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燭火搖曳,美人面若桃花,膚勝凝雪,在衛霄的攻勢下,表面節節敗 退,但暗地裏,手已經伸向了枕下的匕首。
門外人影轟然倒塌,床上二人同時聞聲抬頭,鮮血濺到油紙上,宛如一幅冬日紅 梅。
隻可惜還沒來得及欣賞,幾個黑衣人便破門而入。
衛霄便扣著她的腰,避開迎面飛來的利箭。
其中一個黑衣人向她甩去一個眼神,隻見那女子從背後伸出了匕首。
黑衣人一擁而上,衛霄縱然武力超群,但在護住身後之人的情況下,還要同時分 心對付眾多黑衣人,難免有些吃力。
而且,身後之人,手裏的匕首隨時可能會奪去他的性命。
就在一剎那,誰也沒有看清那女子是怎麼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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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刺進腹部,血濺了她一臉。
那黑衣人驚愕地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埋入自己腹部的匕首。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女子已經抽出了匕首,與衛霄一起,一起與黑衣人戰鬥。
為何那女子會忽然調轉槍頭?
自然是因為……她是我。
蕭淵比衛治更迫切地想殺死衛霄,所以今日,他必定會入宮。
同一招以假換真被我與衛霄用在蕭淵身上。在我離開之時,衛霄將打暈的人放到 屋內,讓看守我的人以為我在午睡。
但實際上,我早就回到宮中,引蕭淵上鉤。
埋藏在暗處的死士將黑衣人包圍,刀光劍影中,衛霄拉住我走到一開始倒下的黑 衣人身旁。
蒙住他臉的面罩被衛霄用劍輕輕挑開,是蕭淵。
「你.…是念安?」他不甘地問道。
「是。」我答應得很快。
「為什麼?」蕭淵艱難地抬起手朝我伸來,似乎想抓住我的裙擺,不料卻被衛霄 一腳踢開。
「與你做場戲,除去隱患。從此,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衛霄將我摟到 懷裏,笑道。
「為什麼?」他吼道,血沫從嘴裏噴出。
「因為我永遠相信他,而非你。」我的命是衛霄救的,他將一顆心捧到我面前, 我自當盡全力護住他。
可惜這些蕭淵是永遠不會懂的。
從一開始,我與衛霄的談話,不過是故意傳出去的。
如果衛治當真要刺殺衛霄奪權,用如此淺顯的伎倆未免太過愚蠢。
既然如此,衛霄與我便來一出引蛇出洞,將計就計。
衛霄與那女子逢場作戲,迷惑蕭淵與衛治。
而我一開始不為所動,直至衛霄讓那女子服下假孕的藥,傳出有孕的消息,讓蕭 淵誤以為我徹底死心,也為衛治刺殺製造機會。
可我明明待你這麼好..蕭淵合上眼,臉上的血與淚交融。
「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輕賤,若非需要除去衛治,當日在山上朕就會殺了你。」
蕭淵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道:「竟然是你….竟然..!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容 逐漸癲狂。
在死前,他仍不死心地想伸手過來抓我的裙擺。
奈何衛霄將他的手踩在腳下,將其指骨——碾碎。
「如果我並未誤會過你,從你回來的那一刻,就轉變心意娶你,你會不會..」
「不會!」
我蹲下身,對上他的雙眼,無比平靜地說道:「如果一你開始便能轉變心意,那 麼日後,你定也能因別的女子移情別戀。」
「當初因為許青瑟而看不慣我,那是因為你不想被人說你無情。而後你又變心, 無非是因為得知了許青瑟的所作所為,你厭惡她,覺得她配不上你。」
「幫衛治奪位本就是你一開始的打算,利用我不過是讓你的藉口看起來更理所當 然。你問我,不如問問你自己,你真的愛過一個人嗎?」
蕭淵放棄了掙扎,合上雙眼,靜靜地斷了氣。
衛霄將我扶起來,道:「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仔細著,腿別僵了。」
「那你抱我!」我笑了,朝他張開雙手。
人被他抱起,隻聽他道:「天色也不早了,是該沐浴早些歇下了。」
「你...身後屍體橫陳,血跡遍地,偏生這人還能說出調情的話來,著實讓我
語塞。
「今日設宴本,就是向天下昭告皇後有喜,你忍心讓我被天下人笑話?」 「可萬一我教不好孩子怎麼辦….衛霄的話突然讓我倍感壓力。
「沒事,我教過一個,還算有經驗。」衛霄笑著,我的臉卻熱了。
十數年光陰,我看著他的眉眼從年幼青澀到如今的俊朗英武,看過他清冷整潔的 模樣,也看過他殺紅了眼、在死人堆裏發了瘋的模樣。
無論是怎樣的他,總是會縱容地允許我爬上他寬闊的後背,抬頭仰望漫天星空, 透過他平直的肩線,看清未來的方向。
或許未來的幾十年也會是這樣,與他攜手一步一步地走到終點。
(正文完)
【衛霄番外】
在遇見念安之前,衛霄是不大願意回憶過去的。 每晚入睡後的時間也是他最討厭的、最煎熬的。
因為一閉上眼,他就能看到母後以血肉之軀擋在他面前,替他擋住落下的房梁與 烈火。
外面皆傳皇後與大皇子因宮內失火喪命,但服侍的宮人又怎會如此不小心? 而且大火當日,寢宮的門窗皆被釘死,母後與他無處可去。
衛霄因為吸入過多的濃煙,昏迷了許久。
待醒來時,他看到的是喬裝成百姓的父皇,而母後,在那場大火中隻剩下一副殘 破的焦屍。
面對在朝中孤立無援的父皇,衛霄縱然滿心仇恨,但卻無力。
為了保住他的命,父皇將他託付給一個商人——宋淫。
衛霄隨著宋伯父四處經商,順便離開京城,躲避有心之人的眼線。
就在這時,他遇到了念安。
念安那時就是一個半大的小人,為了半塊饅頭跟其他小乞丐打架。
儘管那些人都比她大,但最後她還是憑一己之力搶到了那塊饅頭,臉也變成了小 花貓。
不知道為何,衛霄對她一見如故,可能是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京中群狼環伺,他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洩,隻因他很弱小。
她就像一顆火種,將衛霄內心中休眠的怒火再次引燃。
是啊,即便他如今勢單力薄又如何?隻要他堅定這個念頭,終有一天,他會讓那 些人的死狀比母後還要慘上百倍。
衛霄讓僕人將她領到面前來,明明他看上去比她高不少,至少比她大上四五歲。
但她抬頭對上他的雙眼時,卻異常冷靜,沒有半點驚慌。
「你叫什麼名字?」
她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名字。」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不如就叫『念安』可好?」念安念安,妄念皆空,平安喜 樂。這是母後曾經對他的期望。母後曾說,不希望他一定要繼承大統,隻求他這 一生平平安安,幸福就好。
可是母後走了,隻留下他夜夜被噩夢糾纏。
念安,也是他的願望。
宋伯伯調查過念安的身世後,允許他將她留在身邊。
宋伯伯也看得出來,衛霄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陰鬱,而每每對著念安,衛霄 才會露出一點笑意。
直到一次,念安被一同上私塾的趙家小公子抓走了,理由是念安往他身上砸石子。
宋伯伯不願意將事情鬧大,讓衛霄帶禮上門道了歉。
念安回來時,一雙小手紅通通的,一看就是挨了板子,但雙眸仍舊是亮亮的,一 滴淚水都看不見。
「為何要鬧事?」衛霄問她,隻見她沒說話,也不願意走。
衛霄伸手去拉她,才發現她腳上也有傷,心口隱隱作痛。
衛霄歎了口氣,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上來!」
念安這才緩緩移動了身子,湊到他耳後說:「那趙家公子嫉妒你得了夫子的誇 獎,到處跟人說你不過是竊取了他的文章才如此的。我就是看不慣他汙蔑你。」
衛霄搖頭輕笑,忘了自己身上的重量,險些沒站穩。
他差點忘了,念安隻是他給她起的名字。而她一點都不安分,急了還會咬人。
「對付小人,將自己搭進去不值當。」
後來,趙家小公子再也沒出現在私塾裏,聽說是被人販子拐走了。
再後來,衛霄漸漸長大。
宋伯伯得父皇授意,許多生意上的事由衛霄接手。
隨著衛霄的生意版圖漸漸擴張,他也開始替父皇私下處理一些政事。
才露鋒芒,他就被人盯上了。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六皇子衛治。
而衛治的母妃與其母家,正是害死母後的兇手。
衛治試圖說服衛霄為其所用,被衛霄拒絕後,又怕衛霄會成為他登基後的威脅, 遂聘請殺手扮成山匪除去衛霄。
衛霄為了念安的安全,特地派人將念安送走。
不料那些殺手卻認錯了目標。衛霄趕到時,已經不見念安的身影。
塵封的回憶再一次湧到眼前,他不再是從前那個需要母後庇護的孩子,殺手被他 盡數斬於劍下。
他紅著眼,在倒下的人中尋找念安的身影。
「我在這裏。」
熟悉又虛弱的聲音傳入耳中,衛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奔。
她丟下手中的劍,被他擁入懷。她將手中的血跡抹在他身上。
「走,我帶你回家。」衛霄聽到自己微微顫抖的聲音。
「我差點就招架不住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念安嗔道。
衛霄搖頭失笑,鬆開她,蹲下身子道:「上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念安在他的背上數著天上細碎的亮光。
「念安,你之前說一直想找到你的親生父母。我派去查探的人,有消息了。等明 日你休息好,我便讓人送你回去。」
衛霄說這句話時,內心十分地不情願,儘管如此,但他還是說得決絕。 念安的父親是衛治麾下的許昂,就算他萬一真的失敗了,她也不會有事。
「你要送我走?」她自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可我的婚服都做好了 ..
「你是不是不願意娶我?」她又問。
他沉默著,不想說出答案。
他想說「不是」,可他又隻能說「是」。
念安跳下他的背,吼道:「衛霄,你若不願意娶我,總會有人願意!」
等衛霄回過頭,她早已離他很遠。
等一切塵埃落定,衛霄才發現,她在許府過得並不好。
他自然不能容忍旁人欺負她,可偏生當他出手替她教訓蕭淵時,她卻還在跟他賭
氣。
在他沒忍住吻上她的唇時,他才明白,他竟上了她的當。
也罷,那就將一輩子都輸給她好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