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禎:“……您老這手腳也太快了點吧?”
豫國公哼哼:“不快就又要黃了。”
武禎瞧瞧自家老父親那欣慰喜悅的神情,心下一軟,也不忍心老是叫他失望,反正隻是結個婚這種小事,不如就順一次他的心意算了,免得他老惦記著。不過有個問題,她必須得搞清楚。
武禎半開玩笑的問父親,“梅家大郎是真心想娶我,還是迫於你與皇後殿下以及梅貴妃的威壓,不得不娶?”
豫國公:“我沒告訴過你嗎?這樁婚事,是梅家大郎先向梅貴妃提起的。”
“他主動提起?”武禎這下是真的詫異了,一直到她吃過晚飯溜出來跑到梅家大郎宅子外,還在回想自己從前是否見過梅逐雨。
想了好一陣,武禎都沒想起來什麼,隻能暫時將這事放在一邊,坐在牆頭靠著一棵大樹掩藏身形,望著那邊映著燈火的窗戶。她要在這等到梅逐雨睡著了,再悄悄潛進去,將那兩枚不化骨拿出來。
然而等到夜深,那燈火還未熄滅,梅逐雨不知為何一直沒有睡。外頭街上傳來更夫的打更聲,武禎蹲在牆頭,覺得自己腳都酸了。
她站起身,在牆頭上活動了一下,忽然,她察覺到什麼,扭頭望向院中。那裡出現了一條黑影,黑影扭曲著,最後變成了一個神情楚楚可憐的少女。
少女抬手風情萬種的理了理鬢發,忽而扭頭朝她這邊一笑,嘴唇張了張,無聲說了幾個字,然後上前叩響了梅逐雨的房門。
武禎當然看得出來這少女是斛珠所化,她方才說的幾個字是——奴來幫你一把。
深夜有人叩門,打開房門一看,是個柔弱可憐的美麗女子,口中說著自己在躲避壞人,求一個蔽身之所。若是一般男子,即便心有疑慮,大概看在女子的美麗柔弱上,也不忍心將人趕出去。
但梅家大郎,他皺眉聽少女說完後,完全不為所動,直接叫來府中老奴,兩人一同押著那可憐少女走出大門,招呼來了街角巡邏的衛兵,明言此女深夜私闖民宅來歷不明,讓他們按律將少女帶走關押起來。
那兩個巡邏街巷的士兵是認識梅逐雨的,先前坊中出了命案,就是這位梅郎中帶人過來結了案。不管是見到可怖屍體時還是見到痛失愛子的老婦悲泣欲絕時,他從頭到尾都是這種冷淡漠然的樣子,幹脆利落的結了案,不多說一句話,讓人看著就覺得無情。
所以他們雖然瞧著少女柔弱可憐,但在梅郎中的眼神下,愣是什麼都不敢說,老實的將人押走了。
武禎眼看著斛珠神情愕然的被士兵帶走,心中暗道辛苦了,自己趁機溜進了梅家大郎的房中,拿到了自己白日裡落在這裡的衣服與那個不化骨。但還有一個在床上遍尋不到,想是仍在梅家大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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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逐雨回來的太快,武禎還在思考是就此先走還是躲在房中等待機會,房門就被推開了。這下子武禎不用再猶豫,一矮身翻進了床底。
她非常有信心自己能隱藏氣息不被發現,隻等小郎君睡著就能拿走他身上那個不化骨。
可她沒想到,這位梅家大郎剛走到床邊,就冷喝了一聲:“何人躲藏在此!”然後迅速的一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從床底拖了出來。
武禎一隻手被扣住,仰躺在地心想:不妙,陰溝裡翻了船。
第9章 第九章
房中出奇的安靜,不管是這裡的主人梅家大郎,還是不請自來疑似賊人的武禎,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武禎先動了,她不慌不忙的從地上爬起來,朝凝固在原地的梅逐雨一笑,反手抓住了他扣住自己的手,梅逐雨這才仿佛如夢初醒,反應極大,猛地收回了手迅速退後,還不小心撞倒了旁邊一個小屏風架子。
武禎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大,也愕然兩秒,心想,我難不成剛才不小心露出了貓臉,所以才把這位神情冷淡的小郎君嚇成這樣?
心中暗罵斛珠不靠譜,不知道多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武禎臉上不動聲色,拍了拍自己身上沾著的灰塵,抬眸對梅逐雨笑說:“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語氣極為低緩柔和,若讓兩位副手聽見,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沒辦法,武禎想了想,普通男子半夜在床底下拖出個大活人,受到驚嚇是理所當然的,她要是態度再不好一點,給人嚇出個好歹可怎麼辦。這種常年和公文打交道又生性內向的小郎君,在她眼裡都太脆弱了。遙想當年她第一樁婚事,那個範郎君,隻是不小心見她在圍獵的時候打了隻伥鬼就嚇得病了許久,差點沒挺過來。
在武禎思索著怎麼把這事帶過去的時候,梅逐雨冷靜了下來,扶起了一旁的屏風。
武禎還以為他在疑慮自己的身份,解釋說:“我是武禎,豫國公府那個,不是什麼壞人,你若不相信,明日可以隨我去證明一番。”她真擔心小郎君沒認出她,和對斛珠一樣把她也直接押出去交給巡城士兵,她丟不起這個人,要是真的走出這個大門被士兵帶走,等明天她丟的人就能傳到宮裡去。
“我知道你是武禎。”梅逐雨說,語氣冷淡。
說這話的人耳朵是淺淺的紅色。
武禎瞧著他臉上冷靜的神情和反差巨大的紅耳朵,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這小郎君,莫不是對她有意思?
“深夜來訪,不知有何事?”梅逐雨仍舊是用那種冷淡的語氣問。
武禎打量了他的神情一番,忽然覺得挺好笑,往他床上坐下,語氣一轉問他:“我今日在家中瞧見那隻大雁了,據說是你親手打的?”
梅逐雨見她坐在自己床榻上,肉眼可見的變得不自然起來,雖然他竭力表現的冷靜,但武禎看到了他下意識想要去攏衣領的動作。因為準備休息了,他隻穿著中衣,外面披著一件袍子,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他好像想收拾一下自己,但又忍住了。一手抓緊了自己垂下的衣袖,又忽然放開,雖是在跟她說話,眼神卻是虛虛投在她腳下,並不看她。
當然最顯眼的還是他慢慢紅起來的脖子,非常有向上蔓延的趨勢。
這樣略顯不知所措的模樣,才真有了些‘小郎君’的樣子。與他昨日還有今日下午那種冷淡,截然不同,簡直像是兩個人。
還怪可愛的。
雖然兩人一個站一個坐,但從氣勢上來說,完全反過來了,武禎見他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有種自己在欺負人的錯覺。她心想,我難不成是有毛病嗎,我可根本什麼過分的事情都沒做。
眼見梅逐雨局促的越發明顯,武禎總算收斂了一點,她咳嗽了一聲正色解釋道:“哦,其實我今日來這裡,隻是有點好奇,想看看願意娶我的是個什麼樣的郎君,因為太突然怕嚇到你,所以情急之下就藏到你床底下了,沒想到這都能被你發現,真是對不住。”
她這行為,堪稱驚世駭俗,換做任何一個人來,恐怕對她這種行為都要大加斥責,或者覺得她太輕浮,但梅郎君他,再一次表現出了那種驚人的冷靜,他聽了武禎這一通胡謅,竟然什麼都沒問還點點頭回答說:“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天色已晚,我先告辭。”
他說完,轉身飛快的離開了房間。
這強撐的冷靜看著真是怪可憐的,但……武禎看著門奇怪,小郎君你告辭什麼?這難道不是你的房間嗎?
剛想著,門又被打開了,梅逐雨重新走了進來,他的表情一眼難盡,好像終於想起來這是他的房間,武禎才是那個莫名其妙鑽出來的。
“此處是我的房間,武二娘子在此不合適,坊門早已關閉,回不了豫國公府,後院有客房,我帶你去。”
梅逐雨慢慢說出這段話,屋內的燭火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也許是因為火焰跳動,那影子一下下,微微顫動起來。
武禎都不忍心再為難他了,隻得把自己一些想說的話給吞回去,配合的站起來跟著他往後院走。
將她領到房間門口後,梅逐雨僵著臉點點頭準備回房,可武禎忽然腳下一絆往前撲倒,梅逐雨下意識伸手一扶,武禎就撞在了他身上。
梅逐雨手中燈籠掉在了地上,咕嚕嚕滾下了臺階,裡面的燈火一下子熄滅了。他攬著懷中軟玉溫香,整個人僵的像塊石頭,武禎扶著他的胸口站穩身子道:“多謝。”
梅逐雨連燈籠都沒撿,胡亂點點頭,轉身匆匆走了,腳步凌亂差點撞到柱子。
武禎目送他離去,低聲嘆了句:“腰果然細。”然後舉起手,拎起一個布袋子。剛才小郎君扶住她的時候,她順手解下來的,裡面果然是那個不化骨。另一隻手再一翻,又一個不化骨出現在手中,被她放進了同一個小袋子裡。
不化骨是全都拿到手了,但她先前穿的那套紅色圓領袍,還在小郎君床底下塞著呢。算了,一件衣服而已。
武禎沒有進客房休息,往前院看了一眼,就從牆頭上翻了出去。其實她剛才還想著有機會問問小郎君,是否真的想娶她,現在看來,是不用問了。
害羞成那樣了,她再問這種問題,那不是耍流氓嗎。
斛珠站在牆外不遠處的陰影裡等著她,武禎走過去拍了她一把,讓她回神,“沒被發現吧?”
斛珠捂著自己胸口,表情復雜而哀怨,“自然沒被人發現,奴是在牢房中溜出來的……貓公,這是奴生平第一次進監牢。”
“那梅大郎君,怎麼如此不知憐香惜玉?奴一個弱女子,他竟然毫不猶豫將奴交給那些士兵,讓他們把奴關起來?”斛珠還未從被人關起來的震撼中回過神,猶自不敢置信的抱怨:“就算奴變化成的模樣比不得如今的美貌,但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了,這樣他都沒有半點憐惜,莫非他是個斷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