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她第一次動手打人,下手很重很重,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則是為薛青打抱不平,二則……她真的好氣顧懷璧,氣他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壞,變成她最討厭的仗勢欺人那種人。
邊邊的手,現在還在疼呢,可想而知,顧懷璧的臉有多疼。
打人的事她不後悔,可是口不擇言叫他怪物的事,邊邊是真的後悔,後悔又心疼,難受的時候又隻能一個人躲著抹眼淚。
第二天,薛青桌上擺了滿滿一桌新書,同學們說,是潘楊他們幾個賠給他的。
薛青一言不發地將那些書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顧懷璧燒書事件,可算讓學校拿到他的把柄了,他和那一幫混小子,被罰做整整一個月的義務勞動,打掃教學樓和男廁所。
後來有一次,邊邊去水槽邊洗手,遇上戴口罩的顧懷璧過來衝洗手裡的抹布。
兩個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都有些不自在,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講話了。
顧懷璧故意將水龍頭擰到最大檔,拎著抹布放到水下衝,水花都濺到邊邊衣服上了。
邊邊看不慣他這作態,推了他一下,用力扯過他手裡的帕子,熟練地搓洗著。
顧懷璧見狀,上前搶奪,邊邊沒給他,將帕子錯洗幹淨之後,才扔他身上,氣呼呼地低聲說:“又沒傷口,戴什麼口罩。”
顧懷璧扯下口罩,臉上赫然印著五個巴掌印子,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越發明顯,他左半邊臉都紅腫了。
邊邊:……
顧懷璧翻了個白眼,叼著口罩轉身離開。
邊邊連忙從包裡摸出準備好的消腫藥管,遞給顧懷璧,顧懷璧沒有接,她將藥管塞進他的褲子口袋裡。
顧懷璧扯出藥管,毫不留情扔進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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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邊氣不過,撿起藥管追上他,拉住了他的手。
手臂灼燙,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是沸騰的。
顧懷璧心裡有氣,反手推搡了邊邊一下,但沒控制住力度,使得邊邊重心不穩,摔倒了。
屁股墩兒鑽心的疼,女孩坐在地上,咬咬牙,眼底又滲出眼淚了。
顧懷璧沒想傷著她,見她摔跤還抹眼淚,心裡慌得一批,但又拉不下面子太關心她,隻蹲下來碰碰她的手機,悶聲說:“我是怪物,你離我遠點。”
邊邊攥起小拳頭,邊哭邊捶他,手腳並用,又打又踢。
顧懷璧都沉默不言地受著,但還是禁不住她掉眼淚的可憐樣子,伸手抱了抱她的腦袋,噓聲說:“好了好了。”
小時候每次邊邊鬧脾氣,顧懷璧兇是兇,最後還是要來哄的。
邊邊安靜下來,扯下他的口罩,輕輕撫摸著他左邊臉頰:“疼不疼啊你。”
顧懷璧沒好氣地說:“我打你一巴掌試試。”
“我以為……一兩天就好了,上次就是,你痊愈能力那麼強……”女孩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你這個笨蛋。”
顧懷璧捂著胸口說:“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好不了。”
她留下的傷痕無法痊愈,隻要他的心還在疼,傷口就好不了,反而越來越嚴重。前兩天還好,就是紅,這幾天居然開始腫,弄得他半邊臉都歪了,不得不戴口罩。
“我不是故意要那樣說。”邊邊抱住了顧懷璧的腦袋,摸著他腦後硬邦邦的茬子,心疼地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樣說你……”
“我沒打他。”顧懷璧眼眸微垂,說道:“我隻是嫉妒他。”
第24章
樹蔭下,邊邊將澄黃透明的藥膏擠在指尖,擦在顧懷璧左臉頰上,用柔軟的指腹一點點化開,動作溫柔。
見顧懷璧緊繃著臉色,她以為很疼,還輕輕地吹拂著他的臉。
女孩睫毛細細密密,一排宛若小刷子似的掃下來,覆住她那玻璃球般清澈的眸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好美好美,美得他都幾乎快要認不出來了。
每次看到她,顧懷璧的心髒都會亂跳,會慌張,也會心虛害怕……這世上,他真的怕過誰啊。
“好了,應該很快就會消腫。”邊邊將蓋子擰好,放進顧懷璧的上衣兜裡。
這時候有同學經過,顧懷璧立刻戴上口罩。
邊邊打量他還挺在乎自己的形象。
“你說你嫉妒什麼呀。”她坐在他身邊,問他:“至於燒人家的書嗎。”
顧懷璧戴著口罩,有些憋悶,瓮聲瓮氣地說:“我他媽怎麼知道。”
就是嫉妒,嫉妒得恨不能把那家伙扔進河裡,或者一掌拍死他,如果他再敢靠近邊邊,顧懷璧真的會這樣做。
邊邊擰眉想了想:“總不能……是嫉妒薛青長得比你帥吧。”
顧懷璧聞言,怔了怔,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陳邊邊你是不是瞎了。”
邊邊伸手捂住腦袋:“唔……開玩笑的。不是這個,那你嫉妒什麼啊,薛青成績都還沒你好呢。”
“誰會在意那種事。”
顧懷璧嫉妒什麼,他嫉妒薛青和她放學一起走,嫉妒薛青借她的筆記本,嫉妒他能和她當朋友,可是自己……卻總是在傷害她,讓她哭,讓她難受。
這些話,顧懷璧沒有說。
邊邊又問他:“那天看到你從紋身店出來,你是不是紋身了?”
顧懷璧悶悶地應了聲:“嗯。”
邊邊立刻拍了他手臂一下:“好端端紋什麼身啊,壞男孩才紋身呢!”
“老子就是這樣,從來就沒好過。”顧懷璧吃痛地抽回手,破罐破摔道:“你能接受,咱倆繼續好,不能接受,就絕交。”
邊邊撇嘴說:“那你先給我看看你的紋身,嚇人不。”
社會上的混混手臂上紋著可怕的圖案,她看著就覺得滲人。
顧懷璧沒好氣地說,這特麼還要經過考核驗收,合格了才能當朋友是吧。
他掀開了自己的下衣角:“自己看。”
這是邊邊第一次看顧懷璧的身體,他腹部這板塊狀的巧克力腹肌,太整齊了!他是怎麼練出這種體格的,這還是高中生嗎!
顧懷璧見邊邊盯著他的腹部,皺眉,側過身,指了指側腰的位置:“在這裡。”
邊邊找了半晌,終於在他側腰的位置,找到了他的紋身。
黑色的小狗,乖乖地蹲在他的腰間,很小一隻,就像橡皮章印上去似的,端端正正地坐著,仰著脖子,特別可愛。
邊邊驚詫地問:“你……你就在這裡紋了個狗啊?”
顧懷璧糾正道:“是狼。”
“這個……明明就是狗啊。”
“是狼!”他固執地重復:“一隻很兇的狼。”
邊邊嘴角抽了抽:“這個狗狗……哪裡兇了?”
明明這麼可愛!
顧懷璧放棄了,放下衣角,不想再和這個蠢貨多說一句話。
隨後,他又望向她,充滿真誠而又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你……喜歡狼嗎?”
邊邊哆嗦了一下,她好怕狼的,以前她住的地方,大山裡有狼,好多村民進山都被狼群攻擊過。
“我一點也不喜歡狼!超級討厭狼!我寧願喜歡最笨的狗也不會喜歡狼,咦?顧懷璧,你……你怎麼走了,你去哪兒?”
顧懷璧沉著臉,背對著她,很受傷的樣子:“還是絕交吧。”
——
薛青把顧懷璧燒他筆記的事情報給了學校。
在學校的要求下,顧懷璧勉強答應跟薛青道歉。
教務主任本來沒想顧懷璧會同意,結果他居然同意了,於是又進一步要求,寫一封道歉信,周一的升旗儀式上,當著全校同學宣讀。
一則是為了挽回薛青的面子,二則也代表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但是也隻有薛青知道,出現這種情況,換了沒背景的同學,絕對不會隻是這樣輕飄飄的處罰,也就是顧懷璧,連記過處分都沒有,隻讓他道歉,象徵性地罰做幾天衛生,就算輕飄飄地翻篇了。
學校的屁股是早就坐歪了。
顧懷璧一開始拒絕當眾道歉,但是當他收到邊邊早就替他寫好的道歉信的時候,他就知道,周一這場“劫難”,肯定是躲不過去了。
邊邊對顧懷璧說:“薛青跟我一樣,很早就沒了媽媽,全靠家裡老爸撫養他長大,他心思很敏感,自小也很自卑,你那天的做法傷了他的自尊心。”
邊邊這“叨叨叨”的話語顧懷璧半個字沒有聽進去,不過他唯一聽進去一點就是,隻有他道歉了,邊邊就會原諒他。
管他的,道歉就道歉吧,又不會少塊肉,頂多……被一幫家伙嘲笑幾天。
於是在周一升旗結束以後,顧懷璧拿著邊邊給他寫的長達八百字的道歉信,上了光榮的升旗臺。
他抬頭,國旗迎風飄揚,似乎也在見證他的“光榮時刻”。
顧懷璧展開疊好的道歉信,念道:“我顧懷璧,今天在國旗下,鄭重地向薛青同學道歉,我的狂妄自大,深深地傷害了薛青同學,在此,我鄭重地向校領導、老師和同學以及薛青同學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臺下,潘楊他們幾個看著顧懷璧吃癟的樣子,笑得前合後仰。
這位搞事情都不屑於親自動手的顧二爺,吃過這樣的虧啊,丟過這樣的人啊。
再看首排的薛青,他面無表情地站著,視線平視前方,沒有看顧懷璧,似乎都沒有聽他念道歉信。
兩人好像都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顧懷璧靈魂出竅地念完了道歉信,正要下臺,這時教務主任走上來,讓他不要忙離開,他還要搞事情。
顧懷璧不耐煩地望著他:“還想怎樣。”
教務主任說:“我們把薛青同學請上來,讓他和顧懷璧同學握手言和吧。”
顧懷璧:“……”
薛青:“……”
於是,同學們掌聲四起,都樂於見到這種大團圓的結局。
邊邊小巴掌拍得那叫一個響亮,笑容滿面,期待著薛青上臺和顧懷璧和好。
教務主任用眼神示意薛青快上來,薛青的手攥緊了拳頭,他並不想上去,而且很顯然,顧懷璧也並不是真心和他道歉。
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任性。
他是通過成績考入嘉德中學,學校給了他獎學金,學費全免,他不能不識好歹。
薛青拖著沉重的步伐上了臺,和顧懷璧站在了一起。
兩個男孩冷冷地對視著,眼神裡交換著對彼此的憎惡,就在兩個人握手言和的時候,薛青咬牙切齒狠聲說:“怪物,別人看不到,但我能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永遠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顧懷璧握住薛青的手加重了力度,捏得他鬢間都滲出了汗珠。
良久,少年陰冷一笑:“至少,比你有資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