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見到他的第一眼,喬安琛神色寡冷嚴肅,眉目好看得不像是真人。
婚後的相敬如賓,他的沉默少言。
幾次被他的行為氣到,卻又在他笨拙挽回時,沒有任何原則的妥協。
慢慢的,學會了互相喜歡和親近,仿佛是一對真正的情侶,然而他們那時已經結婚快一年了。
一切都越來越好,彼此也互相包容,默契,坦然,磨合得親密無間。
隻是生活總免不了有些小插曲,初壹氣他,又嫉妒得要命,小心眼發作得淋漓盡致。
喬安琛任勞任怨的讓她發泄,拼命改正,依舊是那副好脾氣。
直到今天,在那把刀刺過來時,不假思索擋在她身前,那麼的義無反顧,奮不顧身,讓初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刺過來的那把刀都還沒看清,他就已經衝了過來,把她牢牢護在身前。
現在,躺著手術室裡面生死未卜。
第74章
初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面前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被打開,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一湧而出,正中間, 喬安琛躺在車上被推出來,緊閉雙目,面容蒼白安靜。
“手術很成功, 沒有傷到要害,但是傷口太深, 病人失血過多, 可能需要較長時間才會醒來。”
病房內, 人群褪去之後,變得格外沉寂,喬安琛依舊昏迷不醒, 悄無聲息的睡在那裡。
初壹握著他的手無聲流淚,一顆心揉碎又復原, 就像被一道無形的力度死死捏住, 又驟然松開, 如此反復,折磨得她不得安寧。
窗外的天一點點黑了下來,頭頂驟然亮起冷白色的燈, 刺目的光充斥房間,初壹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還是緊緊握著喬安琛的手,她連忙坐直身子, 看過去。
喬安琛仍然閉著眼,嘴唇無比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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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壹臉上露出失望,整個人無力般又頹然下來。
“初……初小姐?”來人站在門邊,一身整齊警服,臉龐堅毅,有幾分眼熟。
下午時他和喬安琛一起來的。
“有事嗎?”初壹一開口,發現自己嗓子嘶啞。她已經許久沒有進食了。
“關於那個人的身份已經調查清楚了。”周堅對上她的眼神,目光又不由自主看向躺在那裡的人,眸中露出愧疚和同情。
“謝鑫有一個雙胞胎弟弟,這件事情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他們母親當年是未婚先育,難產死掉了,謝鑫一生下來就被送到了孤兒院。”
“江明,就是那個弟弟,當初在母親肚子裡營養不良,出生後身體不太好所以被送了人,從小養在偏僻山區的一戶陌生人家中。”
“知道這件事的隻有他們外婆,已經去世很久了。”
“十五歲的時候,兩人偶然相遇了。”
“他們一直在共同犯罪,但江明因為養父母家裡孩子眾多所以一直都沒有上戶口,因此沒有查到他的資料。”
“今天出現的那個人就是江明。”
“他在新聞上看到了哥哥被判死刑的消息,所以想要實施報復,兩人都是嚴重的反社會人格……江明曾經學過一段時間電腦,黑進系統查到了你的個人資料。”
周堅抿了下唇,朝她鄭重彎腰。
“對不起,是我們的疏忽。”
初壹嘴唇動了動,卻怎麼也說不出沒關系三個字,可明明,錯得並不全是他們。
如果,她沒有下去拿快遞。
或許意外就不會發生了。
在法治社會生活的太久,大部分人都失去了危機感。尤其是,在喬安琛明確告訴她對方不會逃出來,初壹已經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不然,怎麼會前一刻還在新聞上的罪犯,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
怎麼可能呢。
就像,她隻是很平常的下去取個快遞,加起來不會超過十分鍾的事情,離保安室僅僅一米遠的地方,對方就完全不管不顧的動手。
意外永遠出現在微小的忽略中。
哪怕她再多幾分警戒心,站在保安室前面讓那人送過來,不,就不應該下去。
就算對方說一定要本人籤收,也執意讓他放在保安室裡,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初壹眼眶又紅了起來,鼻子一酸,淚水洶湧而至,她哽咽得泣不成聲。
“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跑下去取快遞喬安琛才會受傷的,如果沒有我,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初小姐……”周堅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出來。
“其實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我們可能不會這麼快就抓獲到他,畢竟沒有任何信息茫茫人海中去找一個人太難了。”
“而且以江明的個性,就算你這次不出來,他早晚也會動手,他會一直潛伏在周圍,想盡辦法出擊,或許會有更多的受害者。”
“很幸運的是,這次我們剛好過來打算調取附近監控,才沒有讓他徹底得手。”
“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不要自責,喬檢會沒事的。”
周堅說完,目光不經意看向初壹腳下,她還穿著那雙拖鞋,在奔跑和混亂的過程中,腳趾頭不知被誰踩了一腳,腫了起來,泛著青。
整個人都是狼狽不堪的。
衣服,褲子,臉頰處還沾著血跡,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他不忍道:“你先去收拾一下自己,腳上的傷也處理一下,吃點東西,喬檢這邊我來看著就好了。”
見初壹張嘴欲說些什麼,周堅又打斷她,語氣不容置喙。
“你不想等喬檢還沒醒來自己先暈過去了吧。”
初壹又默默合上了唇,打量了眼自己,腳趾頭從一開始就隱隱傳來疼痛,她沒在意,現在低頭一看,已經腫起來了。
她後知後覺,覺得難受,才發現整個手臂也透著不適,手腕那裡都紅腫了起來。
許久沒有進食的胃幾乎扭曲到了一塊,喉嚨像是幹涸的大地,說話都泛著痛。
她點點頭,露出一個感謝的笑意。
“那謝謝你了。”
找護士要了藥簡單處理了一下,初壹買了份粥慢慢喝著,直到此刻,仿佛才從那場荒謬突然的恐怖事件中脫離出來,回歸到了正常的世界。
從沒想過,一直以來簡單平凡的生活中,會出現這種驚心動魄,堪比電影裡的情節。
窮兇極惡的罪犯,一個簡單的快遞電話,突然就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初壹想,自己應該會很長一段時間,對快遞電話有著心理陰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下樓去取快遞了。
不,可能就此變成驚弓之鳥,草木皆兵。
她輕輕吐了口氣,加快吃東西速度,想快點回到病房守著喬安琛。
夜裡的時候,喬安琛不僅沒有醒還開始發熱,值班醫生來了幾次說是正常情況,先用消炎藥和物理降溫。
初壹忙了一晚上,中途實在累得不行,不知怎麼就趴在床邊睡了過去,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
她看了眼喬安琛依舊沒有蘇醒,心不免沉了沉,推開椅子起身,到洗手間簡單洗漱了一下。
上午醫生檢查他身體各項數據都正常,按理說這個時候也該清醒了,但不知為何還沒有動靜,讓初壹再耐心等待。
初壹立刻就想起了那些永遠醒不過來的植物人,淚水又在眼眶打轉,這兩天她變得極其容易落淚,稍微有點情緒波動就眼眶一酸,視線模糊。
她別過臉,飛快的抹去淚水。
微風蕩起外面的白色窗簾,初壹看向床上,喬安琛安安靜靜躺在那裡,就像是童話世界裡的睡美人,絲毫察覺不到外界動靜,沉浸在自己的夢裡。
旁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初壹拉著椅子坐在他床邊,手背揉著眼睛,發出一聲細小的抽泣。
“喬安琛……”她自言自語叫著他的名字,仿佛這樣就可以把他從夢裡喚醒。
“你怎麼還不醒啊。”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人回答,初壹顧自接著說下去。
“我一個人好害怕啊,不敢告訴爸媽,怕他們擔心,想等你醒來再和他們報平安……醫院晚上又冷又空,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人類的悲歡並不能想通,即便內心已經快要崩潰,別人也永遠體會不到。”
“你再不醒……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初壹低著頭,開始小聲啜泣,忍不住又去握著他的手,用力握緊,感受著上面的溫度。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壓下她心底恐懼和擔憂。
“喬安琛,隻要你醒過來,我以後再也不對你發脾氣了,你加班我就乖乖等你回家,給你做好吃的,每天幫你捏背,煲湯給你喝。”
“對了,我最近學會了好多好多的湯,還沒有機會煲給你喝,你這次流了這麼多血,一定要好好補補。”
初壹說著說著,更加難過了起來,低著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腦子裡全是那天他倒在面前滿身是血的樣子。
“最後那個……”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嘶啞的聲音,喬安琛躺在那裡費力睜開眼,睫毛緩慢眨了眨,看著她,咳嗽兩聲,艱難笑道:“還是算了……”
“啊?”初壹還沒反應過來,微愕張大唇,臉上還掛著一滴剔透的淚水,緩緩沿著下巴滑落。
“我不想再喝湯了。”喬安琛微喘著氣把最後一句話補上,聲音帶了笑,初壹回過神來,表情一秒變天,撲到了他肩上大哭不止。
“嗚嗚嗚喬安琛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嚇死我了——”她埋在他頸間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後,才猛地想起什麼,立即坐直如臨大敵。
“對了!我去叫醫生,他說醒來要立刻告訴他的!”
喬安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面前的人驚慌失色的跑了出去,他吃力地伸出手,摸了摸頸間那片湿熱,扯開唇,笑了。
經過一系列復雜的檢查,喬安琛終於被醫生宣布沒有大礙,好好養傷就可以了。
初壹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他,就像是一隻忠心耿耿守候著主人的小動物。
待人都走後,她搬著小椅子才坐過來,咬著唇淚眼朦朧凝視著他。
喬安琛精神狀態不太好,整個人還是很虛弱,腦子裡像是有一個小人在上蹿下跳,神經鈍鈍的疼,渾身沒有一絲力氣,感覺一閉眼就能睡過去。
但他還是強撐著精神,陪她說說話。
“找個護工,然後給家裡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替你,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把住院要用的東西帶來。”喬安琛握著她的手,聲音很輕的吩咐,一口氣說完這麼長的話,休息了許久才緩過來。
初壹一個勁點頭,伸手順了順他胸口,軟聲道:“你不要再說話了,我知道的,隻要你醒了就好,其他都是小事情。”
喬安琛抿唇望著她,不說話了,隻是目光柔和的籠罩在她臉上,空氣靜靜的,卻又讓人舍不得打破。
初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對了,那個男人已經被抓住了。”她見喬安琛欲動唇的模樣,又立即說:“你別說話,聽我講就好了!”
喬安琛無奈笑,還是很順從的躺在那裡,聽著她說。
“他們竟然是雙胞胎來的!真的完全想不到……”初壹皺著眉頭憤然感慨,宛如說著什麼懸疑謎案後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喬安琛沒說自己早就猜到了,隻是安靜的望著她,臉上帶著淺淺笑意。
他醒了,初壹就找到了主心骨,整個人恢復成了往日鮮活,恨不得把這兩天所有的心歷路程都和他說一遍,包括周堅過來,講得那段話都原封不動的復述給了喬安琛。
嘰裡呱啦不知道說了多久,喬安琛漸漸精神不支,眼皮緩緩耷拉下來,又用力睜開,初壹察覺,話音漸漸消失,關切地用掌心摸了摸他的臉。
“你先休息一下,等你醒來我再和你說。”
“嗯……”喬安琛應著她,卻依舊睜著眼,他目光望著初壹,似乎是留戀不舍,想再多看她一會。
這樣柔軟的眼神讓初壹整個人都要融化,心裡酸酸漲漲的,眼睛又有點難受了。
她用力眨了眨,把眼淚憋了回去。
“喬安琛……”初壹湊近他,在他臉旁小聲說:“你下次不能這樣子了,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也活不下去啦。”
她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淚意便卷土重來,鼻子酸得不行。
喬安琛注視著她,她的眼睛亮亮的,眸中鋪著一層薄薄水霧,在午後陽光照射下,像是藏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