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黑了他。
十八歲生日以後我通過律師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外公的一大筆遺產。
我們考上了清北大學(化名),謝師宴上,我和韓嘯一起辦的,數學老師老嚴看著我居然哭了,一個小老頭哭成淚人。
他說我考上清北比韓嘯考狀元他還開心。
臺下的同學們坐滿了,笑得一團和氣。
似乎那些流言蜚語中傷我的人不是他們。
江義海想要進來卻被我攔住在外面。
我站在那裡看著他,他似乎憔悴了二十歲。
他開口。
「對不起。」
「爸爸..對不起你。」
我搖搖頭,把眼淚吞進肚子裡轉過身沒有再看他。
不是每一個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
暴力就像暴雨摧殘花朵。
落了死了就永遠無法回到枝頭。
一朵花有且僅有一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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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十八歲那年韓嘯創業成功,成為有名的青年才俊業內新貴,而我也獲得國際大獎,應邀回到高中參加校慶。
我們把演講臺定在露天的運動場。
臺上,我看著學弟學妹,我抬頭指了指陽光。
「少年就是就算到了絕境也永不服輸,咬咬牙,你往前走,抬頭看遇見光。」
八歲那年世界上最愛我的人離開了。
幸好,十八歲那年,她把韓嘯送到我身邊。
那年他租在我隔壁,每天都會等我家的燈亮起才安心。
即使多年以後我也不會忘記,那個十七歲的黑衣少年,唇色嫣紅,笑起來似乎帶著一個春天,他把我從黑暗裡把我接出來,背了我走了一路。
從此那條我獨行的路上多了一個人,成了我們,他用肩膀替我抗風雪。
在迷糊間,他說,他愛了我好久好久。
他說我也是他的光。
他的聲音溫柔到足以讓我原諒整個世界的風雪。
【韓嘯番外】
我三十歲那年收到了一封表白簡訊。
署名是江琳琳。
助理說是圈內一個二線小演員,男朋友陸沉是個小公司的老闆。
隨手把簡訊刪掉,垃圾簡訊而已。
這些年公司越做越大,合併了父親的公司以後成為業內龍頭,越來越多人示好,身邊的人形形色色,討好的獻媚的。
我仍舊獨自一人。
媒體總是報導我黃金單身漢,業內猜測我不找女朋友的原因。
我不說話,隻是因為喜歡的人不喜歡我罷了。
晚上做了一個夢,又夢到十歲那年遇到的小姑娘。
那個雨夜我被父親打身上全身是傷,我一路狂奔想要逃離。
雨水混合著血水,流進我的嘴角。
我跑了很久才停下來在一處牆角蹲下狼狽不堪,突然周圍也傳來哭泣的聲音。
我默默走過去,就看到藍色洋裙的小姑娘哭得正傷心。
她抬起頭看我,明亮的眸子蓄滿了淚水。
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樣沒有媽媽了。
爸爸也天天忙著生意,很晚才回來。
不知道為何,一盞燈燈,我和她。
居然生出了同命相憐的味道。
隻是,小女孩本來還在哭著看到我的樣子突然停了下來。
她問我哥哥,你疼不疼啊。
我帶你去醫院。
媽媽都是帶我去醫院的。
你媽媽也不在了,我帶你去。
看著她從小裙子裡掏出來一些零錢,濡濕的睫毛那麼長,濕漉漉的眸子裡居然是疼惜。
真不敢相信,原本還在哭的傷心的小姑娘就擦乾了眼淚。
突然就跑了一溜煙不見了。
我的傷口已經很疼了,涼的雨水不斷刺激著它們,從家裡跑出來已經用盡了力氣,因為缺血和缺糖我已經有些頭暈了。
就在我無力的瞬間,有隻溫熱的手握住了我,我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女孩奮力地踮起腳尖,努力地把傘沒過我的頭頂,看著我燦爛的笑。
她揚起手裡的紅色鈔票。
她說,哥哥看病的錢很貴的,我剛回家偷偷拿了我所有的零錢。
我現在帶你去看醫生,再陪你吃飯。
鬼使神差的,我想開口拒絕卻無法拒絕。
我拒絕不了那隻溫熱的手。
也拒絕不了那雙澄澈的眼睛,燦爛的笑容。
我任由她牽著,那天她牽著我有了一路。
燈光打在她毛茸茸的頭頂,突然心裡就暖得出奇。
她帶我去看醫生,像大人一樣介紹我的病情。
她帶我去便利店吃東西,買了熱騰騰的飯。
她給我買了好多好多的糖,整整一滿袋子。
糖吃多了,嘴巴很甜。
心裡就不會苦了。
臨走前,她摸了摸口袋,語氣裡滿是遺憾。
她說,她的錢都花完了,沒有什麼可以送給我的。
但是她還是把那把小雨傘遞給我。
好像那是她媽媽接她放學的小雨傘,明明寶貝得很,還捨得拿出來。
我沒有接她的雨傘,隻是搖搖頭。
我說要不你送我一個笑吧。
我沒有說,我喜歡你的笑。
好像寒冬臘月的陽光。
小姑娘笑了。
她說我叫如願,媽媽說是希望我平安如願。
我也一起送給你。
平安如願啊,大哥哥。
我點點頭,轉過身眼眶卻發酸,拿著她的祝福和笑容,似乎帶有一整個春天。
可是高中再見時,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從陽光下走開,變成更加清麗明艷的少女,可是卻沒有認出我。
她喜歡上了別人。
她在躲我。
無數次,我都想問問她,為什麼不記得我。
可是我沒資格。
她有喜歡任何人的權利。
某天下午,夕陽下,我看見她和別人並肩走在一起,我突然心裡酸澀得想哭。
即使我站在最高處,成績最頂尖,她還是不願意看我一眼,甚至討厭我。
我一向不喜形於色,可是那一刻我瘋狂地逃離,我忍住不發瘋的衝動去參加了競賽。
等我回來時,她已經退學離開了。
我從別人那裡打聽到她的電話想勸她,可是隻打通過一次。
她說不想回來。
她那麼討厭我,我又有什麼立場呢,或許不糾纏她才是對她好。
從夢裡驚醒,我突然想起來。
江琳琳不隻是一個小明星,還是她的妹妹。我託人去套話江琳琳,她在哪。
我才知道,她居然已經死了五年。
好像整個世界都忘了她。
她不是喜歡陸沉麼?
為什麼陸沉不傷心和江琳琳好了。
她不是隻有一個爸爸麼?
為什麼爸爸不難過現在有兒有女幸福圓滿。
為什麼全世界都不記得她了。
我趕到她墓前,那裡荒草從生,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江如願之墓。
她以前說過死也要死在她媽媽身邊的,現在就連墓碑都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真多年那麼拼命,就是想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想讓她回頭看我一眼。
一眼就好。
可是她……已經不在了。
不知道為何,我就是忘不了你啊。
忘不了那個給我買藥,給我祝福,給我糖吃的小姑娘。
忘不了那個笑得燦爛的姑娘。
她就是在我最落魄的歲月裡,打在我身上的光。
驚悚一瞥,卻記了好多年。
那天我去了廟裡,替她祈福。
我一直在人前不敢哭,卻在某一刻突然繃不住了心臟驟然緊縮。
我以為我往前走了,變得強大了,可是在她面前我始終是那個少年。我昏過去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個白鬍子的老頭。
他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說如果給我一個機會看她,我是否願意放棄所有。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願意的,我願意散盡千金給有需要的人,甚至不惜我的這條命。我隻想再見見她。
見見十七歲的江如願,哪怕隻有一眼。
我知道她那麼多年一定過得和我一樣難。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沒有她的世界。
沒有人記得她的世界。
所以我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
我想,這一次即使她討厭我,我也要一直跟著她默默保護她。
可是不一樣的是,那天早上,她牽住了我的衣角,主動地靠近了我。
天知道,我有多開心。
後來她說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少年。
我好開心。
我說,我是她的光。
可是他不知道,她才是我唯一的光。
幸好我得償所願。
護得我的小姑娘平安如願。
幸好我有一輩子時間和她好好說,我愛了她好久好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