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那位揚言要拯救蒼生、被世人奉為神女的嫡姐。」
我冷冷一笑:「她是個假神女。」
7
「她要是真神女,今日獻身和親,為百姓求安寧的人,就該是她而不是我。
「要是戳破了這兩層假象,月國的人心自然就散了,而靠神權馭下的月國皇室也會土崩瓦解。
「陛下。」
我抓著蕭扶野的手,一路從我的脖頸下移,停在我起伏的心口處:
「攻敵先攻心。」
蕭扶野眼眸一暗,手掌一收,扯下了我身上的嫁衣。
我被他推倒在床上時,他的手卻摸到了我腰間藏著的匕首。
那把神女「賜」給我,讓我刺殺暴君,刺殺不成便自盡的匕首。
蕭扶野握住了這把刀:「你想殺我?」「不。」
我勾住蕭扶野的脖子:「我希望這把刀,有一天能由我親手割在神女的脖子上。」
蕭扶野玩味地看著我,忽然笑了起來:「你這樣比朕還瘋的人,少見極了。」
我的指腹劃過鋒利的刀刃:「好刀講究一寸長一寸強,可比起這把刀..
我抓住蕭扶野的腰封,咬他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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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更想見識一下,陛下身上這把刀——有多長、多強。」
次日清晨,我疲憊地睜開眼睛,身體仿佛散架一般釘在床上,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一臉饜足的暴君坐在床邊,正在看一份線報。
他隨意披著一件玄色蟒袍,露出胸口蓬勃緊實的肌肉,上面布滿斑斑點點的牙印與淤青。
我雖然委身於他,但在床上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他進一寸,我狠咬他一口。他深一尺,我狠抓他一道。
總不叫他全佔便宜。
侍候洗漱的宮人見到帝王身上如此慘烈,有些驚恐:「陛下,昨晚有刺客?來
人,護駕!」我:「....
刺客本人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蕭扶野不甚在意,讓宮人別大驚小怪,去打盆熱水進來。「等等。」
他忽然看了我一眼,我揪起被子把外露的肩膀也蓋嚴實了。
蕭扶野打量我許久,看我細皮嫩肉的,又說:「熱水裡加點花瓣。」
「是。」
宮人領了命去準備帶花瓣的熱水。
他側身時,我才看清他的胸口,說是昨晚被貓撓了一晚上都不過分。
「放心,朕不會治你死罪。」蕭扶野撫摸著我的臉頰,「朕就喜歡你這種——又兇又浪的。」
9
我滿臉發熱,頭頂都要冒煙了。
傳言說得不錯,這個暴君,他果然是個好色的!!
正在我以為他要做出什麼虎狼之舉時,蕭扶野忽然嚴肅地問我:
「你那位神女嫡姐今日又要祈福。
「你們月國吃了那麼多敗仗,一聽神女要祭天做法,軍中立刻士氣昂揚,月國人就這麼篤信神會眷顧他們?」
論戰力,月國的軍隊自然比不上蕭扶野調教出來的鐵騎。
但月國軍中如有神助的士氣卻讓啟國的勝戰打得十分吃力,常常是殺敵一千卻自損八百。
硬打下去,即使是勝戰,也會耗空大半啟國國力,絕不是上上良策,這也是蕭扶野能接受求和的原因。
他看著線報上「神女祈福」四個字,冷冷一笑:「叛徒建國,還妄想神明眷顧,可笑至極!」
百年前,啟國趙氏造反,殺蕭氏旁支三百人,獨吞邊境十五城,自立為王。
趙氏雖然得逞,卻背負叛賊的罵名。
為了平息民憤穩固皇權,趙氏借邊境十五城明月當空的奇景,改國號為月,稱自己是受月神感召,創立月出之國。叛徒建國,名不正言不順,隻能通過造神來安撫民心,於是便有了第一任月國神女。
後又有傳說,月國地界靈氣充足,有許多仙門名士在月國仙山上修行,庇護月國百姓。
這樣的傳說一代傳一代,直到嫡姐也沾了傳說的光,成了神女,受月國人仰慕尊崇。
蕭扶野對月國是勢在必得,收復領土是他作為啟國帝王的使命。
「陛下想要兵不血刃地收復月國國土,並讓月國百姓心甘情願俯首稱臣嗎?」
我一語道出他內心最真切的欲望,他看我的眼神變了。
揣度皇帝的心思是大不敬,更何況,我揣度的還是敵國暴君的心思。
但我絲毫不懼——在我還有利用價值時,蕭扶野不會殺我。
而我要做的,就是讓他知道,我真的很有用——隻有這樣,我才能在這個暴君手上活下去。
「神女是月國百姓的精神支撐,隻要毀了神女,月國的人心自然就散了。
「人能造神,自然就能毀神。」
我輕輕點了點蕭扶野的心口:「這便是妾昨日說的——攻心。」
蕭扶野攥住了我的手腕,眼眸幽深:「如何毀神?」
我笑眼一彎:「讓月國百姓相信,真正拯救蒼生的神女,是來啟國和親的我。
「嫡姐身敗名裂之日,就是月國亡國之時!」
10
月國皇宮。
嫡姐每次祈福前,主母都會入宮親自為她梳妝,順便帶來朝堂上的新消息。
「你爹說了,昨日和親之後,啟國皇帝默許了停戰,看來錦儀那個庶女還有點狐媚功夫。」
「啟國皇宮有沒有傳出國君遇刺的消息?」
鏡子裡,倒映出嫡姐精緻的容貌:「難道昨夜大婚就那麼平安無事地過了?」
主母說:「這我也不清楚,得等八百裡加急的傳令兵來報。」傳令兵中午才會將最新消息送進皇城內。
「昨日和親送嫁時,我給錦儀遞了把匕首,讓她在大婚之夜殺了敵國那個暴君。
「我告訴她,若刺殺不成,就該自盡以保忠貞清白。」
主母才知此事:「她會聽你的話嗎?」
神女對著鏡子一邊給自己貼花鈿一邊說:
「錦儀那個庶女,一向膽小怯懦,對我這個嫡姐言聽計從。
「在嫡女的威嚴下,她一個庶出的敢不聽話?
「想必此刻啟國皇宮必定出了人命,要麼是那個暴君命喪庶女之手,要麼,便是刺殺失敗的庶女自盡不成反被五馬分屍,隻是消息還沒傳進皇城罷了。
「不論是什麼結果,都對我有益。」
神女拿起一把金鳳釵欣賞:
「娘,你知道我為何選在今日這個時辰祈福嗎?
「等我祈福結束,正好是傳令兵每日進城送信的時候。
「如果傳令兵說暴君死了,那就是我這個神女向天祈福後上天降下神罰誅殺暴君的功勞。
「若是庶妹死了…
嫡姐冷漠一笑:「又有什麼要緊?月國沒有人知道昨日將軍府的庶女去和親了。
「百姓隻會以為,啟國主動停戰了,邊境戰事平息,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神女的虔誠祈福。
「到時候,誰還敢質疑我作為神女的威嚴?我的皇後之位隻會越坐越穩,若他日懷胎,必定是皇位繼承人,沈家自然有享不盡的潑天富貴!」
主母聽著這番盤算,笑得眉梢亂飛:「好女兒!你便是我們沈家的驕傲!不枉當年你爹冒著誅九族的罪名,買通國師把神女的身….」
「娘!」
鏡子裡的嫡姐瞪了主母一眼:「隔牆有耳。」
主母立刻捂起嘴:「是是是,娘高興忘形了!」
殿外,宮女恭敬來請:「娘娘,吉時到了。」嫡姐從座上起身,扶了扶頭上的鳳冠金釵,理了理身上的金絲孔雀羽紗。
去祈福大典前,她不忘叮囑主母:
「讓爹爹跟守城的官兵說一聲,讓傳令兵務必在本宮祈福結束後,再帶來好消息。
「隻有這樣,才能讓世人知道神女之威。」
11
這次的祈福大典設在宮外神壇上,滿朝文武、滿城百姓都在神壇下仰望著神女和
皇帝。
神女妝容精緻,布滿金絲的孔雀羽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當真像是神明降臨凡塵。
皇帝趙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皇後在國師的輔助下念念有詞。
「神女獻舞!」
隨著音樂響起,嫡姐舒展著孔雀羽紗在陽光下翩然起舞。
她扭著細腰,在皇帝眼前舞動披帛。
皇帝看得眼睛都直了,仿佛這不是祈福大典,而是皇後借祈福的名義為他一人獻藝。
神壇下幾位白髮蒼蒼的禮部老大人臉色有些難看——歷任神女祈福,都沒有沈家皇後這麼花樣繁多,勞民傷財。
她身上那件金絲孔雀羽紗耗了萬兩黃金,百名工匠才織就一件。
這萬兩黃金本該送去邊關支援將士。
皇後用一道神女平安符換下了這萬兩金,為自己添置新衣。
如此勞民傷財,除了沈家那一派的官員,其他大臣都頗有微詞,但顧及祈福大典是月國曆年傳承,也不敢明說。
但願這場祈福儀式真能給月國帶來祥瑞福氣。
樂聲之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八百裡加急戰報!八百裡加急戰報!」
自從戰事起,每日正午這個時辰都會有傳令兵進城,百姓已經習慣了,自覺讓出道來。
皇帝拽住嫡姐的披帛,沉浸其中的嫡姐才停下舞蹈。
隻聽傳令兵大聲稟報:「陛下!啟國答應停戰!邊境戰事平息!」
「好!」
人群裡響起一陣歡呼,官員們喜笑顏開,百姓們喜極而泣。
不打仗好啊,不打仗,他們的兒郎就不會拿著性命去戰場搏殺,就不會有人喪父、喪子、喪夫!
「這一切,都是神女向上天祈福的功勞!」
國師高聲道:「上天聽到了月國神女的祝禱,神女愛眾生!神女拯救蒼生!感謝神女賜福!
「感謝神女賜福!神女千秋,陛下萬歲,月國長盛!」
在國師的引導下,一眾臣民跪地高喊:「感謝神女賜福!神女千秋,陛下萬歲,月國長盛!」
嫡姐高高在上地和皇帝一起接受眾人跪拜,等眾人拜完後,她張開雙臂:
「本宮是天命神女,上天眷顧本宮,本宮願將福氣播灑月國大地,讓眾生共沐恩澤,保月國長盛不衰!」
她看出那傳令兵欲言又止,以為還有好消息。
「本宮感念到神明恩賜,昨日必有神罰降下。」
話音剛落,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烏雲滾滾。
眾人都嚇了一跳,嫡姐眼神也是一閃,但她很快恢復鎮定:「傳令兵,可還有捷報?」
傳令兵高聲答:「啟國皇帝封沈將軍府上庶女沈錦儀為貴妃,揚言,是看在和親貴妃的面子上,才停戰和談!」
等著再受眾生參拜的嫡姐臉色猛地一沉,在場大部分臣民也震驚:
「和親?什麼和親?誰去和親了?」「沈家庶出那個女兒去和親了?」
「是因為庶女和親,敵國暴君才停止戰亂的?」
「是送去和親的姑娘在敵國得寵,那暴君才放過了月國!」「那這跟神女有什麼關係!」
「是啊,這跟神女有什麼關係!」
「她畫的那些平安符並沒有庇護我的兒子從戰場上回來啊!」
百姓的議論漸漸變成了質問,眼看著局面要失控,國師立刻上前說:
「神女已經是皇後,又是月國祥瑞的象徵,怎能去與暴君和親?那庶女是在神女的教導下頓悟,決定以一己之身和親來拯救蒼生的!
「那庶女能在敵國得寵,必定是因為她與神女血脈相連!
「啟國暴君覬覦見我月國神女多年,對那庶女愛屋及烏,借著神女的光芒,那庶女才得寵,進而平息戰亂,保住邊境安寧!
「這一切都是神女的功勞!」
12
國師說話有幾分分量,繞拉繞去,這功勞最終還是被他繞到了嫡姐身上。
臣民半信半疑。
這時,天上的烏雲已經黑沉沉地壓在神壇上空,壓在嫡姐頭頂。
嫡姐身上那象徵神女光芒的金絲孔雀羽衣竟在這一瞬間黯淡無光。
「她沒能殺暴君,居然也沒有自盡,居然還敢在暴君身下承歡得寵!
「早知道我就將她發賣了!也好過,好過如今讓她在敵國皇宮過上這等好日子!」
嫡姐念念叨叨,她望著啟國皇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