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他從來不會浪費時間給不相幹的人做這些事情。」
是啊,憑宋遲那種時間就是金錢的價值觀。
別人問他題,都要找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
對我好像是個例外。不過,現在不是了。
我背打直,下巴微揚,扯了個自認為很輕蔑的笑。
「我不要的東西,你隨意。」
「這可是你說的!以後少糾纏宋遲,尤其是鼓搗他為你做些不值得的事。」
「這話你應該回去對他說,叫他別來煩我。」
眼睜睜看著李佳佳回到宋遲旁邊後,我賭氣似的把書反扣上,半張臉埋在臂彎裡。
終於,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是啊,宋遲壓根不需要為了我改變,就有人愛他。
是我把自己太當回事了。
「喂——」
謝陽輕聲拉著尾音,聲音懶洋洋的,看笑話似的。
我吸了吸鼻子,捂住耳朵。
他還不肯放過,又用腳尖踢了踢我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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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感順著鋁合金凳腿,自下而上傳來。
我煩躁地把頭扭到另一邊。
結果整張凳子被他蠻橫地用腳勾過去,我脊背僵住,後背貼上一副滾燙的胸膛。
哼笑聲從頭頂傳來,鼻息灑在我耳畔,「至於嗎?」
我正愁沒地方發火,徹底爆發,大喊一聲。
「你懂什麼啊!」
謝陽那脾氣也是一點就炸。
「我不懂?人都跑到你頭上拉屎來了,宋遲他管都不管,你哭個屁。」
我反駁不過他,報復心作祟,死瞪著他。
滴下來的眼淚珠子一顆比一顆大。
謝陽一臉黑線,煩躁地偏過頭。
對峙了幾秒,他重新對上我的視線,抬手用指腹抹掉我的淚,暗罵一句。
「醜死了。」
我不停抽泣,前面的人紛紛轉頭看我們倆。
那眼神還以為是謝陽把我怎麼了。
「闲得啊?都給我轉過去!」
話音還沒落,一道陰影從頭頂壓下來。
謝陽撈起旁邊的衝鋒衣,直接蓋在了我頭上,阻擋了那些八卦的視線。
同時,耳邊傳來不大不小的聲音,帶著幽怨。
「就知道跟我橫,招你惹你了。」
15
想來是李佳佳把我的話帶到了,宋遲最近沒再找過我。
月過中旬,又要臨近考試周。
我化傷心為力量,悶頭做題。
「你數學差就是因為方法不對,不去改還偏偏一條道走到黑,你不垃圾誰垃圾。
輕蔑的聲音輕飄飄地蕩入耳內,手裡緊握的筆杆一顫。
我是不是幻聽了?
怎麼輪到謝陽來數落我了?
我木訥地轉頭,他竟然用看智障的表情看我。
在我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謝陽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這樣吧,以後每天早上給我帶早飯,我教你做數學題,怎麼樣?」
呆滯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食指在我們倆之間來回轉。
「謝陽,你..吃錯藥了吧?」
「還是說,你就是老班說的那種隱藏實力,等著最後爆發的人?」
他勾唇一笑,眉壓了下來,臉上大寫著無語兩個字。
「電影看多了?數學老師那聲音那麼尖銳,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況且他一個類型的題能講八百遍,魔音灌耳都給我灌會了。
「教你,綽綽有餘。」
謝謝,有被侮辱到。
但我數學確實差到離譜,不管他是真會假會,試試總行吧。
「給個話,要不要我教?」
我瞬間擺出一臉狗腿子的諂媚樣。
「要!」
16
謝陽講題思路很清晰,很會舉一反三。
思路確實跟我這種數學渣渣完全不同。
早上按約定,我買了兩包三明治,走到座位上帶給他。
宋遲這時候也進來了,經過我旁邊時,在過道停下。
他視線落在我懷裡的早餐上,抬頭掃了一眼。什麼都沒說,走了。
說心裡沒有一點起伏那是假的。
之前他隻要有一點不高興,我就跟無頭蒼蠅一樣。
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注意力轉移到學習上了,沒那麼慌了。
見我拆包裝盒的手僵住,謝陽不滿地敲了敲桌子。
咚咚聲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想餓死我?到時候沒人給你講題,自己蠢死算了。」
在他語言和目光的雙重打擊下,我的動作加快。
「給你。」
「忙著呢,沒手,拿過來讓我咬一口。」
謝陽確實在解題。
我把三明治湊到他嘴邊。
謝陽沒吃,就這麼定住,眼裡帶著挑釁意味,盯著斜前方的位置。
「你看誰呢?」
我順著他的視線跟著看去,轉到一半,頭就被摁下來。
「管我看誰?看你的題。」
晚上放學,我留下值日。
走的時候已經沒多少人了。
我們學校出門先要穿過一條巷子,才能到大路上。
除了道路盡頭能看見有一個人,前面一片空曠昏暗。
聽到後面傳來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下意識回頭。
胳膊猛地被人從後面攥著。
一陣眩暈後,後背抵在了牆壁上。
「給我戴綠帽子戴得起勁嗎?」
宋遲居高臨下,垂著頭看我。
我一頭霧水,還是皺著眉,義正詞嚴地提醒他。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同意了嗎?」
「那你否認了嗎?」
見我毫不退縮,他松了手。
眼底一片漆黑,融入夜色的漠然。
「下次換座位,我會把你換回來。」
「分手的事,就當你從來沒提過。」
他語氣毫無波瀾,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樣子。
我真的被氣笑了。
我是什麼?隨便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
張口還沒說出話,左肩忽然沉下去。
上面多了一條胳膊,壓著半個身子的重量搭在我的肩上。
該死的謝陽!
壓死我了!
他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衣袖面料劃過我的下巴,滲著一絲涼意。
「想換同桌,我同意了嗎?」
宋遲好像聽了什麼笑話一樣,笑得志在必得。
「她想和誰坐,需要過問你?」
謝陽絲毫沒有被他的低氣壓影響,反而嗤笑一聲,以隨意的姿態更勝一籌。
「挖我牆腳?」
「三明治都吃不到,你哪兒來的自信?」
兩人話裡話外都帶著莫名的火藥味,我不想再糾纏下去了,直截了當地對宋遲說。
「你已經選了李佳佳,別再來找我了。」
這是我第一次明面上拒絕他,那個人明明氣到快要爆發,卻還極力壓制著。
「你不知道我當初選李佳佳當同桌的原因嗎?」
我當然知道。
是為了懲罰我不聽他的話。
他解決問題的方式,永遠都是改變我。
我也想改變他,卻是個不可能的事情。
這好像就是個死結,往復循環,永無止境。
我沒回答,扭頭就走。
宋遲意料之中地沒有追上來,低沉的聲音灌著寒風傳入我的耳朵。
「你最好想清楚。」
「這次走了,我們倆再也沒可能了。」
看吧,他總是咄咄逼人。
難道就吃定了我會為了他停下來嗎!
以為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這次,我偏不如他的願。
18
迎著寒風,滿面潮湿。
我的腳步越來越沉,好像有一股力氣在後面拖著,無法往前。
謝陽扯著我書包,朝他懷裡拖。
「幾次了?」
我腦袋都是蒙的,訥訥道:「什麼幾次了?」
「在我面前哭過幾次了?次次都是因為同一個人,你有出息嗎?」
出息?
我以前不明白,喜歡一個人為什麼還要有出息。
現在知道了,一味地妥協換來的隻會是對方的得寸進尺。
謝陽單肩挎著黑色書包,長腿往前邁了幾步,面朝著我,一步步倒著走。
他頭緩緩搖動,一字一句。
「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他頂著那張壞學生的臉,嘴裡講著文绉绉的文言文,還真有點唐突。
我沒忍住,又哭又笑的。
聽見聲音,他睜開眼,歪著頭打量我,似乎在看我還有沒有哭。
確定我真的笑了以後,他轉過身,大手一揮,揚長而去。
「走了,愛哭鬼。」
黑暗中,公交車站的亮光唯獨打在他身上,灑下一縷光輝。
一縷微風迎面而來,吹亂了我的頭發。
也吹散了我心頭的陰霾。
19
月考一結束,我馬不停蹄地奔去座位對數學題答案,生怕忘了自己寫的什麼。
謝陽每次都交白卷,從不關心這些,所以我總說他是闲人一個。
「成績有這麼重要嗎?」
他撐著頭,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盯著我手忙腳亂的樣子。
「當然了!」
這話問得挺奇怪。
現在這個階段不就應該是以成績為主的嗎?「除了學習,你就沒別的事想幹?」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仔細想了一下。嗯,確實沒有。
但聽著他的意思,好像有什麼比學習還要重要的事情。
「那你是又是因為什麼,連書都懶得念了?」
半天沒聽到聲音,我瞟了一眼。
發現他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沉了下來,又變成了兇神惡煞的樣。好像在看我,又好像在出神。
我倒吸一口涼氣。
「算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結果人又睡了。
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這人一生氣就睡覺。我繼續對答案,最後松了一口氣。
這幾周的工夫看來是沒白費。
為了感謝他,我準備明天買他最愛吃的三明治。那家店遠,上次吃過一次後老問我要。
我嫌遠沒答應,這次說什麼也得好好謝謝他。
20
謝陽每天早上大概七點十分到學校。
可今天早讀下了,我旁邊還是空蕩蕩的。
三明治也涼了。
準備好的感謝詞無用武之地,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課間,我去辦公室找老班,問謝陽為什麼沒來。
為了不顯得奇怪,我還特地加了一句,「他借了我的筆記本,現在要用。」
老班用精明的眼光打量了我一眼,手裡還攥著包子。
「第一次見有人來問謝陽的情況啊。」
謝陽平時不笑的時候一臉惡霸樣,帶著股戾氣,誰敢主動跟他接觸啊。
老班沒難為人,還是告訴了我。
「他發燒了,請了一天假。」
我在信息表上找到謝陽家地址,偷偷記了下來。
中午趁著休息時間去找他。
比對了下門牌號,按下門鈴。
沒人應。
我再按了兩下。
緊接著傳來有些沙啞的男聲,透著一股不耐煩。
「誰啊!」
謝陽穿著居家的白t和黑色中褲,罵罵咧咧地打開門。
唇色蒼白,還有幾處幹裂。
看到是我,他愣了一瞬,挑著眉問:「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病了,來看看。」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