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邊回頭,望見了顧懷璧。
顧懷璧今年不過十三,卻已經出落成了少年人的身板,一米七五的高個子,站在不過一米五的邊邊身後,簡直就像一座大山!
他眉眼精致深邃,細碎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榛色的眸子清晰透亮,修長的睫毛閃著光,他皮膚比邊邊還要白,因此微紅的薄唇則越發清晰。
在陽光的照耀下,他整個人顯得熠熠生輝,宛如鍍上了一層神明的光。
邊邊看呆了。
他拎著野獸面具,倚靠在邊邊身旁的槐樹邊,狹長的眼睛掩在挺闊的眉峰之下,顯得格外深邃。
他輕飄飄問了聲:“昨晚,嚇到你了?”
邊邊連忙否認:“才沒有被嚇到。”
一個假獸頭面具而已,哪能輕易嚇到她。
顧懷璧冷道:“謊言。”
被他那雙清美的眸子注視著,邊邊感覺自己臉頰發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白皙的小手絞著衣角,良久,小心翼翼地問他:“顧懷璧,我能留下來嗎?”
顧懷璧轉身離開,神情冷漠:“不能。”
她連忙追上去,解釋說:“我會很乖,也會聽你的話,不惹你生氣。”
顧懷璧側眸掃了她一眼。
女孩肌膚通透白皙如瓷娃娃般,斂著眸子,淺淺淡淡的一字眉,秀氣柔婉,並不似對面花廳的女孩那般刻薄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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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漠然道:“沒有人想留在怪物身邊。”
“可你很好看,一點也不嚇人,才不是怪物。”
顧懷璧步履微微頓了頓,眼神變得諷刺。
女孩神情真摯,不似作偽。
但是,如果她見到了他瘋狂的另一面,恐怕就不會想留在他身邊了。
那模樣,可比她手裡的那個獸頭道具,要猙獰千萬倍。
女孩可憐兮兮地站在草地上,顧懷璧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他回過身,將野獸面具端端正正戴在了邊邊的腦袋上,推了推面前的“小怪獸”,讓她這樣子去花廳。
“把她嚇走,你就可以留下來。”
邊邊戴著怪獸面具,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搖了搖頭。
她知道不能這樣做,顧家是有規矩的人家,她若是在人前失禮,一定會惹杜婉柔生氣。
顧懷璧攥住她的衣領,將她拉近自己,眼角扯出一抹邪氣橫生的笑意——
“想留在我身邊,就要聽話。”
第3章
杜婉柔琢磨著姨媽的話,心說並非沒有道理。
邊邊是一年前來到江城投靠親戚,而鄭想容卻是一直住在顧宅正北向的那棟居民樓中,如果按照大師所指,方位很重要的話,那麼鄭想容的確比邊邊更適合留在顧懷璧身邊。
但杜婉柔也不是按部就班的死板之人,這些神乎其神的玄事,本就不可盡信,她隻是為了求一個吉兆,求一個安心,才找來所謂的“貴女”,陪著顧懷璧。
因此,倒不必非誰不可。
杜婉柔望向鄭想容,小姑娘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小,眼神裡藏不住事,對於富裕生活的極度渴望,已經寫在了她那急不可耐的小臉上。
杜婉柔深知,小孩子渴望一件東西的力量多麼強大。
她雖然看不上鄭想容,但也不會與小孩子計較,隻說道:“外面都在傳言,說我兒子面目猙獰可怖,並非正常人。你若留下來,就是要和他當朋友,一起上學放學,回家一起寫作業,就算別的同學討厭他,你也不能討厭他,這樣的朝夕相處,你不怕嗎?”
鄭想容臉上立刻浮現了畏懼之色,眼神閃躲,牙齒打顫:“我……我……”
不怕是不可能的,顧懷璧如果真的如傳言所說那麼可怕,鄭想容簡直不敢想象怎樣去面對他,還要朝夕相處,簡直是噩夢啊。
可是,在這華麗的王府花園當富家小姐的誘惑,就像毒蘋果一樣,引誘著她。
姨媽在背後輕輕推了推她,她鼓起勇氣,戰戰兢兢道:“不、不怕,我願意和顧懷璧當好朋友,陪在他身邊。”
就在這時,鄭想容看見遠處的草地上,站著一個猙獰的“野獸”!
野獸滿頭鬃毛,張著血盆大口,望著她,仿佛要將她一口吞掉。
鄭想容“啊”地驚叫了一聲,慌忙跑到姨媽的身後躲起來,大叫道:“媽媽,怪物來了!好可怕啊!嗚嗚嗚,媽媽我要回家!”
姨媽也被那“野獸”嚇得連連後退,捂著胸口直叫:“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杜婉柔望了草坪上的那隻“野獸”,個子瘦瘦小小,戰戰兢兢,一看就是昨天那個新來的小丫頭邊邊。
顧懷璧抱著手臂倚靠在樹邊,深邃的眼底浮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杜婉柔已經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自己兒子這般笑過了。
顧懷璧性格孤僻又古怪,大部分時候都是獨處,從不與人交流。
昨晚聽佣人說他嚇唬了邊邊,杜婉柔還覺得驚詫,從來沒見他有這樣的興致去捉弄別人。
沒想到這會兒,他竟又撺掇著這老實溫順的女孩去嚇唬別人,倒像是結成了“同盟”。
杜婉柔非但沒有不高興,心底反而生出些欣慰之意,終於有人願意接近自己的兒子,願意陪著他搞“荒唐”的惡作劇。
但杜婉柔終究沒有失了一家主母的風範,嚴肅地對邊邊道:“邊邊,到別處去玩,不要這樣惡作劇,太不禮貌了。”
面具下,邊邊都快哭了,她也不想這樣,可顧懷璧……
顧懷璧邁著散漫的步子走到花廳,揣兜裡的手伸出來,牽過了“小怪獸”的手,漫不經心道:“是我的主意。”
邊邊驚訝地望向顧懷璧。
少年五官清冷,看也沒看她,隻是隨意地扯著她的兩根手指頭,將她往自己的身後攬了攬。
這個動作,宣誓主權的意味相當明顯。
杜婉柔看出來了,他不僅接受了邊邊,甚至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鄭想容嚇得快往桌子底下鑽了,根本不敢看顧懷璧,嘴裡直念叨:“不要吃我,怪物不要吃我!”
顧懷璧冷笑:“吃你,老子反胃。”
杜婉柔瞪了顧懷璧一眼,但也沒有過多責怪他,他性子就是這樣,看不上眼的人,不會給半分顏面。
作為顧家的少爺,他無需給誰顏面。更何況,是鄭想容失態在先。
杜婉柔對姨媽不冷不淡地說了句:“失禮了,既然令愛這樣懼怕我們家懷璧,留下來以後生活也會每天擔驚受怕,我們也不願意嚇著這女孩。”
杜婉柔又望了他身後的邊邊一眼。
她倒是淡定,戴著他給的面具,不聲不響地站在他身邊,任由他牽著。
“讓邊邊留下來,無需再多言了。”
姨媽見大局已定,無可挽回了,隻能強擠出微笑,說道:“這樣也好,不過邊邊是鄉下野丫頭,沒什麼教養,希望不要冒犯了你們啊。”
杜婉柔淡淡道:“隻要懷璧喜歡,任何事都不是大事。”
此言一出,姨媽便立刻明白了,如果這位大少爺不喜歡的人,即便是杜婉柔,也沒有辦法作主,把誰強塞到他身邊。
姨媽尷尬地笑了笑,牽著腿腳發軟的鄭想容離開顧宅,臨走的時候又望了顧懷璧一眼。
他模樣周周正正,看起來和正常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可見外面傳言,也不可盡信啊。
不過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哦,對了。”杜婉柔忽然開口,姨媽立刻轉身,期待地望向她,以為還有轉圜的餘地。
“給邊邊的感謝費,我會以匯款的方式,親自交給她的父親。”杜婉柔看著姨媽,冷冷地笑了笑:“就不勞煩你了。”
姨媽臉色大變:“這怎麼可以!你明明答應了給我……”
杜婉柔理所當然地說:“邊邊願意留在懷璧身邊,陪伴他,我打心眼裡感謝邊邊,這筆錢會轉交給她的父親,作為她將來的學費也好,嫁妝也好,總之,這筆錢應當用在她的身上,合情合理。”
姨媽當然沒有辦法反駁杜婉柔的話,說白了她連邊邊的監護人都算不上,這錢……杜婉柔給她是可憐她,若不給她,她也要不來。
可是如果沒有這筆錢,女兒鄭想容是根本不可能進入私立學校念書的啊。
鄭想容也急了,連連拉扯姨媽的衣角:“媽,這怎麼行呢。”
而杜婉柔已經起身進了裡屋,淡淡喃了聲:“送客。”
兩個花園的安保走過來,看樣子是要撵人離開了,姨媽心裡又氣又悔,憤憤地望了邊邊一眼。
邊邊的手被顧懷璧緊緊攥著,拉扯她朝小洋樓走去。
她腿短,步子邁得小,幾乎跟不上少年的步伐,不過他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
邊邊知道,她顛沛流離的命途軌跡,在得到他庇護的那一刻,便已經被徹底改寫了。
——
邊邊現在念小學六年級,還有三個月便是小升初考試了。
嘉德中學是私立學校,也是全城最好的中學,擁有一流的師資力量,高中部的高考一本上線率幾乎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也就是說,這個學校的學生絕大部分都可以考入重點高校。
邊邊真的很想進嘉德中學念書。
後來邊邊給爸爸打電話,聊到了這個問題,爸爸當然全力支持邊邊的學業,隻說學費不用擔心。
邊邊家境其實不錯,雖然她從小生活在小鎮的外公外婆身邊,但是她的爸爸學歷高,在北地的一家外企軟件公司上班,工資不低。
很快,杜婉柔也找到了邊邊,問她快中考了,有沒有理想意願的中學。
邊邊隻說還沒有想法,看到時候分數夠報哪所學校吧。
倒是杜婉柔率先提出來:“顧懷璧應該會進嘉德中學念書,我希望你能跟他念同一所中學,當然,也不強求,看你的意願,學費方面不用擔心。”
邊邊心跳砰砰加快了,她略帶期盼的神情,杜婉柔一目了然,看來這丫頭是心儀嘉德中學,隻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邊邊品性純良,不願意佔顧家的小便宜。
杜婉柔對這個小姑娘,不由得更喜歡了幾分。
“懷璧雖然保留了小學學籍,卻因為身體原因,從沒有去過學校,一直由家裡的私人老師教導。他很少和同齡人接觸。”
杜婉柔望著邊邊,柔聲說道:“但這樣自我封閉終究不是辦法,初中我會讓他去學校念書,和同齡的孩子相處,但這孩子性格實在古怪,我很不放心,所以還要麻煩你看著他一些。”
這當然沒有問題,就算杜婉柔不說,邊邊也一定會看著顧懷璧。
邊邊心裡琢磨著,現在大家都說顧懷璧是個怪物,但如果他去學校念書了,大家看到他這漂亮的模樣,指不定會多麼瘋狂呢!
不必說,他這般英俊,肯定會有超多的女孩喜歡他。
邊邊突然有點期待,期待他能快點進入學校念書,大放異彩。
所以邊邊去嘉德中學念書的事,也算是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