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四:……心情好復雜都不知道到底心酸的感覺是因為哪一個。
想起來自己有個約會的武禎幹脆的把馬球杆一扔,“我先回去了。”走到一半她扭頭看向小弟們,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盯著他們,“明天隨便你們去哪玩,就是不準去杜鵑山打擾我,懂?”小郎君好像臉皮挺薄的,要真被他們圍觀,說不定有多不自在。
眾小弟:“……好的禎姐。”本打算跟上去偷窺現在被說破就不能去了簡直太可惜!早知道就不說了明天偷偷去!
武禎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精神抖擻的和梅逐雨一齊騎馬出城。早上東西市沒開市,但是尋常坊市街巷裡也有一番熱鬧景象。許多小販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叫賣,賣早點的各色攤子已經準備收尾了,吆喝聲四起。婦人們在坊市水渠裡洗衣洗菜,聊些家長裡短。出去做活的男人們行色匆匆,沒事幹的闲漢們則聚在街角樹下,或下棋或聽書,侃大山侃的唾沫橫飛,武禎聽了一耳朵,聽見他們聊的是去年端午那場龍舟賽。
今年端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端午過後,就是武禎和梅逐雨的婚期了。
主街道上有胡商的香車寶馬,走這條路的,都是往西市去的。至於那些趕著牛車的,大多是城外莊子裡進城來賣些瓜果蔬菜與山貨的,便宜都很便宜,就是趕早嘗個當季的鮮口,往東市去的。
出城的時候,武禎還看見幾輛大車,瞧著是城裡幾個大商行,外地進貨回來。貨隊車馬連綿不絕,光是進城就花了好一會兒。車馬隊裡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見到武禎,大聲招呼她,“武二娘子,鋪子裡進了不少時興布料,什麼時候來做幾身夏衫哪!”
武禎也未停馬,隻說:“行,你們自己看著挑些送去豫國公府。”
“诶!成嘞!肯定給二娘子您選最好的!”
經過那幾艘大車,武禎和旁邊的梅逐雨解釋說:“是幾個相熟的布莊鋪子,我的衣服一般都在他們那兒做。”
說到這想起來自己那身還塞在小郎君床底下的紅色圓領袍,就是在這鋪子裡做的。
今日說是出來遊玩,兩人就都信馬由韁,沒有急著趕路。往杜鵑山那邊去的路上,有各種樹和花,梅逐雨騎馬經過樹下時,嗅到了一陣清香,他抬頭仔細搜尋了一陣,一伸手在樹枝間折了一支青綠色的不起眼小花,放在鼻端嗅了嗅。
不知道是什麼花,但這香味很好聞。梅逐雨猶豫了一下,催著身下的馬靠近了武禎一些,將手中那枝花遞給了她。
武禎懶洋洋的眯著眼睛,馬韁松松纏在手上。她平常騎馬都很快,現在這馬嘚嘚的慢走,顛的她簡直快睡著了。突然間一股幽香鑽進鼻子裡,她一激靈,醒過神來,低頭一看,見到自己面前杵著一枝不起眼的小花。
在馬上坐直身體,武禎伸手接過花嗅了嗅道:“嗯,好香,這邊一條路,年年這個時候就香的很,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花香,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這東西。”她端詳了手中花枝一陣,“長得這麼不起眼,為什麼這麼香呢?”
又嗅了一會兒,她隨手折了一小朵插在了自己的黑紗幞頭裡,剩下的就別在馬辔頭的革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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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這麼喜歡的樣子,梅逐雨放松了許多,這一路上過來兩人都沒說話,他怕武禎興致不高,沒走到杜鵑山下就改變主意要回去了。
武禎表達喜歡了的後果就是,等到了杜鵑山下,她的馬辔頭革帶上已經插滿了十幾種梅逐雨路上採的花。當她騎馬往前,風吹過來,就將這些花的香味送到她鼻子裡。
鼻子痒痒的,總想打噴嚏。
杜鵑山是南山附近的一座小山,山頭很小,比不上周圍幾座高山,但杜鵑山上長了許多的杜鵑花,開花的時候尤其好看,滿山的姹紫嫣紅,是挺有名氣的一個景點,郎君娘子們春日出遊常去的地方之一。先前滿山開遍杜鵑花的時候,武禎已經帶人來玩過一回了。
這個時候杜鵑山上的杜鵑幾乎都已謝盡,景致沒有之前那麼好,所以遊人不多,除了梅逐雨和武禎,就隻有兩三人。
武禎和梅逐雨在山下系好馬,一齊走上山道。主山道是特意修建過的,能輕松走到山頂,不過武禎直接將梅逐雨拉到了偏僻的一條小路,帶著他往一人高的樹叢裡面走。
梅逐雨也不問她為什麼偏離那邊的道路,隻跟在她身後走,時不時伸手為她拂去腦袋上橫斜的枝條與荊刺。
武禎辨認著路,扭頭和他解釋,“主山道那邊的杜鵑花幾乎都謝光了,沒什麼好看的,這邊有一片偏僻的山徑,那邊的杜鵑開的晚,這個時候去看正好,而且知道那邊的人特別少,你可以慢慢看。”
梅逐雨嗯了一聲,又覺得這樣是不是稍顯冷淡了,沒話找話的多問了一句:“有很多杜鵑花?”
武禎臉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小郎君一定會喜歡。”
梅逐雨不太習慣被武禎稱作小郎君,那樣顯得他好像年紀很小一般,在觀中他也是有教導師侄之責的,與他年紀相差不大的師侄們都很敬畏他,沒人會叫他小郎君,師父師兄們也不會。但,想想武禎是比自己年長幾歲,她或許就喜歡這麼叫。
算了,稱呼隻是小事罷了,不在意。梅逐雨想罷,再度思考起自己要接著說點什麼。不過還沒等他斟酌好下一句說些什麼,前頭帶路的武禎就說了句:“到了。”
梅逐雨跟著往前一步,走出樹叢盡頭,隻覺豁然開朗,眼前頓時闖進一片深紅淺紅。
就如武禎所說,這一處山背,滿是杜鵑花,交錯生長,花朵簇擁,聚成一團一團的花球,真真是爛漫山花如火如荼。
武禎已經順著幾乎被淹沒的小路往前走去,梅逐雨落後了幾步,望著她的背影,隻覺得她在滿山的鮮花中,顏如舜華,行走間衣擺翻飛,輕盈宛如掠過花枝的飛鳥。
摘下一朵杜鵑花扔進嘴裡,武禎發覺身後沒有腳步聲,這才扭頭,結果一轉身就看見小郎君好像看花看呆了,不由失笑:“站在那幹什麼,過來,後面有條小路上開的花更多更好看。”
梅逐雨趕上她,與她並肩而行。杜鵑花的香味並不濃烈,然而這裡的花實在開的太多,馥鬱的芬香也一下子熱烈起來,沾了他們滿身。
這種氛圍太過美好,梅逐雨覺得自己似乎沉進了夢中,心神都有些恍惚起來。直到他忽然發現前面那狹窄的山道上有一隻山婆娑。
這山婆娑是一種沒甚危害的精怪,是死在山間的人和動物經年殘留下的一點怨氣匯聚而成,沒有神智,形態如同一個舞動的影子,時常站在山道上。普通人看不見山婆娑,若是從它身上穿過去,活人身上的陽氣就會把這隻山婆娑給衝散,但山婆娑的那點怨氣就會鑽進人的體內,讓那撞了山婆娑的人病上一場。
梅逐雨面上不動聲色,等到兩人快走到那隻山婆娑面前時,他忽然快步上前衝散了那隻山婆娑,同時折下山婆娑後面一束緊湊成圓球形的杜鵑花枝,遞給武禎:“這一枝花好看。”
武禎笑著接過花,在心中暗罵。她當然看到了剛才那隻攔路的山婆娑,原本準備到面前了她自己快上那麼一步,先把山婆娑衝散,結果小郎君腿長,在她之前衝掉了那隻山婆娑。
身為貓公,山婆娑這種小精怪,就算撞上一百個,她也不會因此得病,但小郎君一個普通人,撞上了這種髒東西,肯定得病一回的。好端端邀人來遊玩,結果沒看住害人生病,這也太糟糕了。
武禎心情不妙,梅逐雨則覺得很慶幸,還好他先解決掉了山婆娑,畢竟他一個修為不俗的道士,根本不把山婆娑這種小精怪看在眼裡。這種東西不可能讓他生病,但武禎不一樣,若讓她不小心撞到了山婆娑,肯定會生病,他若是今日讓心上人在這裡因為沾上髒東西而生病,一定會羞愧致死。
兩人各懷心思,又走了一小段路,武禎忽然停下,拉住梅逐雨的衣襟,正色對他說:“我要失禮一下了。”
梅逐雨茫然:“?”
武禎拉下他的腦袋,仰頭給了他一個親吻。
為了不讓小郎君回去就生病,隻能給他一點口水祛除沾到的髒東西了,武禎想。不是她想耍流氓,為了小郎君的身體著想,她隻能當一回流氓。
第19章 第十九章
雖然看著是個有些冷硬的男人,但親起來出乎意料的軟。武禎放開梅逐雨,見他仍然神情茫然,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些什麼。
她靠的太近,聽到了零星的幾個字“常應……靜……靜矣……”
什麼?武禎疑惑的思索了片刻,忽然回過味來,小郎君念的好像是清靜經……被一個女子忽然親了,反應怎麼都不該是念經吧?要是說出去可能會被笑死。
武禎覺得怪好笑的,一個忍不住就笑出了聲。見小郎君還是一臉空白的維持著被她拉下腦袋,彎著腰的姿勢,她好笑的拍拍小郎君的胸膛,“郎君,回神了。”
然後她就將這位慘遭她非禮又被她嘲笑的可憐小郎君給拍倒了,倒在花叢裡,一下子粉花亂飛。
摔了一下的梅逐雨總算冷靜下來,他撐起身半坐起來,將倒在自己身上的花枝扶起。忽然眼前一暗,武禎蹲在他面前,眼神微妙的看著他,輕聲問道:“郎君,我們的婚期提前一點你介意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武禎喜歡和漂亮的娘子郎君們一齊遊玩,看著賞心悅目,但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色之徒,因為好看的人與好看的花一樣,都是本著欣賞之心,她並沒有過什麼非分之想。但在剛才那一刻,看到小郎君愕然的倒在花叢裡,又抿著唇坐起來,脖子紅著,一副有些狼狽但沉默不語的隱忍模樣,她忽然覺得有點想撲上去。
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說來也奇怪,小郎君悶的很,不愛說話不愛熱鬧,長相也普通,為什麼反而比那些俊朗的郎君更吸引她?
梅逐雨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又轉到了這事,一下子有轉不過彎,喃喃重復:“……提前?”
武禎:“啊,因為我覺得你這樣被親一下就要念清靜經的郎君,應該不贊成還沒成親就有什麼親密接觸吧。”
梅逐雨:“……”剛才自己有念清靜經嗎?
武禎:“還是說,你今天見識到我的行為,覺得沒法接受,不想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