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璧終於出聲喝止,潘楊訕訕地閉了嘴,用眼神招呼了幾個少年,一起離開――
“懷哥,先走了。”
他們離開後,整個操場隻剩了邊邊和顧懷璧兩個人。
邊邊走過去,拉了拉顧懷璧的手指頭,他的手冰冰的,夏天牽著,很是舒服。
“我每天都來找你一起放學回家來著,結果都不見你人影,原來是認識新朋友了啊。”
少年撿起地上的籃球,悶悶地應了聲:“嗯。”
“你的新朋友幾個,很酷嘛。”
“沒陳邊邊酷。”他將籃球扔她手裡,一如既往地跟她絆嘴。
“那可不一定,陳邊邊就不會為你打架。”
少年甩開了她的手:“少陰陽怪氣,有什麼話你就說。”
“你兇什麼兇!”
邊邊扔掉籃球,委屈地說:“我不是怕你學壞嗎,那些家伙打人的動作這麼熟練,一看就是經常欺負別人的壞男生,你跟他們混在一起能有什麼好……”
“沒什麼好,但至少,他們不會把我當成怪物。”
邊邊怔住了。
的確,那些男生不僅聽顧懷璧的話,還很維護他。
“我……我也沒有把你當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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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她力量還不夠大,還不能張開雙臂保護他,不讓他被謠言和輿論傷害。
有時候,邊邊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顧懷璧察覺到女孩的心思,伸手揉亂了她的頭發:“以後,就跟顧千珏玩,那丫頭喜歡你,別來找我了。”
“要絕交嗎?”女孩站在操場邊,揚聲問:“顧懷璧,你要跟我絕交嗎?”
顧懷璧沒回答,夕陽下,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邊邊不甘心,撿起籃球追上他:“絕交就絕交!但是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把手套摘了。”
顧懷璧忽然頓住腳步,邊邊險些撞上他的背。
少年回頭,將手伸到她的眼前,指尖輕輕觸上她的額頭,涼涼的,滑滑的。
“你看,它也沒那麼見不得光。”
“顧懷璧……”
他望著自己的手,漆黑的眼底蘊著諷刺――
“為什麼我要因為別人的無知而懲罰自己?我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要被關在黑屋子裡。”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動作那麼溫柔,可邊邊心頭卻升起些許寒涼。
“陳邊邊,你說這是為什麼。”
“可、可能他們隻是害怕,拼命掩飾內心的恐懼。”
顧懷璧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或許,他們還需要再害怕一些。”
第20章
那日之後,邊邊再見到顧懷璧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
1班和12班,一個在一樓,一個在五樓,距離遠便罷了,顧懷璧有時候真就像隻幽靈似的,隻要是他不想見的人,無論怎樣絞盡腦汁,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於是顧千珏順理成章地代替顧懷璧,成了陳邊邊最好的同學、朋友兼閨蜜,兩人在學校裡幾乎是形影不離,連上廁所都挽著手一起去。
有時候邊邊看到顧千珏那熟悉的眉眼,也會覺得像是看到了顧懷璧。
操場邊,顧千珏感嘆說:“我啊,真心真意地要跟某人當最好的朋友,誰知道某人一心隻有某某人,還把我當成了代替品,某人要是個男的,那一定是絕世渣男。”
邊邊被她逗笑了:“你打什麼啞迷呀。”
“喜歡直白是吧。”顧千珏轉過身,手合成喇叭狀,衝教學樓大喊道:“顧懷璧,陳邊邊說她好想你啊!”
邊邊趕緊捂住她的嘴:“你瘋了嗎!”
“怕什麼,這麼遠,他又聽不見。”
“誰說他聽不見!”
“我去,不是吧,你還真以為顧懷璧順風耳啊。”
邊邊看著顧千珏,終於明白,她也並非真的完全了解顧懷璧。
“顧懷璧何止是順風耳啊,他簡直就……不是人。”邊邊一本正經地說。
顧千珏哈哈大笑,拍拍邊邊的肩膀:“這點我到是同意,他不僅不是人,還不是個東西。”
邊邊哆嗦了一下,望向五樓十二班教室,咬牙切齒地喃了聲:“對,不是個東西。”
……
教室裡,顧懷璧修長的指尖握著鋼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一串漂亮的公式,耳廓微動,筆下的拋物線畫歪了。
——
開學半年,從一開始鬧得沸沸揚揚的家長聯合抵制事件,而入冬以後,“怪物”這個詞,漸漸地消失在了嘉德高中同學們日常交談裡。
漸漸變得不可說,變成了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的you know who,起因源自於……
有一次,一個男生瘋了般從男廁跑出來,說看到顧懷璧真的變成了可怕的怪物,他有有鋒利的爪子,尖銳的獠牙,還渾身長鬃毛,差點要了他的命!
而事實上,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潘楊陳舟他們幾個從男廁出來,顧懷璧走在最後,慢條斯理卷起了自己的袖腕,露出一截削瘦蒼白的手臂。
他五指根根颀長而有力,稍稍一揚,那個被嚇得屁滾尿流的男生蜷縮在角落裡,甚至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走廊裡所有的同學都看到了這一幕,一開始還有些畏懼顧懷璧。
其實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顧懷璧那怪物般的手臂,也都是道聽途說的。
而此刻,他們也明明白白看的很清楚,高冷矜貴的顧懷璧並沒有變成怪物,恰相反,他漂亮得宛若神明,那冷清的眸子環掃四周一圈,不知道明裡暗裡多少顆少女芳心為他傾倒。
被嚇壞的男生試圖向每一個人陳情剛剛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們,顧懷璧真的要殺他!
但在場的同學都不相信那個男孩的話,人隻願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物,以為那就是真相。
男生絕望又崩潰,蹲在角落裡打顫。
顧懷璧經過那男孩身邊,冷漠地睨了他一眼,嘴角掛起淺笑:“說謊的小孩,會被狼吃哦。”
聽到這句話,男生又哆嗦了一下,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邊邊遠遠地望著顧懷璧,隻有她一個人知道,那個男孩說的是真的,顧懷璧是用惡劣的手段,嚇唬了他。
顧懷璧似乎注意到了角落女孩的目光,他回頭睨她一眼。
她眉頭緊鎖,顯然是不認同他的行為。
顧懷璧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這些男生一個個跟著遭殃了,有的變得神經兮兮,成績明顯下降,成為了同學眼中的怪人,嚴重的甚至都辦理休學,住進醫院去了。
當然,校方也在調查這件事,他們找到顧懷璧,詢問他到底是什麼情況,顧懷璧隻說,自己什麼也沒做。
而顧懷璧身邊幾個好哥們,潘楊陳舟他們也紛紛為顧懷璧作證,眾口一詞,說都是汙蔑,是那些家伙總說顧懷璧是怪物,見到他就害怕,自己神經過敏,才會出現幻覺。
學校半信半疑,家長沒有證據,自然也拿顧懷璧沒辦法。
久而久之,顧懷璧成了you know who,“怪物”這個詞也成了不可說的禁忌詞。
那個隱匿於黑暗的少年,漸漸地走進了陽光裡,隻是他全身都帶著凜冽的寒意,令人畏懼,不敢靠近。
邊邊問顧千珏,能不能設法和顧懷璧見面聊聊,顧千珏聳聳肩:“別說你了,我每天住在王府花園都見不到他呢,我哥不樂意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勉強他,當然,他不願意想見的人,絕對、絕對是找不到他的。”
後來又一次,謝堂拉著張野,在學校天臺找到了顧懷璧。
顧懷璧站在天臺的護欄上,手裡拎著半截煙頭,面無表情地睨著他們倆:“有事?”
“顧懷璧,你現在變成學校的老大了,很、很風光啊,這些都是你的新朋友吧,見到老同學,不、不介紹一下嗎。”
謝堂的開場白很尷尬,說完之後,也沒人應他。
潘楊和陳舟幾個並不是很想和這些個本地學生認識,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謝堂聽到這話立刻就不爽了:“你算老幾啊,敢這樣對老子說話,不就仗著有顧懷璧在背後罩著你們嗎,我告、告訴你們,我和顧懷璧認識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媽的。”
潘楊扔了手裡的煙頭,氣勢洶洶走過來,一把拎起謝堂的衣領:“找死是吧。”
背後傳來一道冷沉的嗓音:“放開他。”
潘楊放開了謝堂,將他重重往後一推,謝堂趔趄了兩步,還好張野扶住了他。
“顧懷璧,你別再這樣了,跟這些人混,他們隻會把你帶壞啊!”
謝堂也懶得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你把那些同學都嚇得快精神分裂了!”
顧懷璧面無表情道:“是他們自找的。”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這些家伙把你帶壞了。”謝堂咽了口唾沫,懇求道:“你別和他們瞎混了吧。”
顧懷璧嘴角綻開一抹冷冽的笑:“你們現在,有什麼資格勸我回頭。”
謝堂怔怔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當初遊泳館,我記得,你們兩個都跑了,現在說還是朋友,不覺得可笑?”
張野提了一口氣,反駁道:“是,當初我們都被你嚇跑了,但是陳邊邊沒跑吧,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她不是一直都陪在你身邊嗎!你現在也和她絕交,良心被怪物吃了嗎。”
“不是看在過去的交情,你提那兩個字,老子會把你從天臺扔下去。”
顧懷璧話音很冷很冷,但是張野看得出來,他絕沒有開玩笑。
“怪物”兩個字已經徹底從嘉德中學的字典裡消失了,沒人再敢提到,至少,不敢當著他的面提。
謝堂還有些不甘心,死死盯著顧懷璧,張野拉著他離開:“我說了找他沒用,這家伙自甘墮落,怨得了誰,算了算了,走吧。”
潘楊早就看張野這家伙不順眼了,又聽到他說什麼自甘墮落,越發覺得刺耳,抬手就是一拳,向張野擊去,卻沒想身邊的顧懷璧忽然伸手擋住了他的拳頭,動作迅速得讓人都來不及細看,緊緊扣住了潘楊的拳頭,用力一甩,潘楊便趔趄著退後了幾步。
他的反應也太敏捷了吧。
顧懷璧頗有威脅力地睨了睨潘楊,潘楊訕訕地往後退了一步,謝堂趕緊拉著張野離開。
兩個男孩一口氣跑下天臺,來到樓梯口,氣喘籲籲驚魂未定,險些撞上了剛和顧千珏從小賣部出來的邊邊。
邊邊手裡攥著薯片袋子,看著兩人這氣喘籲籲的模樣,好奇問道:“怎麼了你們。”
望見邊邊,張野迫不及待地跟她告狀:“還不是謝堂,非要拉著我要去找顧懷璧談心,差點讓他身邊的家伙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