗其他的,可霍珏確實是首選,不光因為穆晴嵐看出他刻板自持,一旦動心必不是輕浮之人。
最重要也還是霍珏在那時候到村裡的修士裡面,是最俊美拔尖兒的,那些修士雖然稱他師弟,卻也隱隱以他為首。
穆晴嵐要撩撥那肯定就敢撩撥最好的。
隻是那時候的心境,現在肯定不能再繼續剖析下去了,否則她那麼大一個好容易搞到手的仙君,就要因為她最初的不認真給搞丟了。
想來穆晴嵐也是有點不好意思的,霍珏這一百多年裡面表現的忠烈程度實在是讓穆晴嵐發指又心驚。
她不過一個鄉野村姑,何德何能引得這般神仙君子為她痴魔百年之久,甚至橫劍自刎。
穆晴嵐一疊聲哄霍珏道:「你別誤會我嘛,我肯定是隻有你啊……」
「真的隻有你啊!」穆晴嵐越說底氣越足,畢竟她十幾歲就死了,重新活了一遭也是近年來才修出成年女子人身。
來不及找旁人,便再度一腳踏入了名為霍珏的這個坑裡面。
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她可不是就隻有霍珏一個人?
霍珏渾身緊繃,聽了穆晴嵐的話沒有反應,隻是嘴唇抿得緊緊的。
但是吧,他也沒有掙開穆晴嵐的懷抱,即便是穆晴嵐已經放鬆了力道。
穆晴嵐原本還要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哄哄,把這件事兒含混過去的。
但是她在霍珏身後擁著他雪松般筆挺寬闊的脊背,眼珠子一轉,轉出了一點別的道道。
霍珏這個困宥過去痛苦,患得患失時常瘋魔的毛病,能不能以毒攻毒?
穆晴嵐一想就覺得有門!畢竟最開始,穆晴嵐對霍珏用的就是不怎麼懷柔的路子。
比如她在最初撩撥霍珏的時候便強吻他、還拉著他鑽稻草堆、騙霍珏吃婆娘餅、甚至還有拉著他的手引向自己身前山巒的累累前科。
後來再上北松山,那也是上山第二天,就藉助曲雙的身體對他展開「恐怖」攻勢,後又利用樹藤對他多次捆綁,不露本相佔盡便宜。
那時候霍珏也不會這樣患得患失,糾結在一丁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上。
穆晴嵐想通,就測試了一下。
幽綠色的靈霧化為了繩索,自四面八方而來,將霍珏徹底捆了個嚴嚴實實。
穆晴嵐這才繞到霍珏身前,伸手「兇狠」地捏住霍珏的下巴說,「小仙君,都到了我這一畝三分地上了,你還想跑?」
「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我就算是纏也能把你纏死在這裡。」
穆晴嵐演得還挺像的,狠道:「我實話告訴你吧,當年接觸那些人也是為了打探你的消息,知道你是北松山天元劍派的掌門之子,這才精準下手的。」
「我費了這麼大勁兒,生生死死上百年才總算跟你好上,你到現在都沒有跟我成婚,把我倒是翻來覆去睡了一次又一次的,每次都恨不能把我弄死,你想拍拍屁股就走了?!」
穆晴嵐拉扯了一下化為繩索的幽綠色靈霧,扯著霍珏朝著她走了一步,說:「我肚子裡說不定都懷上了你的小盈盈,你的心真的這麼狠嗎?」
穆晴嵐點著霍珏的心口說:「我告訴你,我穆晴嵐現在可不是什麼好人,我是個進境到山神境界的山鬼,我要是沒有估計錯,我後面每進境一次,我的地盤就會擴大一次。」
「說不定有一天,整個北松山,整個北松國,乃至四國天下,連帶那天外天都是我的!」
穆晴嵐故意把自己的瞳仁轉為了鬼火一般的幽綠色,看著霍珏說:「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隻能做我的鬼。」
「不想回山,那正好,我們繼續生小盈盈、小瑩瑩、小英英、小穎穎去!」
穆晴嵐拉著霍珏身上的繩索,扯著他朝著這些天廝混的暖泉方向去。
穆晴嵐故作氣哼哼走在前面,實際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山中一花一木一土地,全都是她的耳目,她很快敏銳地發現,霍珏竟真的老實下來了。
連表情也恢復了正常,一個繭魂境隨時能夠捨棄肉身凝化神魂的高境修士,被穆晴嵐捆著,扯著,不光不掙扎,還像個被山大王給捆住的小媳婦兒一樣。
剛才靈壓肆虐的肅冷仙君此刻氣勢全無,抿著唇,垂著眼,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被拉著走。
穆晴嵐心中暗罵了一聲,霍珏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他這幅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樣,有多麼迷人,多麼讓人食指大動。
她最開始喜歡的也就是霍珏這樣子啊!
而且霍珏似乎很受用這樣?
穆晴嵐內心驚濤駭浪地翻攪了一通,到了暖泉邊上把霍珏直接推進去了。
霍珏很快從水中站起來,渾身溼透,純白色的法袍之上,幽綠色的繩索一圈圈地纏著,視覺效果極其刺激。
尤其是溼了水,他挺拔清癯的身形畢現,穆晴嵐站在岸邊上眯眼看著,隻覺得她當年偷過年吃的精細面,給這野男人做婆娘餅的行為,實在是有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