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有一垛幹草,有幾個男人拿著火把站在周圍。
許崎看見了林老頭子,老頭子滿鬢白霜,穿著合體的西服,背著手站在幹草垛邊,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許崎定了定心緒,衝那老頭喊道:“林老頭,你也是一把年紀了,搶我男人是幾個意思啊。”
林老頭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都沒有搭理她,眼皮一張一闔,仿佛不屑於和她講話。
“快把人還給我,不然今天我就血濺‘聚賢莊’!”
晴雯低聲問許崎:“什麼意思啊?”
許崎回答:“就是要大開殺戒的意思。”
晴雯點點頭,有些懷疑地望著她:“你行嗎?”
行不行不是重點,重點是氣勢要有,最好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然而,這幫死東西一個個跟黑客帝國裡的演員似的,緊繃著臉,完全不在意許崎的威脅。
許崎嗷嗷大叫了幾聲,準備要變身了,就在這時,晴雯拉了拉她,指著正前方的柴火垛:“先生好像在上面。”
許崎抬眼望去,看到陸衍穿著黑色西服,平躺在柴垛之上,安詳而寧靜,火把的光籠罩著他的臉,顯出紅潤的血色。
這時,林老頭終於開口了:“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將他的屍身保存這麼久,但他已經走了,他的身體應當追隨他的靈魂離開。”
“你放……你胡說!”
“我們血族幾百年來謹慎行事,從未行差踏錯半步,因為我們明白一個道理――對於得不到的事情,強求隻會適得其反,甚至連累全族。”
林老頭接過了身邊人的火把,走到柴垛邊,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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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吧。”
柴垛澆了汽油,一點即燃,大火蓬勃燃燒,許崎睜大了眼睛,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甚至來不及阻止。
她的愛人,她所有的執念和所有的努力,即將在這大火中化為灰燼。
許崎仰天悲鳴,身體肌肉迅速膨脹,呈現獸化的形態,猛地一個俯衝,一躍而起,跳到了熊熊燃燒的柴垛之上,撲滅他身邊燒灼的火焰。
晴雯捂著嘴,驚聲尖叫,眼睜睜看著迅速竄上來的火焰將她尾巴上的毛都卷焦了。
許崎銜起陸衍的身體,甩在自己的背上,背著他衝下了火垛,穩穩地落在地上。
晴雯趕緊跑過去,檢查陸衍的身體。
幸而,解救及時,他身上沒有一處皮肉被烈火灼傷,如果他被燒傷了,傷口會迅速蔓延腐化,屆時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白狼低頭,溫柔地舔了舔他的臉。晴雯看到她雪白的毛發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部分皮膚焦黑,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經破皮起了泡,完全不復當初精神抖擻的模樣。
血族的人圍了上來,眼神冰冷,圍著這一人一狼和一具屍體。
白狼喘息著,擋在了陸衍和晴雯身前,低吼著,威脅他們。
林老頭搖了搖頭,說:“既然這樣執迷不悟,那你們倆就去地獄裡陪著他吧。”
周圍的血族已經呈現進攻狀態,晴雯還想反抗,不過她被他們控制了精神,身體僵硬,動彈不得。
許崎試圖掙扎著,但血族的精神控制力太過強大,而且……是一群血族。
白狼寸步難移,有人朝她走了過來,伸出手,掐出了她的喉嚨,五指猛然收緊。
窒息的痛苦宛如無盡的深淵,深淵盡頭,是一片空虛。而她使盡全身力氣的掙扎,僅僅隻是微微側過頭,望向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
她已有求死之心……
晨曦的微光刺破黎明的層雲,她嘴角揚起一抹悽然的微笑。
陸衍,我來找你了。
就在她意識行將消散之際,隻聽一聲巨響,身後巨大的火垛猛然坍塌,顧懷璧從天俯衝而下,將那個掐著許崎脖子的男人一腳踹飛出去。
身後又是幾匹狂怒的巨狼撲過來,將周圍的血族嚇得連連後退,瘋狂逃竄。
獸化的成年狼,絕對是他們不想招惹的存在。
許崎認得那幾隻狼,是石俊和孫嘉平,還有雲景!
還有……她老爸!
許崎老爸沒有獸化,但是已經氣得鼻孔冒煙了,衝過去將那個掐著自己女兒的男人拎起來,一通發泄式的暴揍。
“你欺負我閨女!老子弄死你!!”
面對這混亂的一幕,林老頭依舊保持著風度和體面,理理衣領,走出來與顧懷璧面對而立:“狼王,讓他們停下來,在這裡發生爭執,於兩族無利。”
顧懷璧冷冷地望著他,並沒有馬上叫停,隻說道:“你搶我的人,燒我的狼,現在又要休戰,你當我們遛著好玩嗎?”
“我何時搶你的人了,陸衍本就是我們血族的初代長老,我們要燒掉他的屍身,讓他的靈魂得以安息,這無可厚非吧。”他看看奄奄一息的許崎:“至於你的狼,是她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顧懷璧嘴角揚了揚,擋在了許崎和陸衍面前,淡淡道:“既然已經在月亮的見證之下結婚了,那初代陸衍就是我族的女婿,說到底也是我族的男人,如何安排他的屍身,那就是我狼族的事情,與你血族無關。”
“你……你強詞奪理,我們血族可沒有承認這場婚禮,我不同意。”
“我聽說,血族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初代陸衍年紀比你還大吧,他結婚何時需要經過你這老東西的同意。”
顧懷璧此言一出,林老頭被噎著了,氣得說不出話來。
的確,血族的血脈羈絆不會像狼族那樣強烈,他們的家庭觀念也很薄弱,他們獨來獨往,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婚姻選擇更是個人選擇,無需經過誰的批準同意。
“好……就算,就算不需要誰同意,但陸衍已經死了,誰知道他想不想入贅你們狼家呢!你這就是強買強賣,佔著人家的身體耍流氓你們!”
林老頭被顧懷璧氣得已經顧不得什麼體面和紳士風度,口不擇言地罵了起來。
顧懷璧從容一笑,走到許崎身邊蹲下來,安撫地摸摸她的白毛,然後拾起她頸上戴的那枚銀色十字架。
“這枚十字架,你們應該認得。”
血族眾人臉色頃刻變了,這枚十字架,陸衍隨身攜帶已經好幾百年了,是對他相當重要的物件,現在它戴在這隻白狼的脖子上,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林老頭望望顧懷璧,又望望周圍這幾隻氣勢洶洶的狼,知道陸衍這身體,他們恐怕是管不了了,也隻能偃旗息鼓,作罷。
白狼重新爬回了陸衍身畔,蹭蹭他的臉,然後趴在了他的身上,睡去。
——
許崎住進了狼族的私人醫院,燒傷科,她的身體大面積燒傷,不過狼的痊愈能力比人類強很多,這些燒傷很快就會痊愈,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隻是讓許崎很不爽的是,她老爸給她買了個狗狗專用的伊麗莎白圈戴著,避免在長新肉痒痒的時候,她忍不住伸舌頭去舔。
許崎戴著伊麗莎白圈,怨念地看著老爸。
老爸在她住院以後,幾乎日夜不休地陪在她身邊,全程陪護,精心照顧,細致入微。
雖然父女倆時不時還是會拌嘴吵架,但這就是他們過去相處最正常的狀態。
那晚,許崎爸見女兒決然赴死的模樣,被嚇得魂不附體,所以現在啥都不在乎了,什麼名譽什麼尊嚴,隻要她活著,比什麼都珍貴。
雖然大家都說陸衍沒問題,身體已經拿回來了,現在好生安放著,讓她不要擔心,好好養傷。
但是許崎沒見到他,總歸是放不下,好幾次企圖翻窗遁走,都被老爸給拎了回來。
她想聯系晴雯,奈何手機也被老爸收繳了,醫院裡又全是狼族的人,晴雯好幾次想偷偷溜進醫院探望她,都被兇巴巴的護士狼姐姐嚇退了。
醫院門口,一身蘿莉裝的雲景打量著穿齊胸襦挽發髻的晴雯,眸光裡頗有幾分同道中人的意思。
他帶晴雯進了醫院,路上還問了晴雯不少衣料訂制的問題,晴雯說她的衣服都是自己裁剪縫制的,因為店鋪裡做出來的裙子,形制不是這裡有問題就是那裡有問題,還不如她自己做呢。
雲景的眸光頃刻間變了,啊,他有點想舔她呢!
晴雯完全不知道雲景此刻腦海裡翻雲覆雨的想法,但他熱切的目光讓她不禁打了個寒噤。
這個狼“姐姐”,該不會想跟我搞百合吧。
晴雯這樣想著,進了許崎的病房,許崎老早就聞到她的味道了,隻等她進門,直接跳到她身上:“我想死你啦!”
晴雯猝不及防,看到一個戴伊麗莎白圈的女人往她懷裡撲,她本能後退幾步,和雲景撞到了一起,讓許崎撲了個空。
“咦。”
晴雯回頭望了望這個膚白貌美可愛炸裂的蘿莉小姐姐,為什麼小姐姐的胸這麼平,為什麼小姐姐的肚子這麼硬,為什麼小姐姐……還有喉結!
蘿莉小“姐姐”紅著臉跑出了病房,晴雯捂著心髒,對許崎說:“你們狼族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家伙!”
許崎望著雲景的背影,笑了笑:“隻有他比較奇怪而已。”
“我這幾天一直想聯系你來著,可是進不來,這醫院太可怕了,全是狼。”
“我也想找你呢。”許崎拉著她的手,急切地問:“陸衍還好嗎?”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你們族人把他弄哪兒去了?”
“他不是……不是你在照顧嗎?”
“我什麼時候?不是,那天晚上之後,你們族人就把他帶走了呀,我連他的面都沒見找。”晴雯說著掏出手絹,幾乎都要抹眼淚了:“我一個弱女子,就像纖弱的浮萍,無依無靠,我又不能去跟你們老大理論。”
許崎嘴角抽了抽:“知道了,我……我會去問。”
半個小時後,雲景重新恢復了正常打扮,穿著白襯衣黑褲,倒有幾分清秀鄰家少年的感覺。
他帶晴雯走出醫院,晴雯滿心惦記的都是陸衍的身體,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雲景。
“你叫什麼?”
“晴雯。”
“我叫雲景。”
“哦。”
“我今年22,你呢?”
“哦?真巧。”
“你也22歲嗎?”
“我222歲呢。”
“……”
那晚,許崎還沒有去找顧懷璧,反倒是顧懷璧先來了病房,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他手揣兜裡,臉色低沉,倚在櫃子邊,望了許崎很久,看得許崎頭皮發麻。
“老大,你想說什麼?”
“跟我來。”
顧懷璧說完,走出病房。
許崎不解地追上去:“你帶我去哪裡呀?”
“不是一直想見你丈夫?我帶你去見他。”
許崎心裡一喜,但是顧懷璧的態度有點奇怪,她有不妙的預感,生怕陸衍出什麼差錯,但又不敢細問。
顧懷璧走進了電梯,她也趕緊跟上,電梯上行,電梯門在頂層的VIP特護樓層,打開了。
許崎戰戰兢兢地跟著她走出去,來到了特護病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