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楊幺兒認真點頭。
“那便走近些聞。”蕭弋突然伸出手,勾住她細細的手腕,將人往前帶了帶。
楊幺兒沒做好準備,叫他一勾,便倉促地往前一蹦,這才和蕭弋站在一處了。這一蹦,她腦袋上的點金蝶又顫了顫。引得蕭弋多看了兩眼。
蕭弋抬手勾住蝴蝶翅膀,屈指彈了彈。
那蝴蝶就又抖了抖。
就跟她似的,偶爾害怕起來,也要抖一抖。
蕭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大約是有趣吧……做完這個動作,他就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
“還好聞嗎?”蕭弋問。
他為了避開吃藥,但又要塑造常年靠藥石過活的模樣,於是身上穿戴的衣物都會染點藥汁,這樣就帶上濃厚的藥味兒了,任誰都瞧不出毛病。
湊近了聞,隻怕隻會覺得苦、燻,難聞得緊。
楊幺兒卻還是道:“苦的,香的。”
蕭弋實在忍不住了,他嘴角的弧度彎得更狠了,他道:“那日後就多聞聞。”
“這樣聞。”他說著,將她勾得更近了些,楊幺兒又一次措手不及,幾乎要撞到他的肩上去。
為避免她摔跤,他原本是虛虛勾著她的手腕,這下卻變成了緊緊攥住。
楊幺兒踮了踮腳,點頭,說:“嗯。”
然後她就左顧右盼起來,被菜香氣吸引了,肚皮底下也應景地發出了咕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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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全然沒注意,蕭弋還握著她的手腕呢,落在宮人們的眼底,已經親昵得叫人驚嘆,眼珠子都快脫眶的地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是一個很難快活的人。
幺兒是一個每天都很快活的人。
↑所謂的“你沒有的我就補全給你”。↑
第16章 喂食之樂
楊幺兒覺得這個“皇上”有一點點的變化,但讓她說哪裡變了,她是說不出來的。楊幺兒咬著筷子頭,盯著蕭弋瞧了會兒。
蕭弋早吩咐了,讓宮人將她愛吃的,都布在她的面前。那绉紗餛飩卻才吃了兩個便停住了,熱氣都飄走了不少。
“別咬筷子。”蕭弋道。
楊幺兒忙放下了筷子。其實還硌得她牙疼呢。
“不吃了?”蕭弋又問。
楊幺兒眼巴巴地盯著他,不,準確地說,是盯著他面前的那道鹿茸湯。這道菜,楊幺兒從前是沒見過的。確切地說,以前蕭弋也沒吃過,這是新近才添上的。手筆來源於永安宮。
鹿茸,有壯陽之效。
送了三名女子到養心殿,太後便惦念著趕緊給蕭弋補身體了,生怕他因為“身體”之故,連荒淫都不荒淫一下。
蕭弋如今身體康健,正當年少氣血旺盛之時,不需要這勞什子鹿茸湯,他也夠氣血沸騰了。因而湯擺上來就一直沒動過。誰知道反吸引了她。
“這個不能吃。”蕭弋說。
楊幺兒卻不懂得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她隻目不轉睛地盯著,鼻尖還抽了抽,像是在嗅湯的味道。
蕭弋便取了一隻幹淨的勺子,盛了一隻绉紗餛飩,送到了楊幺兒的唇邊。“吃這個。”他說。
楊幺兒依言張嘴吃了,慢吞吞地咀嚼起來,但目光還釘在那道鹿茸湯上。蕭弋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他便不嫌煩地又盛了隻餛飩,送到楊幺兒的嘴邊。楊幺兒視線還纏著鹿茸湯,但出自習慣,她還是張嘴吃了餛飩。
蕭弋哪裡這樣給人喂過吃食?
但一來二去的,他竟然從中摸出了點兒喂食的樂趣。
大概是因著楊幺兒太乖了,勺子伸到她唇邊,她就張嘴吃下去了,還吃得分外的香,隻消這麼看一眼,就令人無端食欲大增。
劉嬤嬤見皇上來了興致,不得不上前一步,提醒道:“皇上,姑娘今日吃了不少東西了,當心積食。”
蕭弋收回了手,擱下勺子。他不自覺地摩挲了下手指,總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滋味兒。
難怪大部分人都愛養個什麼在身邊。
養兔子、鷹、犬、虎……還有養人的,趣味大抵就在這兒了。
楊幺兒端坐在位置上,抬手捂住唇,慢慢地打了個嗝。
這是春紗教她的,說在皇上跟前,就得這樣。不然是不規矩的,會挨罰。
蕭弋瞧著她“斯文”的樣子,問:“明日想吃什麼?”
一旁的劉嬤嬤心中大驚。聽皇上的口吻,難不成日後都讓楊姑娘到這兒來一並用膳嗎?
蕭弋問完,又立即改了口,道:“讓御膳房挑些新奇的菜式做。”問她定然是沒結果的,她哪裡能報出愛吃的菜的名字呢?
“是。”
宮女這時候捧了茶來。
楊幺兒端著茶,一仰頭,喝幹淨了,然後又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嗝。她忙捂了捂唇。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袖口順著往後滑了下去,露出了一截手腕。
她的手腕紅得厲害,隱約還能瞥見指印。
蕭弋眸光動了動,瞬間反應過來,這應當是他攥住她的時候,過於用力了。
待宮女將空了的茶碗接過去,蕭弋便又抓住了楊幺兒的手。
他微眯起眼,低頭盯著她如皓雪般的腕部,伸出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冰涼,她不自覺地縮了縮,但沒能縮走。
劉嬤嬤見狀,便要上前給楊幺兒塗藥。
但蕭弋卻一改之前的作風,他奪走了劉嬤嬤手裡的藥膏,道:“朕來就是了。”
劉嬤嬤敏銳地察覺到,蕭弋眼底含著幾絲陰沉沉的光,她便立刻退開到幾步外了。
蕭弋盯著楊幺兒的手腕,像是在看什麼極有意思的東西。
他打開膏藥的蓋子,用食指沾取,然後一點點抹開在了她的手腕上。隨著揉開,她的手腕連帶他的指尖都熱了起來。
楊幺兒的注意力被手腕的溫熱拽了回來。
她低頭看了看,說:“熱熱的,舒服。”
蕭弋收回手,將蓋好的藥膏扔回給了劉嬤嬤。
“時辰不早了,回去罷。”
劉嬤嬤將藥膏放好,出門去將春紗叫了進來。春紗低頭不敢看皇上,她小心地扶住楊幺兒,等走到了門外,便加快了腳步。
劉嬤嬤卻跟出來,叫住了春紗:“明日用膳的時分,記得將姑娘送過來。”
春紗愣愣地看著劉嬤嬤:“明日?”
劉嬤嬤頓了下,改了措辭,道:“以後每日都如此。”
春紗卻更愣神了。
每日!
每日都送姑娘來陪皇上用膳?
今兒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突然間,皇上待姑娘的好就又上了一層?難道是因為芳草那一番兇惡的糾纏?
想到這裡,春紗嘴角不受控地露出了點笑意。太好了!芳草存了心地欺負姑娘,她又哪裡會想到,陰差陽錯,反倒讓姑娘更得皇上看重了呢!
“謝謝嬤嬤,奴婢知道了。”春紗規矩地應完,這才和楊幺兒一塊兒離開了涵春室。
而這次的步履倒不是沉重的匆匆了,而是輕快的匆匆。
室內,蕭弋抬起手掌,對著光,盯著看了一會兒。
她的手掌比他的小,手腕也比他的細,脆弱得似乎一捏就會折斷。他隻要那麼一握,她就輕易地被他掌控在手中了。
這讓他有種極其充盈的滿足感。
蕭弋目光垂落回桌面:“都撤了吧。”
“是。”
自從楊幺兒進了門,芳草便一直心神不寧,她緊緊盯著那道垂下的帷簾,盼著它被人揭起。她沒有等上太久,楊幺兒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了,隻是她身邊還陪著一個容貌俊美的少年,年紀不過十六七的樣子……少年身上的衣服極為華美貴氣,是芳草一番搜腸刮肚之後,也無法形容的華美貴氣。
那少年眉眼間帶著陰沉狠戾之色,但卻很好地被俊美的五官所中和了,因而雖然叫人看了心生畏懼,但同樣也忍不住心生愛慕。
這是她這輩子所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然後芳草便聽見旁人喚:“皇上。”
那就是皇上!
那就是她一直想要窺探,卻始終不敢去看的皇上!
芳草一顆心劇烈蹦跶了起來。
她想到了嬤嬤交代的那些話……她面頰微微羞紅,這一刻便恨不得撲到對方身上去。自然,她是不敢的。便也隻能隔著一道門,這麼悄悄地看著了。
到她看著楊幺兒與皇上一塊兒離去,她便無法抑制地生出了嫉妒之心。
討好了皇上,榮華富貴就在眼前!
可憑什麼是她楊幺兒去討好?去得榮華富貴呢?
芳草回轉身去,將蕊兒從座位上揪了起來:“你知道我剛才瞧見什麼了嗎?”
“什麼?”
“皇上……”芳草壓低了聲音,小聲道:“皇上,好俊美。”
蕊兒眸光閃了閃,怯怯笑道:“啊。我不敢看。”
芳草撇嘴:“這會兒也瞧不見了。皇上走了,還帶上了楊幺兒,真不知皇上為何要帶她?”
同屋的宮女冷聲道:“芳草姑娘勿要妄議皇上。”
芳草這才閉了嘴,還忙衝那宮女露出了討好的笑。
那宮女淡淡道:“楊姑娘總來這裡,與皇上一並用膳的。此時應當是去用膳了。”
聽見這句話,芳草毫不掩飾地露出了眼饞之色。
與皇上一並用膳?那該是什麼樣的滋味兒啊?楊幺兒什麼都不懂得,讓她去陪著皇上,豈不是浪費可惜?
懷著這個念頭,當晚芳草入睡時,滿腦子都還是如何哄住皇上,讓皇上也帶她嘗一嘗御膳才好……
楊幺兒回了燕喜堂。
春紗將劉嬤嬤的話,傳與其他宮人聽了。
宮人們面面相覷,道:“也就是說,日後咱們燕喜堂就不必再跑御膳房取飯食了?”
春紗點頭。
小全子道:“你們怎麼就光記得取不取飯食!這哪裡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眾人問。
小全子道:“這份恩寵獨一份!自然說明了……姑娘在皇上那裡的地位,又高了些了!”
其餘宮人們恍然大悟,點頭道:“正是,正是。”
一開始,他們都做好了主子不受寵,甚至是遭嫌棄的準備。誰又能想到,真實情況竟是如此呢?所以一時間真沒往那些方面去想。
宮人們都歡喜極了,這下也不將那芳草記在腦子裡了。
她不配!
春紗高興地給楊幺兒拆了頭發,又伺候著洗漱了,才哄著楊幺兒上床歇息,口中道:“姑娘,明日咱們再去涵春室玩。”
楊幺兒聽見“涵春室”三個字,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高興地點點頭,然後才抓緊了懷中的被子,重新閉眼準備入睡。
芳草還做著她的美夢呢,滿心以為搶花之爭就這麼過去了。
她又哪裡知道,本來隻是搶花的爭端,但從養心殿流出的時候,已然演變成永安宮送了女子到皇上身邊,女子以太後為依仗,大鬧養心殿,傷了即將冊封的新後不說,更意圖主宰皇上的後宮。
對於需要這個消息的人來說,他們不會去管消息真假,假的到了他們的手裡,也總能成真。
於是第二日。
便有幾名直臣上諫,遞到了內閣,言明太後之舉,再順便加上了從前永安宮人不敬皇上,肆意打探養心殿等等罪名……瞧著是要一塊兒算賬了。
孔鳳成坐在屋檐下,抬手為自己和對面的人都添了盞茶,他嘆了口氣道:“世人都知曉太後並非皇上生母,皇上尊敬太後,太後卻因著皇上年紀小,便多有苛待。那日我與皇上西暖閣議事,才不過短短一個多時辰,永安宮便來了人催問。瞧著,倒像是不願皇上與大臣們接觸……如今太後又送了這麼個人到皇上宮中,這女子有樣學樣,竟也不將皇上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