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一下子用了太多赤雷,五髒六腑受到衝擊,才會吐血,但其實這個問題不怎麼嚴重,至少沒她吞下去的那一半殘餘瘟氣嚴重。
一邊擦嘴,她一邊瞧著那邊凌空御劍的梅逐雨。事實上她仍舊有點沒回神,她那個郎君怎麼忽然就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道士?還是個這麼厲害的道士,看他那一手熟練的靈符術,比她見過的其他道門中人威力大多了。
這種靈符,她從前也看霜降用過,不過霜降道長那回畫一道要不少時間,而且隻能使出三道就力竭了,再看郎君,已經十六道了,半個天空都是靈符疊加,還沒見他有什麼靈力不足的跡象。
一邊畫靈符,還能一邊使劍,道門以劍引雷術,武禎隻見過有人引來白雷,而郎君引的卻是紫雷。武禎隻聽說過,還從未親眼見到過。這種紫雷比一般的白雷更厲害,是治妖邪最厲害的術法。
眼見剛才她辛辛苦苦才搞掉一半的瘟神被郎君用靈符捆住,又引來紫雷轟擊,不一會兒就又消失了一大半,武禎不由咋舌,心道早知道郎君這麼厲害,她剛才還費那個什麼勁去吞瘟神的瘟氣,那玩意兒味道古怪難吃,之後她為了排出這個瘟氣還得受點苦。
這邊觀戰三人各有所思,那邊梅逐雨則簡單許多,他遇上妖邪從來不廢話磨蹭,出手既是滅之,選擇的都是最簡潔快速的辦法。又因為剛才武禎那一口血,他現在手上還能感覺到那份灼熱,燒的他整個人怒極,下手又重了三分。
瘟神說到底也不過就是混雜的穢物邪物,武禎同為非人之物的一種,即使能力出眾,對上這種東西終究不如梅逐雨順手,梅逐雨所修道法正陽剛烈,正好克制這些,於是本就受創嚴重的瘟神就這麼在他的怒火下一再縮小,最後如同被陽光照射的薄冰一樣,融化成了一灘渾濁的惡水。
這種惡水雖然比不得瘟神危害大,但若是讓它匯入雲層,下一場雨,也能讓不少人與獸染上疫病。
梅逐雨以桃木劍割開自己手心,他自己的鮮血混合武禎方才塗在他手中的血,被他書成一道血符,暫時鎮著那一灘流動的惡水。
做完這些,他一拂袖,落回城樓頂上,走向武禎。
路過斛珠時,斛珠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好像怕被他身上還未收斂的靈氣與殘餘的紫雷之力給割傷。梅逐雨發覺這一點,放慢了腳步,同時努力斂下身上外溢的靈氣,等他走到武禎身邊時,已經變回了那個氣息普通的梅逐雨。
若不是他手上還拿著那把染著血的桃木劍,武禎都要以為自己剛才是做了個夢。
郎君突然變了個身份,武禎見他走到自己面前,一時間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他,結果郎君看上去倒是適應的挺好,與之前的態度沒什麼兩樣,半跪在自己面前略有些擔憂的問她,“你可還好,傷了哪裡?”
好不容易穩定心神的霜降道長見到這一幕,仿佛無法直視,又像不能接受,扭過臉去用力克制自己的表情。
武禎被自己的郎君拉著手,撞進他那一雙滿含擔憂與關切的黑眼睛,突然失笑。
她咳嗽了一聲,問:“你是霜降道長的小師叔?常羲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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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逐雨看了一眼旁邊霜降,點頭道:“是,不過我如今已非常羲觀弟子。”
他說得平靜,好似不在意,但武禎看出來他的心緒沒有表面這麼平靜,便沒有多問,而是再說起自己,“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這回梅逐雨靜了一會兒才說,“剛才知曉了。”
武禎:“我是妖市的貓公,對於這個身份你有什麼想法?”雖說是管轄長安眾妖的,與一般的妖怪也不同,但有些道門中人仍是不屑與她們打交道。
梅逐雨垂著眼,俯身去抱她:“沒有想法,我們先回去,看看你的傷再說,如此拖延下去不行。”
他一把將武禎抱起來,在跳下城樓那一瞬,武禎聽到他說:“你的身份,在我心裡始終隻有一個,其他的……都不重要。”
武禎感覺得到那一雙抱著自己的手寬厚穩定,而他的聲音輕且柔,像是怕嚇到她,與剛才那個一手靈符一手劍痛殺瘟神的肅殺模樣簡直天差地別。武禎不知怎麼的,心口一動,隨即莫名想起來先前看到郎君寫的字,其中肅殺之氣,她到現在才了悟了。
“郎君。”
“嗯?”
“你剛才真威風。”武禎笑眯眯的伸手撓了撓郎君的下巴。
梅逐雨飛快的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腳下速度更快了些,顯得沒有方才那麼沉著,“沒有,隻是替你收尾而已。”
“謙虛什麼,我說你厲害你就厲害,要不是你,我今天非得被瘟神折騰個半死,不愧是我的郎君,每次都能讓我感到驚喜。”
默默跟上來如同隱形人一般的霜降道長:……我的耳力怎麼就這麼好呢!
又突然發現小師叔竟然臉紅了的霜降道長:……我的眼神怎麼也這麼好呢!
他默默的放慢腳步,離前面的小師叔和貓公遠了點。他已經理順了這個復雜的事情,他那嚴肅冷硬的小師叔娶妻了,夫人是貓公,兩人之前互相不知道身份,剛才知道了,現在兩人接受良好,並且開始打情罵俏。
以及,他的小師叔落於下風,各個方面的落於下風。霜降道長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從前小師叔對著他們才會有的心情——怒其不爭。
小師叔!你不是很強硬的嗎!你什麼時候對人示弱過,為什麼在一個女子面前如此的軟綿!你到底是不是個假的小師叔!
“霜降,跟上。”
突然聽到前面小師叔的聲音傳來,腹誹不已的霜降道長一瞬間變成乖巧小師侄,老實應道:“是,小師叔。”
——
柳太真跟著凌霄趕回長安城的路上,還以為會看到個慘兮兮的好友等著她去救,誰知事情出乎意料,她們趕到城門的時候,人已經散了,就剩下個斛珠,守在一灘被靈符鎮住的惡水面前,拿著一面小鏡子照著,在往自己臉上塗脂粉。
她翹著腿,腳上繡鞋沾了血,摸著自己的臉,嘴裡嘀嘀咕咕的念叨,“受了傷臉色蒼白成這樣,都不好看了,脂粉也抹不出那種天生麗質的白中透粉啊。”
凌霄:什麼情況?
柳太真一時間也搞不清狀況,上前詢問。
斛珠:“貓公家的郎君在危急之際趕來英雄救美,兩人聯手解決了瘟神,夫妻雙雙把家還,說不定現在正在互訴衷腸。”
柳太真一挑眉:“梅家郎君?他並非普通人?”
斛珠嘆息:“是個道士,那個非常厲害的常羲觀中道士。”
柳太真:“我記得常羲觀道士不能娶妻。”
斛珠聳肩,“誰知道呢,不過這事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蛇公您趕緊的把這灘東西收拾了,然後去看看貓公,她吞了一半的瘟氣。”
柳太真聞言,一下子就露出個頭疼的表情,“我跟她說過很多次了不要亂吞東西。”
斛珠呵呵笑,“貓公是那種會聽人說話的嗎。”
柳太真冷笑:“那就讓她吃個教訓,省的下回又把別人的勸告當耳旁風。”說罷她開始動手收拾地上那灘惡水。她原身是蛇,性水,處理這東西再合適不過。
斛珠沒想到她說不管就不管了,還有點不相信的追問,“蛇公,你這回真不管啦?”
柳太真頭也不抬,隻手中頓了一下,聲音清清冷冷,“如今她有人管了。”
再也用不著她惦記著,事事給她收尾妥帖了。
斛珠忽然拍拍她的肩,然後扭身走了,什麼都沒再說。
而此刻的梅家宅子裡,梅逐雨看著床鋪上那隻眼熟的狸花貓,表情愣愣,比之前發現武禎是貓公的時候還要愣。
“這麼傻看著我幹什麼。我吞了太多瘟氣,變成這個樣子會好受點。”狸花貓恹恹的趴在梅逐雨慣用的枕頭上,口吐人言。
梅逐雨:“……之前很多次,我遇到的貓都是你?”
“啊,很明顯不是嗎。”武禎理所當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