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眉想了想,將她交給旁人斷不放心,李珉和陳爾升幾個又少了歷練和機變,需得先將李攸引出來才行。
便拔刀出鞘,握在手中,仍向剛才那樣屈指成環,三長一短呼哨了幾聲。
他跟李攸素有默契,這哨聲一出,李攸自然知道他來了。
少頃,果見李攸從林中縱了出來,滿頭大汗,喘著粗氣,顯見到未在金如歸手底下討到好。
四處張望一番,見到平煜,李攸眼睛一亮,幾步掠到他跟前,拭了拭汗,罵道:“剛才你跑哪去了!”
忽一眼瞥見平煜衣領有些歪,怔了下。
傅蘭芽人雖在眾人身後,卻時刻留意這邊的動靜,抬眼見李攸盯著平煜的衣領瞧,背上便是一涼,緊張地想,難道……剛才平煜衣裳未系好麼?
所幸的是,李攸眼下實在沒功夫多想,平煜也根本未給他機會亂問,未等他開口,平煜便道:“有些話當著洪幫主等人的面不大方便,我需單獨審問金如歸,我打算一會先將他引出來再說,傅小姐就交給你了。”
這話滴水不漏,哪怕精明如李攸,也未往旁處想,錯愕了一下,道:“金如歸剛才已挨了洪幫主一掌,內力有了折損,不像先前那麼難對付,不過他從剛才起,便一直在找你,狂躁得很,你悠著點。”
平煜聽了這話,哪還立得住,生恐金如歸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不等李攸說完,意隨心動,一提氣,隻覺丹田間有用不完的真氣,輕輕一縱,便躍至了樹梢。
此招一出,不光李攸等人看傻了眼,連平煜自己都是一驚,因單就輕功來看,平煜已經不在林之誠金如歸之下。
李攸這幾日從白長老處聽說了赤雲丹的效用,隻當平煜在赤雲丹的滋養下,功力又有了進益。
平煜自己卻知道除了赤雲丹之外,這其中恐怕還有金宵丸的助力。
到了林中,他立於樹頂往下一看,果見金如歸被大哥和洪震霆幾個纏鬥得正歡。
白長老及峨眉派劉玉子等人則率領徒弟對付那幾名奉召和眾昭月教的教徒。
梅林另一角,可見鄧安宜被永安侯府的護衛護在當中,護衛正忙於對付不時殺到一旁的昭月教的人,鄧安宜自己卻坐在一方石桌旁,臉上淡淡,旁觀眾人打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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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謙則被八卦門的幾位高手所環繞,臉上心不在焉,不時四處張望。
平煜扯扯嘴角,回眸看向金如歸,見金如歸的招式不如之前凌厲,已有了些滯緩的跡象,若是再一味強撐下去,遲早會落敗。
在那之前,需得防他將金宵丸的事喧嚷出來。
這時,洪震霆一掌劈向金如歸的後背,秦勇和秦晏殊則一左一右揮劍刺向金如歸的肋間,金如歸運出內力籠住全身,以金鍾罩功夫與眾人相抵。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平煜看準時機,從樹梢上一躍而下,俯衝到金如歸頭頂,作勢要垂直刺向金如歸的頸椎骨,口裡道:“金如歸,拿命來。”
金如歸本以為平煜早已毒發身亡,正覺無趣,聽得平煜的聲音,臉上便是一喜,可下一刻,聽得平煜聲音清澈沉穩,哪還有半點被欲念操控的模樣,眸光又陡然暴起。
難道平煜竟用旁人解了毒?
他心裡騰的冒起一陣無名火,金宵丸藥材極貴,價值萬金,整個昭月教才藏有不到十粒,本想用來降服平煜,沒想到竟白忙一場。
知道平煜來勢洶洶,他避無可避,忙又催動一股真氣沿著脊椎,堪堪頂至頭頂,隻等硬挺著接他這一招。
誰知眼看平煜刀風已掠到頭頂,卻忽然變了方向,一個筋鬥從他臉前翻身躍下,手中捏著不知何物,對著他的臉,揚手便是一灑。
金如歸一貫機變極快,豈肯讓這等毒粉暗算自己,忙緊閉雙眼,斂了呼吸。
誰知那粉末竟仿佛有粘性,不奔著他的眼鼻而去,反牢牢粘在他唇上。
他隻覺嘴上一麻,忙啐一口,試圖將那粉末啐開。
誰知還未啐幾口,那麻木感已沿著整個口腔蔓延開來。
很快,不止嘴唇,他連舌頭都麻得如同木頭一般,張嘴也變得極困難。
他心知著了平煜的道,臉色陰的要滴水,惡狠狠地盯著平煜,想要厲聲斥罵,卻發現連這個功能都被平煜給算計了去。
當真是氣得要死。
平煜冷冷一笑,躍到一旁,託賴金宵丸催動了赤雲丹的藥性,他的內力又暴漲了許多,出招極快,一擊得中。
漆粉時效可持續一天一夜,既已成功種下,倒不必再費盡心思將金如歸引至旁處。
金如歸自從前殺掉前任教主繼位,二十年來,還是頭一回被人用這種法子給暗算,胸膛裡燃氣熊熊怒火,額上青筋直跳,一怒之下,真氣暴漲,竟將身邊幾人彈開。
隨後便屈爪成鉤,如彈出的箭一般,直朝平煜殺去。
平煜掉轉刀柄,橫刀一擋,將金如歸的攻勢擋在半路。
他自覺身上一股暖融真氣四處亂竄,無論內力還是速度都比從前迅猛了許多,應對起金如歸來,再不像從前那般吃力。
洪震霆及少林寺方丈難得遇到金如歸這種絕頂高手,打得正興起,見狀,豈肯半路作罷,紛紛長嘯一聲,加入戰局。
平焃不肯讓弟弟一個人對付金如歸,長劍一揮,刺向金如歸的後背。
秦勇立在一旁喘了一會,見平煜和弟弟應付自如,倒也不再勉強加入戰局,轉頭無意中一望,就見傅蘭芽不知何時也進到了林中。
身旁圍著李攸等人,她自己則如鄧安宜一般走到坐在林邊的桌旁,坐於春凳上,步態略有些遲緩別扭,看得出十分疲憊。
秦勇遲疑了下,走到近前,見傅蘭芽烏發有些湿意,黏在鬢邊,顯見得剛才出了不少汗,可臉色透著桃花般的粉紅,嘴唇也嫣紅如櫻,渾然不像生病的模樣。
她心底掠過一絲困惑,先是對李攸幾個點了點頭,隨後便看向傅蘭芽,正要說話,身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卻是陸子謙見傅蘭芽出現,急匆匆走了過來,到了跟前,卻被李珉等人攔住,隻得停步,滿臉關切地望著傅蘭芽。
秦勇收回目光,溫聲道:“傅小姐,你身子不適麼?”
陸子謙緊緊盯著傅蘭芽。
傅蘭芽無視陸子謙,隻循禮起了身,對秦勇一禮,微微笑道:“剛才驟見這麼大的火,甚為驚惶,跑得略急了些,眼下已然無事。”
她養在深閨,從未見過大火,難免會有些驚慌,這話說出來,在情在理。
秦勇便不再多想,可是,目光在傅蘭芽略有些蓬松的鬢發上掃了掃,又頓住。
跟早上比起來,傅蘭芽的頭發有些歪斜,凌散了許多,冷眼一看,像是在何處睡了一覺似的。
傅蘭芽察覺秦勇目光裡的疑惑,面色不變,赧然笑道:“讓秦當家見笑了,剛才跑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頭暈眼花的,到現在膝蓋還有些疼呢。”
秦勇恍然大悟,怪不得頭發也散了,步態也奇怪,披風也有些皺巴巴的。
心中生出幾分憐意,本是嬌養著長大的千金,卻因家逢巨變,無端受了這麼多罪。
正想著,忽聽平煜譏諷笑道:“金如歸,你不是想要坦兒珠麼,你怎麼不想想,那位故意泄漏風聲引你到我府中去之人,到底為何要這麼做?今日累你昭月教死傷無數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此人,我要是你,第一個先要了此人的性命。”句句意有所指。
秦勇見平煜身如蛟龍,功力又比從前長進許多,全神貫注盯著他的一招一式。
觀看一晌,瞥見他腰間玉佩,忽覺不對,平煜早上出府時,穿著件玄色長袍,因她從未見平煜穿過這等深色衣裳,隻覺分外英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記得他當時腰間系了一個荷包和一塊玉麒麟,全系在左邊胯下,可此時,那玉麒麟卻到了右邊。
腰間配飾若要改動位置,需得將腰封解下。
她心突突一跳,難道平煜方才進林中一趟,還解了衣裳不成?仍要細看,金如歸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個流火彈,出其不意,朝一旁冷眼旁觀的鄧安宜擲去。
諸護衛未料到驟然生變,忙護著鄧安宜連忙往後退,可那流火彈粘料即著,一眨眼的功夫,便將一幹永安侯府的人淹在火海中。
秦勇抬眼朝平煜一看,就見他正與金如歸掌力相抵,側臉卻露出一點笑意,顯見得樂見其成。
第111章
鄧安宜及一眾護衛都算得武藝高強, 然而當一個足可吞沒整座宮殿的流火彈扔到腳下時,再高強的武藝也顯得徒勞無功,隻剩狼狽的躲閃和退避。
火,借著夜風, 化作能吞沒一切的火龍,沿著眾人的身軀蜿蜒而上, 將永安侯府每一個人都緊裹其中。
衣料被燒灼的焦味隨風送到眾人鼻端, 刺鼻又驚心, 以火勢在眾人身體上蔓延的速度來看, 過不多久, 這味道裡多半還會添雜皮肉燒焦的滋味。
到了眼下,除非用最快速度脫掉外衣,否則隻能活活被燒得皮開肉綻。
生死攸關的時刻, 再大的事都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鄧安宜眼看火順著身體蔓延到了腰腹上, 二話不說使出內力, 隻聽“撕拉”一聲, 外袍被內力瞬間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