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姑娘已經上去了,自然不會是她們。那是誰?
孟泓腦中漸漸浮現了一個名字。
他仔細問了掌櫃,那女子作什麼打扮,掌櫃粗略一回憶,便都說給他聽了。
孟泓越聽越覺得就是李妧。
隻有李妧喜好這樣的打扮……京中女子多都規避與她相撞。她好好的,又來和楊姑娘搶什麼包廂?莫不是存了什麼心思?
孟泓皺眉,問掌櫃:“她如今去哪兒了?”
“上樓了。”
孟泓問:“樓上還有位置嗎?”
掌櫃道:“沒了,真沒了,不過上頭有您熟識的幾位公子呢,您可以去尋他們。”
“成。”孟泓痛快地應了聲,邁動步子上樓行去,小二在他身邊領路,等上了樓,小二便極為隱晦地為他指了指李妧的方向。孟泓便也大方地賞了他些錢。
李妧渾然不知,自己打的好算盤裡,又摻雜了意外進來。
她隻一心盯著樓下,盼著快些見到蕭成鈞的身影。
隻是,蕭成鈞沒等到,丫鬟倒是先回來了,臉上神色還怪異得很。李妧便聽得她道:“姑娘,進了那包廂的,原來是那位……楊姑娘。”
李妧眉心一跳。
楊姑娘……怎麼又是她?
怎麼處處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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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今日重點不是與她比個輸贏,李妧便壓下了心頭的不快,道:“難怪那日她身邊的老婦人敢放那樣的狠話,原來她與孟家長子有些首尾。孟家女兒雖然個頂個的不像話,但孟泓倒是不可小覷的人物。他父親又是吏部侍郎,位高權重……”
說到這裡,李妧話音一拐,道:“不過就算如此,也沒什麼可懼的。她頂多就是與李香蝶、李寧燕交好,從她們身上撈些銀錢,拿來裝扮自個兒。但以她的身份,恐怕是進不了孟家的。”
帷帽底下,李妧諷刺地笑了笑,心頭大安。
原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身份來。如今才知曉,不過是如此……
“姑娘……來了……”有丫鬟突地出聲道。
李妧朝下一看,竟是先看見了蕭光和。
而緊挨著蕭光和的,一個錦衣華服、相貌平平且不苟言笑的男子,方才入了她的眼。
“那是蕭成鈞?”李妧皺眉。
“當是他。”她身邊的大丫鬟道。
不過男子皮相到底頂不了用,身份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李妧舒緩了眉眼,心底暗暗有了盤算。
這邊李妧的丫鬟去打探了楊幺兒那方,楊幺兒身邊跟著的人,又哪裡會輕易放過她們?於是便有宮女出去轉了一圈,回來道:“姑娘,方才來的是李妧的丫鬟。”
劉嬤嬤冷哼一聲:“都到這樣的地步了,偏還陰魂不散。”
李妧等了會兒,眼瞧著蕭光和和蕭成鈞上了樓。
她暗道了聲麻煩!
可不是麻煩嗎?她要勾搭蕭成鈞,結果蕭光和也來了!眼下流言正盛,鈞定侯府上竟然沒有扣住這個二兒子?還放他出來行走?
李妧心下著急,尤其是眼瞧著蕭光和同蕭成鈞進了孟泓包廂的隔壁後,李妧等不住了。
她也得過去!
想辦法也得過去!
李妧起了身,道:“去敲那楊姑娘的門。”
丫鬟驚訝道:“姑娘要去那間包廂?”
李妧點頭,當先走在了前頭,走著走著,她身邊的丫鬟突地變了臉色,道:“姑娘,那是孟家大公子,他坐在那桌上與人一塊兒吃酒呢。”
李妧扭頭去看,就見年輕的藍衫公子,正笑意盈盈地與人對詩飲酒,一身的文氣。
李妧少於出門,自然與孟泓不相熟。
如今先入為主,她便覺得這孟泓是個好對付的。
這樣一來,那楊姑娘就更不值一提了。生得好顏色,沒有好家世有什麼用呢?想到這裡,李妧笑了下,繼續向前行。
丫鬟想拉她又不敢拉,嘴上隻道:“姑娘,若是被孟公子知道了,這恐怕要起衝突……”
“怕什麼?孟泓還未娶妻,她沒名沒分,又沒有來頭。孟泓是孟家寄予厚望的長子。難道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為這麼一個情兒來怪罪我嗎?”
李妧現在滿心都惦記著蕭成鈞,已經顧不上其它細枝末節了。
她如今不能再求面面俱到,隻求結果!
李妧說罷,快步走向了包廂那頭。
她卻不知孟泓一直盯著她呢。
她更不知,那位楊姑娘背後站著的哪裡是孟家大公子,而是那遙遙深宮之中,她跪地請安,不過隻瞥見了人家那雙靴子便心潮澎湃,恨不得與之相好的新帝!
第44章 再見皇上
闲雲樓又來了一行人, 這行人身著皂衫,腰間挎刀。
像官爺。還不是普通的官爺。
掌櫃心底一凜, 親自迎了上去,為首者身形高大,目光如炬。他按住了掌櫃的肩膀,低聲問:“今日來了個姑娘,索要孟泓的包廂,如今她人呢?”
掌櫃一顆心都哆嗦了。
先是孟泓, 後是這撥人,那姑娘到底是犯了什麼大罪,好端端的不呆在自己家,跑到他闲雲樓來做什麼?
掌櫃指了指樓上:“您若要尋人,我讓小二帶您去。”
男子道:“樓上可有空位?”
掌櫃很想說沒有,但此時硬擠也得擠出來,於是他道:“有,您隨我來。”
這樓裡總有那麼幾處地方, 如孟泓的包廂一樣, 是特地留給一些固定的、出手大方的、地位不低的客人的。
現下便被掌櫃供了出去。
這行人便就這樣在二樓落了座。
掌櫃躬身告退, 一抬頭, 一晃眼, 好似瞧見了對方腰間的挎刀, 刀柄上好像還沾著血跡呢。掌櫃心一顫, 埋著頭退下了。
等掌櫃的走遠了。
他們方才出聲道:“這李家姑娘的心眼可還真多, 一招不成又來一招。”
為首者垂眸盯著腰間的刀, 冷冷道:“管她有什麼招數,結局都已經寫好了。”
其餘人也是冷聲笑道:“觸怒主子,不知死活。”
這廂楊幺兒剛將桂花魚的魚肉咬進嘴裡,門便被人敲響了,外頭的人道:“楊姑娘。”
楊幺兒自是不予理會,還捏著筷子,繼續用自己的食物。
她的筷子一動,轉而夾住了一片醬鴨肉。
這時敲門聲更劇烈了。
門外的人道:“楊姑娘,相遇即是有緣,不若我們一同用飯?”
楊幺兒手一滑,那醬鴨肉便落了下去,落在了桌面上。楊幺兒想要夾起來,但又不敢夾。是春紗,還是皇上或是嬤嬤,同她說過,掉了的,不能再揀。
楊幺兒眉眼上綴著的光芒,登時便黯淡了下來。
劉嬤嬤見狀,眉一揚,起身去打開了門,她冷著臉的模樣十分嚇人,外頭的丫鬟便叫她嚇退了幾步。
還是李妧上前了一步,她摘下帷帽,微微笑道:“前幾日還想著向姑娘道歉,沒成想今日便遇著了。”
劉嬤嬤冷冷地看著她,目光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這樣的目光讓李妧覺得渾身不適。
她隻好越過劉嬤嬤,朝裡頭端坐著的楊幺兒看去。
她又露出一點笑來,道:“姑娘,我能進來嗎?”
楊幺兒尚沉浸在那片醬鴨掉了的不舍之中,哪裡會理會李妧,她的唇緊緊抿著,抿成漂亮的形狀,但就是不見開口說話。
李妧心下也惱。
心說你不過是仗了孟泓的勢,可如今孟泓還未入朝做官呢,說到底也算不得什麼厲害人物,你倒是拿自己當回事,厲害起來了!
李妧環顧一圈兒。
除了楊姑娘,便是李香蝶姐妹。她與她們誰都不喜誰,與她們搭話也多半是徒勞無功。
李妧便幹脆冷了臉,再不作掩飾,道:“我好心要與姑娘道歉,姑娘卻將我拒之門外,這便是姑娘家中的禮教嗎?”
劉嬤嬤頓時極為惱怒。
姑娘從前養在鄉野,關在院子裡,沒人教養她。
如今一點一點教養她的正是皇上,這話豈不是在說,皇上也沒有教養嗎?
劉嬤嬤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速速滾開,莫要再來姑娘跟前礙眼。”
話音落下,屋內幾個跟隨的宮女已經悄悄捏住了袖口。
她們既被換到楊幺兒身邊,又哪裡是那樣簡單的?
但李妧哪裡會知道這些?這些人落在她眼裡,就隻是普通的丫鬟罷了。
她掃過他們,道:“我都知曉楊姑娘的身份了,楊姑娘若想借此來壓我,那怕是不成的。”
劉嬤嬤神色怪異地看著她。
既知道,還敢胡來?
這李妧莫不是想著魚死網破?
劉嬤嬤神色一厲,正待下令,卻聽得李妧淡淡道:“你與孟家長子孟泓關系極為親近是吧?他連這間包廂都舍給了你。楊宅裡的下人都是他買下的罷?可是楊姑娘,你須得清楚,你無家族倚靠,就算他寵你至此,將來也是不會娶你過門的……姑娘又何必仗著這份寵愛,便不將旁人放在眼裡呢?今日姑娘與我方便,來日,我自然記下姑娘恩情……待到那孟公子成婚時,你若沒去處,我還能助你。”
這番話,在李妧看來,實在是威逼利誘並行,曉之以情又動之以理,再合適不過了!
可對面的人呢?
那老嬤嬤面色鐵青。
李香蝶姐妹面色陰沉。
一圈兒瞧過去,竟隻有那位楊姑娘,依舊神色如常。
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李妧心底一邊佩服,一邊又嫉妒。
她正待重新開口,隻聽得身後有人怒聲道:“李四姑娘何必壞人名聲?我怎敢攀附楊姑娘?我與楊姑娘不過點頭之交,到了你李四的嘴裡,怎麼就成了關系親近了?”
李妧面上一驚,轉頭去看。
孟泓站在那裡,面色鐵青,反應極為劇烈,說是怒發衝冠也不為過。
劉嬤嬤聽了這話,神色方才好看些。
就衝李妧剛才那段話,扒了她和孟泓的皮那都是輕的!
李妧卻道:“孟公子何必瞞我?”
孟泓向來講規矩,與他孟家女孩兒的離經叛道全然不同,他也常持文人之風,並不輕易與人紅臉。此刻卻是厲聲打斷了李妧,道:“李四!你莫要欺人太甚!若是再胡言亂語,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劉嬤嬤也跟著冷嗤出聲,道:“李姑娘,你看走了眼了。李姑娘難道不記得我是誰嗎?怎好將我說成是孟公子買的下人?”
李妧進宮那日,劉嬤嬤尚在。
隻是她為表規規矩矩,便一直低著頭說話,後頭再出格些,也就隻是微微抬頭,打量那簾子後頭。
她並不曾窺見劉嬤嬤的樣貌。
但經劉嬤嬤這樣一提醒,她心下也隱約閃過了什麼,隻是始終抓不住。
她抿唇皺眉。
難道真是她猜錯了?
楊姑娘並非是孟泓的相好?那孟泓為何借包廂與她?
正說話間,隔壁的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