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當時大師並未回頭，卻知道那個怪物來了，而且聲音一直很平靜……
回想起這些細節，賀晴忽然就不怕了。
而門外那個身影，也確定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古怪女人，的確是在對自己說話。
她混跡人間界幾年的時間了，學了不少東西，知道現在的情況有些異常，按理來說，她應該馬上離開，這是最保險的。
可是她不能走。
那個叫賀晴的女人知道她的臉不是自己的，還有這個剛來的女人和小孩，也都知道了。
她很喜歡這張臉。
如果放著屋裡的三個人不管，這張臉很快就會毀了。
那個女人，應該是個修行者，但是她從對方身上，隻感應到了一絲絲微弱的靈力，顯然不是什麼厲害角色。
這麼想著，她臉上重新浮現詭異的笑容，抬腳邁進了門裡。
“砰——”
那扇大門忽然關上了。
屋裡，洛星嶼從口袋裡摸出紙巾，遞給賀晴，“姐姐，擦眼淚。”
賀晴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隻有四、五歲大的小孩子，這麼的貼心，她愣了一下，而後接過紙巾，小聲道謝。
“謝謝。”
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看著屋裡詭異的情況，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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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聞書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單手託腮，看著門口的異類，“你還真敢進來呀。”
那個怪物聞言，笑了起來，聲音不屑，“一個不成氣候的修行者，也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
洛聞書沒有理會她的挑釁，轉而看向賀晴，“你猜測得沒錯，她不是單純的長得像周之淼，而是偷了屬於周之淼的東西，頭發，臉，聲音，身材……”
“這個東西叫美人骨，實際上隻是一個小偷，本體為一副骷髏架子，生前皮相醜陋，對於長得好看的人，懷著極大的惡意，由於這股怨念太過強烈，死後變成了妖邪，經常會偷取別人美好的皮相為己用。”
“但由於規則的限制，它雖然能偷走別人的皮相，可這一點卻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所以一般會選擇去到離原主人盡可能遠的地方。”
“你遇到她，拆穿了她偷取皮相的秘密，也因此招來殺身之禍。這運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名為美人骨的怪物，聽到洛聞書將自己的底細，一絲不漏的全說了出來，忽然有些心慌。
不過她再次查探，依然隻察覺到了一絲絲微弱的靈力，頓時又放心下來。
“知道得挺多的嘛……”美人骨嘲諷道。
可惜沒什麼用。
然而洛聞書依舊沒有理會她，繼續跟賀晴說著話，“金有錢跟你說過我的收費標準了，對吧？”
賀晴點點頭。
洛聞書繼續說道，“這裡的情況有點特殊，所以細節會有一些變動。路費8888這一點不變，至於救你一命，再順帶解決這個東西，這兩項我可以不收錢，但有一個要求，事後你需要去給春山南郊的一座廟添上一塊石頭。”
“此外還有一項，你可以選擇要還是不要。”
“大師你說。”賀晴認真的聽著。
“我可以將這副皮相，從這個東西身上剝離下來，在盡可能保持原樣的前提下制作成特殊的藥丸，你可以拿去給周之淼服下，之後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復自己原本的樣貌。”
“不過會有一些差別，因為秘密被勘破之後，這個東西偷來的皮相，已經開始出現了變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變化會越來越大，所以你需要盡快做決定。”
“這一項，收費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
賀晴聽到這話，整個愣了一瞬間，緊接著反應過來，沒有任何猶豫，“要！”
旁邊的美人骨，原本就因為被忽視有些生氣，現在聽到洛聞書說要扒下自己最喜歡的這身皮，頓時怒不可遏。
“去死吧！”她尖叫著，朝洛聞書撲過來。
身上屬於人類的外形褪去，變成了一副骷髏架子，身上的骨頭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而頭顱跟雙手，已經染成了紅色。
“看來這幾年裡，你害了不少人。”洛聞書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抬手掐訣，在骷髏架子撲過來的瞬間，一道混合著靈力的法術打了過去。
隻見雙色骷髏架子，整個倒飛出去，砸在了客廳的花架上。
一整架子精心飼養的花，跟著骷髏架子一起，砸到了地上。
洛聞書見此，沉默了兩秒，對賀晴說，“……給你抹個零，給十八萬就行了。”
賀晴：“……”
這一瞬間，她簡直想給大師跪下。
客廳的另一角，滿地花盆殘骸之中的美人骨，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隻是一個照面，她連對方的一點底細都沒摸到，就被打飛出來。
她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打算從窗戶逃走。
隻見雙色的骷髏架子飛了起來，一頭撞向客廳的玻璃。
賀晴緊張的看著，預想中玻璃破碎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她仿佛聽到了顱骨碰撞發出的聲響，隻見那一副雙色骷髏架子，跌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如此強大的結界！”美人骨不可置信的尖叫出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又不是付錢的顧客，反而是顧客需要的商品，洛聞書才懶得跟她啰嗦，抬手掐訣，用靈力束縛住那副骷髏架子，防止她逃跑。
“麻煩給我把刀，不要太大，其他都可以。”洛聞書對賀晴說道。
後者聞言，想了想，返身去廚房裡拿了一把水果刀過來，問，“這個可以嗎，大師？”
洛聞書點點頭，從她手中接過刀，向著骷髏架子走過去。
“你別過來——”
刺耳的尖叫聲響遍整個客廳。
這一瞬間，賀晴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她咬著牙，眼裡滿是恨意，恨這個東西想要自己的命，更恨她偷走了好朋友周之淼的外貌這麼多年！
盡管害怕，但她依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盯著怪物，看她的下場。
另一邊，洛聞書已經走到了雙色骷髏架子旁邊，揚起手中的刀，凝聚靈力於刀尖，落在了她的頭上。
一時之間，慘叫，咒罵，求饒，這些聲音斷斷續續，混合在一起，充斥整個空間。
第29章
“啊啊啊啊——”
“求……求求你, 放了我……啊！！”
“你這個賤啊啊啊……你——你有本事，放……放開我……”
雙色的骷髏架子, 被靈力符咒化成的繩子捆綁在原地, 無法逃跑，就連掙扎都隻能是很小幅度的。
洛聞書手裡附著了靈力的刀，看起來並沒有直接落在她的骨架子上, 隻是在虛空劃動, 一刀又一刀。
然而每落下一刀，美人骨的慘叫就會顯得愈發的悽厲滲人。
大概是極致的痛苦, 使得她的腦子有些不清醒了，上一秒還在求饒, 下一秒又開始口不擇言的謾罵, 緊接著又開始求饒, 還試圖用利益換取生機。
賀晴看著那副骷髏架子因為痛苦在原地瘋狂掙扎扭動, 不僅不覺得害怕, 甚至有一種可笑的感覺。
這種異於常人的怪物, 在面對她的時候，是那麼的可怕，那些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威脅的話語, 一句比一句滲人。
可實際上呢？
也不過是一個隻會欺凌弱小的家伙罷了。
當遇到更強大的人，求饒得比誰都快。
“我……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東西……啊啊啊……”
“隻要你……啊……你放……放過我……”
“你能給我什麼？”洛聞書漫不經心的問，而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
在賀晴和洛星嶼眼中, 她像是在切空氣, 若不是美人骨叫得那麼悽慘, 給她的行為增加了一點說服力, 最終呈現出的結果大概會給人一種搞笑的感覺。
實際上, 洛聞書什麼都能看到。
她眼中的美人骨, 不是單純的骷髏架子，而是最初披著周之淼的美好皮相的樣子。
骷髏怪物，本身是沒有血肉的，所以洛聞書手裡的刀落下去，也沒有出現那種鮮血噴濺皮肉裂開的血腥畫面。
但那終究是人類的皮相，被一刀一刀切割開來，這個畫面看起來仍舊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也因此，洛聞書沒有強行讓美人骨的皮相顯露出來，就保持了骷髏的模樣。
“我可以……啊啊啊啊……不行……不……不可以說……會……會死的……啊啊啊……”
美人骨隻說了個開頭，忽然瘋狂的搖頭，聲音裡的痛苦程度，瞬間飆升了一個等級，仿佛除了洛聞書以外，還有什麼東西在對她施加酷刑。
洛聞書手上動作一頓。
在剛才那一瞬間，她隱約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力量，然而想要去細查時，卻又尋不到一絲痕跡，猶如輕薄的煙霧，看不真切，也摸不著，瞬間變消散了。
一切仿佛隻是一場錯覺。
但是洛聞書對於自己的感知，從來都不會懷疑。
她微微眯起眼，看著前方的美人骨，“其實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輕松的把你這身皮相給扒下來，效果跟現在這樣千刀萬剐，也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還要更簡單快捷一點……”
“知道我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嗎？”
“因為被你偷走皮相的這四年裡，周之淼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她不再是自己，也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頂著一副可怕的外表，躲在漆黑的房間裡，甚至不敢走出來一步。”
“即便很快她就能找回自己丟失的東西，但這四年裡，她所經歷的痛苦，卻無法抹除，也很難治愈。”
“你已經是不被人世間所承認的異類，周之淼內心的那種痛苦，無法強加到你身上……”
“好在，你仍舊能感受到這種來自身體和靈魂上的痛苦。”
洛聞書說到這裡，笑了起來，“你別著急，等我把這副皮相剝離下來之後，接下來就是你的骨頭，作為你的本體，跟你的靈魂緊密聯系在一起，在上面動刀，痛感隻會更強烈，對吧？”
明明自己才是被人類所恐懼的異類，有著詭異的外表和強大的能力，被盯上的人類根本無法反抗，隻能在無邊的恐懼之中痛苦死去。
可是此時此刻，美人骨看到眼前的女人，臉上露出來的笑容，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不……不要……”她不受控制的，屈服於恐懼，開始求饒。
“別人花了十八萬，買你這一身偷來的皮相，將其物歸原主，我心情好，再附贈一個報仇雪恨的儀式作為禮物……”洛聞書說著話，手裡的刀調整了一下方向，落到皮相已經被剝離過後的骨骼上，刀尖向下，手上微微用力刺了進去。
正如洛聞書此前所說，落在本體骨骼上的疼痛，比起剝離皮相，要痛苦無數倍。
哪怕隻是這樣試探性的動作，也讓美人骨瞬間痛苦的尖叫起來，骷髏架子瘋狂的扭動著，看起來詭異又好笑。
“而你想要我放你一條生路，總得拿出點什麼來，對吧？”
洛聞書把刀尖挪開，又重新開始剝皮。
或許是剛才經歷了更極端的痛苦，美人骨覺得，現在再回到這種一開始的痛苦，對她而言，都仿佛是一種恩賜。
“我……我可以……可以告訴你……怎……啊啊啊啊啊……”
她話隻說了一個開頭，忽然又慘叫起來。
而洛聞書在這期間再次察覺到了那一縷詭異的力量，它依舊如之前一樣，一閃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