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我去吏部侍郎府時也聽說了,攝政王親徵,將聖上與朝政全權交付給丞相與太傅,連這次科考都沒主持。」
「唉,攝政王當真國而忘家,碧血丹心,有他實乃我朝之福啊。」其中一個姐妹嘆息,眾人紛紛附和。
而我聽著她們說著這些消息,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面了,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韓濯,他不會有事吧?
29
之後又過了半個月,半個月裡我始終惶惶不安,忍不住為他擔心。
坊間傳來的消息真真假假,讓我心裡越發沒底。
那日我在刺繡,忽聞窗外吵吵嚷嚷,忙探身去看。
見到門外人群有歡呼,整齊的兵士急匆匆從門外街上走過,接著就有人大喊:「勝了!勝了!攝政王勝了!」
高昂的呼喊聲音頓時更大了。
我隨錦繡坊的其他姐妹爬上二樓望過去,隻見將士們神情肅穆,步履匆匆,不見半分勝利後的欣喜。
人群見狀也逐漸冷靜下來,交頭接耳中,每個人臉上都展現凝重。
這時更加清晰的議論也傳到我的耳朵裡。
他們說,攝政王受了重傷,恐怕快不行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家裡,娘親坐在床前握著我的手,滿臉憂色。
我心中升起一絲歉意,想來我忽然暈倒,定是讓她擔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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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想到這裡我連忙喚她。
我看到她輕輕舒了口氣:「可算醒了..
「讓您擔心了。」我坐起來,說。
她安慰般地拍拍我,示意我躺下休息。
我卻沒有躺下,心中記掛著韓濯,我有些恍惚。
這時娘親忽然開口。
「綾華,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我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望向她。
她像是猜到了我的反應,笑了笑,道:「你不必驚訝,我早知道你不是秀秀,從見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那、那您..」我心中如翻江倒海,她既然知道了我不是楚秀秀,又為何不揭穿我呢?
娘親頓了頓,她嘆了口氣,臉上是陷入回憶中的表情,聲音還是那樣平靜:「秀秀是個好孩子,她有什麼事情都會跟我說的。那日她說,她遇見一個跟她身形聲音都相似的女子,叫阿綾,一直孤身一人,問我能不能讓她跟我們一起。
「我說好,秀秀高興得不行,絮絮叨叨跟我說了好多你的事,還篤定若你們二人站在我面前我定分辨不出。我那時候便想,秀秀說的相似能有多像。
「那天晚上你過來,小心翼翼喚我娘親,可是我一下子便認了出來,你不是秀秀。你努力假扮成她我便知道了,秀秀恐怕不會回來了。
「我本想是告訴你的,隻是想到秀秀跟我說過,你孤身一人,我便以為你也是無親無故的可憐之人,便想著我們在京好歹還有故人,隻要找到他們,你便能以秀秀的身份活下去,不管是窮是富,在這樣的世道裡也算有個依靠。我一把老骨頭沒了就沒了,全當護你一程也好。
「但我沒想到,昔日故人都早已逝去,隻留下子安,生活得還這樣拮據。我見
你並沒有要離開的想法,又見他這樣孤苦的一個人也實在可憐。好在你去了錦繡坊之後生活好了一些,相互扶持之下,竟也將最難過的時間熬了過來。說來也是慚愧,原本想為你提供一個安身之所,沒想到到頭來卻是借了你的光。
「隻是有一件事,那便是子安與秀秀之間的婚事。你畢竟不是秀秀,若你不願意,我自然也不會強迫你代秀秀履諾,子安那邊也是如此,總歸是要將真相告訴他的。隻不過那段時間子安要準備科考,我怕使他分心,便想等科舉之後再說。
「可是子安是個聰明的孩子,那日他來問我,秀秀在家是否學過詩書,我便知道定是你不經意間表露出來,引得子安懷疑了,於是我便告訴了子安。
「子安的想法與我一樣,若你不走,我們便當你是秀秀,若你想離開,我們也絕不會以婚約束縛你。原本的打算是科舉後找個時間與你好好談談,但自子安高中狀元,竟一日不得闲。
「直至今日你暈倒被送回,方才子安跟我說了一些事,我這才知道你原是公主之尊。現在想來,那日進家門的貴人們都是尋你的吧。」
我完這番話目瞪口呆,心裡亂得很,既是感激又是慚愧。
感激娘親對我一個萍水相逢之人也有守護之意,慚愧自己當初答應楚秀秀成為她這件事,終究是被拆穿了。
我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卻努力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便在這時,門框響動,祁子安端著碗走了進來。
他看著我面露驚喜之色:「秀秀醒了!」
我慌慌張張地擦擦眼淚,輕輕「嗯」了一聲。
「那正好,快把藥趁熱喝了。」他假裝沒看到我哭過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將碗遞給我。
娘親站起身:「你們兩個想來是有話要說,我先出去。」
祁子安連忙攙扶著她。
走了兩步忽然頓住。
娘親回過身,對我道:「秀秀....我還是叫你秀秀吧,畢竟母女一場,有句話娘想對你說」。
「人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有些事一旦錯過了,那便可能是一輩子的遺憾。」
她說完,不待我有何反應,便在祁子安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30
一會兒祁子安推門回來。
他見我呆呆望著他,猜到我的心事,衝我笑了笑:「沒錯,我早就知道了。」
他不待我有什麼反應,走過來坐到床邊,從我手裡接過藥碗,放到一旁才說:「剛開始隻知道你不是秀秀,後來撞見攝政王兩次來找你,猜測你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至於得知你是綾華公主,則是在科舉前。」
他忽然頓了頓,嘆息一聲,說道:「綾華,他出徵前來找過我。」
我呆住。
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玉牌遞過來,正是刻著我名字的玉牌。
「他說這是你的。」
我接過。
玉牌經過火燒,竟幸運地保持了原來的樣子,隻是韓濯給的玉扣被取了下來,這
是原本的玉牌。
「我跟他打了個賭。他會帶兵出徵,若能活著回來便是他勝,那樣的話,他希望我將這塊玉牌給你,屆時,他會親自來向你討要,不管你答不答應,他都會將此作為最後一次機會。
「若他死了那便是我勝,他希望我毀掉這個玉牌,將這一切都藏在心中,不要告訴任何人。他讓我與你成親,好好待你,他還威脅我,若我有負於你,他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我聽到這裡心已揪起,我竟不知道,韓濯,他為我做了那麼多。
祁子安的聲音還在繼續,他緊盯著我:「綾華,聽說他快不行了,這樣說來,結果應該是我勝的。」
「我該把他說的話、他給的東西都藏起來,然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看到你如今這樣子,我有一種明明自己勝了卻還是敗給他的感覺。」
「我好不甘心啊。」
「我夢裡夢到無數次自己高中之後娶你過門.…為什麼你不是楚秀秀呢,我常常這樣想。」
「但是沒辦法,我們都欺騙不了自己。」
「所以綾華,你去找他吧。麻煩幫我告訴他一聲,對不起,我食言了。」
他臉上始終掛著溫柔的笑,我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什麼。
因為他說得對,我欺騙不了自己。
我無法放下韓濯。
「抱歉啊,子安哥哥。」我對他說。
卻不想他笑了笑:「你給我道什麼歉啊,你又不是秀秀。」
31
我趕到攝政王府的時候,門口守衛死活不讓我進。
正不知道怎麼辦之時,恰巧丞相沈毅與沈佳和前來探望,他們見到我也有點驚訝,我來不及與他們多說,在他們的幫忙下,我總算得以進去。
韓濯的傷已被太醫們包扎好,他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我飛撲過去,小心翼翼不觸碰他身上的傷口。
手撫上他的臉,忽然有點想哭。
這時丞相已在旁問太醫們,韓濯現在傷勢如何。
太醫說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隻靠他自己挺著。
如果能醒,那便沒事了。
丞相也走到韓濯床邊,他指著韓濯緊握的拳頭:「王爺這手是怎麼回事?」
那太醫答:「王爺手裡攥著個東西,始終掰不開。」
「是什麼東西?」他又問。
「這...」太醫吞吞吐吐答不上來。
「是玉扣。」我說。
這是玉扣。
曾經作為謝禮,與我的玉牌掛在一起。
是他給我的。
我覆上他的手,心裡默默祈禱。
韓濯,你可一定要緊緊握住啊。
隻要你不松開,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整整五天了,韓濯都還沒有醒。
沒有醒,但還活著,這對我來說便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活著就有希望。
我一直守在他的床邊,沒事便對他說說話。
說得最多的便是小時候在一起的事情。
我心裡想著,說不定自己的聲音他能夠聽到,一次一次,將他喚回來。
沈佳和偶爾過來,見我這樣,她忍不住問:「這樣有用嗎?」
有用嗎?
我不知道。
可是我隻能這樣做。
因為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道做什麼了呀。
我忽然想到那年他獲罪被流放時,我也是這樣無力。
相比起來現在的情況還好了一些。
起碼我們是在一起的。
「韓濯,你還記不記得。」我坐在床邊輕輕對他說著。
「那日在桃花樹下,你問我以後想要做什麼。」
「我說我想出宮去,因為讀書時,那些書中的山川、河流、湖泊我都沒見過。」
「所以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的思緒回到了從前,想到當時我跟他說過這話之後,他每次來便跟我講宮外的景色、講連綿的山川、講廣袤的草原、講奔湧的江河。
我在他旁邊吃著他帶來的東西靜靜聽著,看他偏過頭,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紅霞,問我:「以後我們一起去吧?」
此刻,我學著他的口吻,輕輕對他道:「以後我們一起去吧?」
想到這裡,我的眼眶又湿潤起來,用手背隨意擦了擦。
一抬首,卻對上了他已經睜開的漆黑的雙眸。
正定定地看著我。
「好啊。」他說。
32
昏迷整整七日,韓濯醒了。
太醫們是聽到我的哭聲後闖進來的。
那時我正在韓濯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環抱著我,無奈道:「你哭什麼呀。」
聽到這話,我既開心又委屈。
我差一點失去他了,我還不能哭一哭嗎。
太醫確認了韓濯傷勢無性命之憂,派人下去煎藥之後,房間裡又隻剩下我們二人。
他定定地看著我,聲音還有些虛弱:「綾華,我在夢裡也見到你了,夢裡你也是坐在我面前這樣跟我說著話,綾華,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吧?」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一再確認的樣子,忍不住心頭一熱。
於是一個沒忍住,湊上前去對著他的唇咬了一口。
「疼嗎?」我有點臉紅,強裝鎮定問他。
他呆呆地瞪大眼。
忽茫然地搖搖頭:「不疼。」
接著嘆息一聲:「果然是做夢!」
我急了:「怎麼會不疼!」
說著再一次湊上去,看到他唇邊揚起得逞的笑才知道自己受騙。
立刻想要退開,但已來不及了。
他抬起手扣住我的頭。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邊,暖昧地說:「甜甜的、軟軟的,是真的不疼。」
氣得我直想打他,卻被他緊緊鎖住,下一刻卻也說不出話了….
韓濯醒來的消息很快傳遍全城,聽前來探望的祁子安說,百姓們都在歡呼。
之後祁子安也告訴了我們他的想法。
他說,他想要帶娘親和秀秀的屍骨回定州。
「定州是我的父輩和秀秀生長的地方,我想去看看,為那邊的百姓盡些綿薄之力o」
我問他們能不能不走,他笑著說:「嬸母也是這個意思,我們想帶秀秀回去,落葉歸根。」
他們主意已定。
韓濯經過這幾日傷勢好了些,他們臨行之時,韓濯陪我來城門相送。
娘親拉著我的手說了許多話,讓我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韓濯在旁信誓旦旦地保證,說絕不會再讓我受委屈。
他還安慰我,等他傷好,我們也一起去。
祁子安與娘親走後,我們正要回府。
沈佳和不知從哪個角落蹿出。
她跑向我,指著祁子安走的方向:「剛才那個人你認識?」
我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