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小,不懂事,隻是手指緊緊絞著身上普通到不行的校服。
那些姐姐都愛穿裙子。
祁延十九歲生日那天,我滿心歡喜地穿著新買的緊身短裙去酒吧找他。
煙霧繚繞的氛圍中,祁延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
「你來這幹什麼?」
他視線往下停留了片刻,隨即偏過頭去罵了一句,那些兄弟們立刻捂著眼睛不敢再看,他脫下外套不由分說將我裹了個嚴實。
我眼神懵懵地看著他。
接著就被拽著出了包廂,來到附近酒店開了間房。
整個人被他動作粗魯地塞進被子裡,他朝我兇道:「穿成這樣敢一個人去酒吧?不怕我打斷你的腿?」他眉心突突地跳著,微弱的酒水氣息瀰漫在空氣中。
「嗯。」
我平靜地嗯了聲,心裡有處地方被撕開一道口子,洪流不受控制地湧出。
別人穿成這樣,他喜歡得不得了,輪到我,他就要打斷我的腿。
我迎著他氣急敗壞的目光,「因為我是妹妹嗎?」
因為我是名義上的表妹,所以理所當然地沒有資格和其他女生相比較。
祁延愣了愣,半天沒說話,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
我沒哭,乖乖巧巧地躺好,背對著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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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祁延替我掖好被角,撫了撫我的黑髮,似乎嘆了口氣,然後輕聲關上門離開。
7
他對我的轉變,似乎是從我成年後開始的。
高中畢業聚會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在手機通訊錄裡一遍一遍看他的名字,最後抱著好姐妹哭得撕心裂肺。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我偷偷在心裡想了很多遍,我想要嫁給他的...
「可是爸爸媽媽不會同意的。
「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哭到最後,我幾乎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響,腦子嗡嗡的一片昏沉。
恍惚之際,我看到了祁延的身影。
手機從手中滑落,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我才看到顯示著正在通話中的界面。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沒印象了,唯一記憶深刻的就是——
我強吻了他。
或者說是單方面毫無技巧可言的撕咬。
第二天,我在自己家的床上醒來,嘴唇有些紅腫。
腦海裡全是我酒精上頭造成的無腦表白。
以及那個狂風暴雨般的吻。
眼淚不由自主掉下來。
我狠狠地拭去,發誓這份心思到此為止,以後再也不會和他有所瓜葛了。
可是祁延卻像是吃錯藥了一樣,三天兩頭往我家跑。
他滿心歡喜地想過來抱我,卻被我冷漠的態度澆了一盆徹頭徹尾的冷水。
有次我沒給他開門,他竟然真的就在門口待了一宿。
「阮阮,你開門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已經清醒了,不可能的事情就要及時止損,免得鬧到最後大家都不好看。
暑假過完,我就去了臨市上大學,期間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
雖然我知道因著這層「親戚」關係,想聯繫到我並不難。
「不要讓我們連兄妹都沒得做。」
這是我發給他的最後一條信息。
8
早上醒來,我強撐著昏昏欲墜的身體,收拾好東西就準備跑路。
天還沒徹底大亮,我躡手躡腳地來到客廳找我的包,發現祁延還沒醒。
沙發不小,可是他一米八七的個子放在那兒,空間就顯得格外逼仄。
隻能彎著腿蜷曲才將將睡得下。
我步子微頓,視線落在他看起來並不安穩的睡顏上,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仿佛我們還是以前那樣無所顧忌,他也總會無限包容遷就我的關係。
接著就看見我的包被他死死抱在懷裡。...」
他知道我醒來會跑。
沒有多想,我冷著臉一把從他懷裡奪出。
祁延被驚醒,睡眼驀然睜開,下意識攥住我的胳膊。
聲音沙啞低沉,帶著點迫人的冷意:「你去哪兒?」
「回家。」
說完我就朝著門口去,不帶一絲留戀。
然而在開門出去的前一刻,他忽然開口叫住我。
「阮阮。」
帶著一種莫名的破碎感。
聽到這兩個字,說內心沒有觸動是假的。
「你還喜歡我嗎?」
祁延坐在沙發上,頭髮凌亂,但看過來的眼神卻燙得我不敢回頭。
曾經我那些可笑的所謂喜歡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心臟處開始隱隱作痛。
我深深吐了口氣,最後也沒給他答案。
9
接下來的一周,我都沒有再聽到祁延的任何消息。
在家待了幾天,我媽坐不住了,開始暗戳戳地敲打我。
「天天就在家待著,也不出去多認識認識朋友。」
「過了年就二十二歲了,誰家姑娘二十多了還沒談過戀愛呀……」
我啃著蘋果追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幹什麼。
果不其然,她把手機往我面前一伸,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眼裡發著光。
「這是陳阿姨家兒子,畢業兩年就自己創業,現在事業風生水起,真真是一表人才年輕有為。」
我眼皮都沒掀,懶懶瞥了一眼,敷衍道:「是挺優秀的,我配不上,我期末還差點掛一科呢。」
老媽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這點就該跟你祁延哥學學,人家上大學那會兒學習多好,以後肯定不愁找對象的事。」
我頓時無語,這傢伙不管在哪兒都陰魂不散。
不過她轉念又一想,話題成功地被帶偏:「話說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怎麼就沒見領個女朋友回來?」
我沒忍住冷笑一聲,心想您沒看見的事還多著呢。
嘮叨了一下午,我實在架不住中年婦女的軟磨硬泡,加上心裡那一絲賭氣的成分,最後答應了和陳阿姨家兒子見一面。
當天中午,兩位女士借著許久沒見面想去逛街的幌子,簡單介紹了下,便把我和陳阿姨家兒子單獨扔在了餐廳。
「你好,我叫陸川。」
眼前男人朝我伸出手,嘴角掛著淺淺的弧度,整個人看起來要比照片上帥。
我秉承著隻是交朋友的初心,在他的一次次邀請下交換了聯繫方式,最後還一起去商業街散了步。
「你身上的氣質很特別。」
陸川和我並排走在步行街,江風濕潤,他走在外側,低頭看著鞋尖,思忖良久才小聲開口。
我不由抬頭看他,聽他娓娓說著。
「雖然給人一種很清冷的感覺,但內心是溫柔細膩的,其實是因為心裡藏著難以割捨的事吧。」
我目不斜視,兩隻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身後,一瞬間卻有種被戳中心事的慌張。
「哪有,可能就是江邊吹過來的風有點迷眼。」我趁機揉揉眼睛,緩解臉上僵硬的笑容。
下一刻,淡淡的松木香氣將我整個人盈滿。
陸川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四目相對之間,他率先別過了眼,摸了摸鼻尖,難得地露出一絲不自然。
「我,我去給你買杯奶茶吧。」
還沒等我開口,他尋到一家奶茶店,順勢鑽了進去,隻留給我一個略顯慌亂的高大背影。
10
這個時間段的顧客很多,周圍還有不少剛放學的學生,=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笑。
我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漫無目的地看著街邊人群。
忽的,視線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菸灰色。
下一秒便聽到了女孩綿軟的撒嬌聲:「哥,你就給我買一杯奶茶嘛…
是顧淺淺。
我心跳都漏了一拍,迅速偏過頭掩著面,渾身的肌肉一下子緊張起來。
怎麼就這麼巧。
聽著那聲音離我越來越近,我抬腳就想往旁邊的巷子躲。
誰知道這個時候陸川剛好出來,他的嗓音清晰透亮,在人群中很有辨識度。
「阮阮,我在這兒呢。」
我暗叫一聲不好,慌忙中攥住陸川就往他身前躲,儘量擋住自己。
「怎麼了?」陸川面露不解,往我躲閃的方向看過去。
我拉住他,小心翼翼地往後瞥了一眼,卻發現兩人已經不在原地了。
顧淺淺不知何時拉著祁延去了另一家店,兩個人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裡。
我鬆了口氣,緩了緩才接過陸川手裡的奶茶,說了句沒事。
陸川帶我去了湖濱廣場。
一路上我心不在焉,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我似的,回頭一張望又什麼都沒有。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猶豫著想開口。
陸川似乎早就有所察覺,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朵花出來。
「送給你。」
看著有些發蔫的白玫瑰,我微微一愣,不由得淺笑出聲。
一看就是在手裡捏了很久,不好意思拿出來。
「謝謝。」
心裡突然的動容,我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要送我回去,但被我拒絕了。
那兩個老小朋友肯定也在附近偷摸看著,一路回去的話肯定免不了要被問話。
我跟我媽在電話裡打了聲招呼,說正好朋友的咖啡店就在附近,我想去轉轉。
11
好友夢夢就在這條街上開了家咖啡廳。
我事先也沒和她說,想著直接去了給她個驚喜。
然而事實就是,我憑著記憶走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家店。
高跟鞋實在磨腳,我嘆口氣,坐在街邊長椅上最後還是準備求助夢夢。
可消息正在編輯著還沒發出去,我就感覺到隔壁的椅子上緩緩坐下個人。
發出的動靜不大不小,卻成功讓我注意到。
我一抬頭,就看見祁延叼著根煙,坐在隔壁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瞳孔驀然一震,我迅速回過頭當作沒看見。
見我這般反應,祁延輕笑一聲,吐了口煙圈,周圍氣壓肉眼可見變得陰沉。
「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幾天沒喝水一樣,或許是不知道獨自抽了多少隻煙。
空寂無人的湖邊,相鄰的兩條長椅上,我們各坐一方。
開始我是想抽身跑路,但很快反應過來並沒有什麼意義,反而顯得放不下的那個人是我。
我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輕鬆。
「真巧,又見面了。」
「他是你的相親對象嗎?」
祁延似乎並不想和我兜圈子,毫不掩飾地單刀直入。
我認真想了想,客觀來說今天的聚餐隻是和陸川交了個朋友。但站在主觀角度上,確實有相親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