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粉色的發圈,他越看越喜歡,毫不猶豫掏錢結了帳。
下午放學,邊邊拿著掃帚打掃教學樓的樓道清潔衛生,少年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捧起她細碎的垂肩短發,合成一束,快速地將粉色發圈扎在她的頭發上,
邊邊回頭望見少年英俊的眉眼,防備地往後退了退,掃帚擋在身前,要是他敢再對她做什麼,她就要使出“打狗棒法”了。
顧懷璧那清淺的視線隻落在她的馬尾辮上,含著幾分熾熱。
他根本不會扎頭發,邊邊馬尾都歪了,她取下發圈,看了看,不解地問:“這是做什麼?”
“送你的禮物,以及……”顧懷璧望著她粉白柔軟的櫻桃唇,極不自然地說:“道歉,我不聽話,錯了。”
邊邊這才明白,顧懷璧是給她送禮物來了――粉色的橡皮筋發圈,送給她扎頭發。
她咬住橡皮筋,用手指穿入發梢間,重新梳理了一下發絲,然後用橡皮筋扎在頭頂,落下一束漆黑柔軟的馬尾辮兒。
後來在相當漫長的一段時光裡,顧懷璧總是會回想到那天下午,陽光正好透過天窗射入樓道,軟軟地籠著她的臉頰,每一根發絲都通透得宛如在發光。
陳邊邊咬著他送的橡皮筋扎頭發時的溫柔神情,似夏日的晚風,似山間淡淡的雲月,成為了顧懷璧百轉千回的少年心事。
——
邊邊參加市裡舉辦的遊泳比賽那天,陳文軍親自開車送邊邊來到市遊泳館,顧千珏、慧慧還有薛青遠遠地看在館前,衝邊邊揮手,給她鼓勁兒加油。
邊邊和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去更衣室換泳裝。儲物櫃旁,邊邊將手機放進櫃子裡,想了想,又給顧懷璧發了一個定位,配了一條短信:“比賽快要開始了哦。”
雖然顧懷璧並沒有明確說他會過來看比賽,邊邊也從來沒有告訴他遊泳比賽是在今天,但是她本能地覺得,顧懷璧應該知道,應該關心……
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些,畢竟他從來沒有開口說過“喜歡”兩個字。或許隻是吸管了她呆在他的身邊,習慣了她成為他的所有物,畢竟顧懷璧是個極度念舊而厭新的人。
念及至此,邊邊心裡不無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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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同樣參加比賽的隊友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比賽快要開始了,須得去場區進行熱身準備。
邊邊趕緊將手機塞回儲物櫃,戴上泳帽和泳鏡,和隊友們一起來到候場區。
邊邊最後環掃了觀眾席一眼,這樣的比賽,觀眾多是選手的親友團,人數不算多,稀稀落落地坐在位置上,顧懷璧沒有來。
老爸、顧千珏、慧慧和薛青他們坐在最顯眼的前排,給邊邊吶喊鼓勁兒,邊邊衝他們笑了笑,示意放心。
他沒有來,在邊邊這麼重要的日子……
“陳邊邊,你們這一隊準備好。”有穿白色運動衫的教練員走過來,領著她們進行下水前的熱身運動。
邊邊收拾好情緒,熱身之後,便來到了預備區。
——
顧懷璧一大清早就出了王府花園,不過半路接到陳舟的電話,說是潘楊在星辰網吧被人揍得半條命都快沒了。
陳舟的性格比潘楊和其他幾個哥們要穩重許多,一般不會胡言亂語,他若說半條命都快沒了,那就是真的半死了。
顧懷璧立刻掉頭,按陳舟給的位置找到了星辰網吧,的確是打起來了,潘楊腦袋瓜讓人開了瓢,滿地淋漓的鮮血,看得人頭皮發麻觸目驚心。
他讓幾個小混混按在地上暴揍,顧懷璧站在門口都能聽到某人肺被捶爆的沉悶聲。
顧懷璧慢條斯理戴上了口罩,隔絕了小網吧濃鬱的煙味,推門走進去。
後來發生的事情,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忽然加入的少年是怎樣單手抓起一個一米八五的壯漢,輕飄飄地甩出窗外,又將另一個噸位同樣不輕的男人甩出好幾米遠……
他一挑十跟玩兒似的,分分鍾便解決了這幾個打人的小混混,潘楊捂著肚子,滿頭鮮血還支撐著身子站起來,話沒說,先吐出一口血。
顧懷璧回頭望了同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陳舟,沉聲道:“傻了?120不會打?”
陳舟連忙打了120,叫救護車,悲催的是救護車還沒到,先等來了110警車。
幾個鬧事的男孩全都被抓到了警局,當然也包括顧懷璧。
事情的起因經過相當簡單,潘飛他們大清早去網吧,看到隔壁桌幾個小混混玩遊戲,也是自己嘴賤說人家不該這樣打,技術渣什麼的,結果對方也是暴脾氣,一言不合便起手來了。
那幾個小混混屬於頭鐵的類型,仗著其中有個跆拳道黑帶,將潘楊幾個男孩往死裡揍,幸好顧懷璧及時趕到,否則今天他們還有沒有命走出網吧都說不準。
顧懷璧被拷上手銬,民警按著他的腦袋,把他按進警車。
然而這起打架事件如果到此為止,性質興許不會太惡劣,但是偏偏今天撞上了邊邊的遊泳比賽,顧懷璧被拷在警車裡,心急如焚。
所以在警車等綠燈的間隙,顧懷璧雙手往外一扯,生生扯斷手銬,同時一腳踹開了車門,跑了!
接下來,便發生了江城有史以來最刺激堪稱好萊塢大片的警車追兇場面。
……
邊邊奪下了遊泳比賽的第一名,全場沸騰,顧千珏的尖叫聲都快要掀翻場館屋頂了。
這時,“逃犯”顧懷璧帶著一股勁風,撞破了遊泳館側面的小門,擠進人群裡,正好看到薛青將浴巾掛在邊邊身上,邊邊還對他笑了笑。
這刺激的一幕讓他腦子“嗡”的一聲,感覺頭皮都炸了。
顧懷璧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出了遊泳館,手緊攥著拳頭,還沒走到馬路上,他極力控制隱忍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完全不同於方才打架時候的輕描淡寫,眼底浮起一絲血腥的氣息。
他氣不過,轉身便要衝進遊泳館,將那個碰過邊邊的男人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這時,警車呼啦呼啦地趕到,民警立刻跑下來,將顧懷璧團團圍住。
遊泳館外的緝捕事件並沒有影響館內的頒獎典禮的正常舉行,邊邊站在領獎臺邊,由市局的領導親自為她頒獎,邊邊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高額的獎金。
不過……她卻有些高興不起來,心裡感覺空落落的。
晚上十一點,杜婉柔才把顧懷璧從警局帶回家,氣得渾身發抖,倒不是因為他頑皮搗蛋,而是因為害怕……
她接到警方的電話的時候,正在開一場重要的董事會,聽說顧懷璧被抓到警局去了,她顧不得其他,火速驅車來到警局,詢問情況。
得知顧懷璧在網吧打架,後來又跳車逃跑,被警察連著追緝了好幾條街,才在體育館門口被截獲。
民警意味深長地對杜婉柔說:“你兒子這長跑速度,怎麼不去當馬拉松運動員。”
雖然隻是一句玩笑話,但杜婉柔卻驚出了一身冷汗,隻掩飾說他從小鍛煉,腳力驚人罷了。
“如果他們發現你的秘密,你知不知道會怎麼樣!”
客廳裡,杜婉柔拍著桌板怒聲道:“顧懷璧,你給我時刻記著,如果你還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就給我表現得像個正常孩子一點!”
顧懷璧抬眸,淡淡地睨了杜婉柔一眼,冷聲道:“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叫我怪物的人是你,你把我生出來的,不是嗎。”
杜婉柔如遭雷擊,悽聲道:“顧懷璧,你終於怪我了嗎。”
顧懷璧心裡劃過一絲懊悔,不過叛逆的年紀裡,他被無名的怒火支配著,說出的話總是言不由衷。
良久,他終於道:“我能控制住,不會變。”
杜婉柔卻激動地說:“如果你能控制住,六年前,你就不會對你哥做出那樣的事!”
話音剛起,顧懷璧的身形猛地一顫,而杜婉柔也立刻止住了話題,坐在了椅子上,像是被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回你的房間。”
顧懷璧走上樓梯,看也沒看躲在走廊窗簾背後偷聽的顧千珏。
不過當顧千珏拿起手機要給邊邊通風報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手機忽然黑屏了,無論怎樣都打不開。
耳邊,傳來少年重重的摔門聲,顧千珏的小心髒都跟著一陣猛跳。
……
後來顧懷璧和潘楊他們打架被抓進局子裡的事情,在年級群裡傳開了,邊邊聽聞日期正好是遊泳比賽的那天。
她又翻出了比賽前發給顧懷璧的信息,一個定位,一段委婉表示希望他來看比賽的文字。
石沉大海,他甚至都沒有回復。
後面也一句解釋都沒有,過去整整一周,他根本沒有再聯系過她了。
暑假,邊邊把自己悶在家裡,心情非常糟糕。
青春期荷爾蒙躁動,那些不為人知的小心事,化成了源源不斷的委屈,被無限放大,甚至每晚入睡前,她都要偷偷抹幾滴矯情的眼淚。
喜歡一個人不被回應,原來是這樣難受的一件事。
甚至邊邊都劍走偏鋒地覺得顧懷璧之前做的那些事,完全是在佔她便宜,她還傻兮兮地以為,他待她真心。
短短數日,顧懷璧在邊邊千回百轉的愁腸裡,被打上了浪子和負心人的標籤。
終於有一天晚上,邊邊抹了眼淚之後,痛定思痛,決定快刀斬亂麻,再也不要這麼卑微地喜歡他了。
於是她給顧懷璧發了一條分手短信。
同樣,這條短信也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回應。第二天,邊邊就決定要振作起來,不再耽於這些不良情緒,她要過好自己的生活,才不要為某個不值得的人傷心難過呢。
單方面分手的邊邊約了慧慧出來逛街,順便請慧慧吃個飯,慶祝她拿到遊泳比賽的冠軍。
不過晚飯吃到一半,邊邊手機響了,是顧懷璧的來電。
她的心猛地跳了跳,深呼吸,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端噪音嘈雜,隱約間似乎還有人在唱歌,幾個男孩笑鬧著,聲音很遠。
他一言未發,呼吸聲似乎有些紊亂。
邊邊抿抿唇,低聲喚了他的名字:“顧懷璧。”
他沒有回應,不過遠處似乎傳來了潘楊的聲音:“懷哥都醉成那樣了,給誰打電話呢這是……”
幾秒之後,電話裡傳來了一陣忙音。
他掛了。
第40章
皇鼎會所門前,邊邊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敢踏進去。
這座會所規格相當之高,前門修得金碧輝煌,異常浮誇,乍眼望去還以為來到了東海龍宮。
門前站著不少西裝革履的年輕侍者,領著從車上下來的客人進去裡面包廂。
這樣的氣派,讓邊邊有些不敢往裡邁步,但她放心不下顧懷璧。
恰是這時候,陳舟拿著電話走出來,似乎正呼朋喚友攢今晚的局。
他掛了電話,側過身,便看到了站在巨型金獅子石座旁的陳邊邊。
邊邊穿著清爽的淺色格布裙,手緊緊捏著斜挎包的帶子,皮膚白得似乎能捏出水來似的。
她的五官談不上多麼精致完美,卻帶著一些清遠的韻味,經得起推敲,越看越耐看。被她望了一眼,陳舟感覺自己的心仿佛都要被這酷暑盛夏的高溫融化了似的。
“你怎麼在這裡啊?”他連忙走過來,關切地問:“是路過,還是……”
“我找顧懷璧。”邊邊問他:“顧懷璧在裡面嗎?”
“在啊。”陳舟殷勤地說:“我帶你進去吧,一塊兒玩,懷哥知道你過來肯定高興,他這幾天失戀,心情糟透了,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邊邊低低地“哦”了一聲,打量著陳舟似乎並不知道她和顧懷璧的事。
“他說他失戀了?”
陳舟帶上邊邊走到電梯邊,非常紳士地替她擋住電梯門,讓她先進:“那倒沒有,懷哥從來不跟咱們講他的事,我們瞎猜而已。之前他不是給女生買禮物嗎,挑來選去,居然就買了條兩塊錢的橡皮筋,我們都說這不行啊,但你也知道懷哥的性子,他覺得好的誰都不能說不好,一意孤行的程度簡直令人發指,所以咯,多半是失戀了,哪個女生會接受這麼廉價的禮物啊。”
然而他話音剛落,抬眼便看到了系在邊邊馬尾辮兒上的粉色橡皮筋。
陳舟立刻閉了嘴,心裡默默地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這倆人的關系,果然不是朋友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