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不重要了。」我退開兩步,看向他身後的花巖,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笑,隻留給他我作為過來人的經驗,「哥,看開點,暗戀這回事,忍忍就過去了。」
就像曾經的我一樣。
我越過他,向花巖走去。
15
我想過賀扶光不會這樣輕易放棄,我卻沒想到他會找上我媽。
不,我該想到的,畢竟我媽是這麼看中他。
「他願意和你在一起,不好嗎?你可以永遠留在這個家,我是你親媽,也不會有婆婆刁難你,多完美啊。」
看著她,我突然笑了:「『留』在這個家?」
我不願意,告訴她我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她卻幹脆將我關在了房間裡,讓我想清楚了再出去。
我正琢磨怎麼用床單擰繩呢,賀扶光來找我,我出不去的房間,他卻可以隨意進出。
「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了?」他苦笑了下,「小雲,我不相信。你明明喜歡的是我,怎麼可能喜歡上別人?」
他坐到了我的床邊,將臉埋入掌心。
「你說忍忍就過去了,可是小雲,我忍不了啊,看著你奔向別人,我受不了。小雲,我們明明互相喜歡,放你走,我不甘心啊。」
我淡淡地看著他,輕描淡寫道:「你說你忍不了,可是哥,你已經忍了幾年了,不是麼?你不甘心,可是我已經這樣不甘心很多年了。」
他有什麼資格說出類似「你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為什麼最後一步你不願意了」的話?
「賀扶光,你知道你是回避型依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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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的你不要,是搶來的,比較香嗎?」
16
在發現繼兄竟然是曾經救過安安的男生後,我驚喜不已。
剛開始我和他確實關系很好,我一直堅信像他這樣溫柔到骨子裡的人就是我的天命。
之後我才發現他溫柔表象下的疏離。
溫柔是因為不在意。
但是好在,我是特殊的,他給我的溫柔是獨有的。
當時我沒想到這份獨有會成為逐漸扼緊我咽喉的繩索。
在察覺到賀扶光喜歡我後,我向他告了白。
「賀扶光,我不想跟你當兄妹了。」我說。
但是下一秒,他扯著我的手腕,將我推出家門:「這個家,隻有家人能進,今天你是我妹妹,你就進來,你不是,就出去。」
他要求我退回妹妹的位置,不願意再更進一步,一旦我有任何超出親情的行為,他都會迅速拉開距離。
我尊重他,他想要私人空間、不喜歡依賴別人、不希望我越界,我從不緊逼。
我理解他,他對未來悲觀,我便不要求他做出承諾,隻專注當下。
我迎合他的步調,他覺得親情比愛情更加牢固,害怕改變,我便給他最穩定的、最始終如一的愛,給他最需要的安全感。
我眼見著他對我的喜愛與日俱增,卻絕望地發現他越發不遺餘力地告知所有人我同他的親情。
自卑、控制欲與愛意交纏在一起,他不肯前進,也不肯放手,不讓我逾越,也不讓我逃走。
他越愛我,越不肯跨過那道界限。
因為害怕結束,所以選擇不開始。
在他利用別的女生想讓我永遠退回親人位置的那一天,我終於死心了。
我走了九十九步,他並沒有向我走來,而是退後,接著周而復始。
不可以這樣的,怎麼能一直這樣呢?
然而等我真遂了他的意,他又在不滿什麼?
「賀扶光,你真是膽小鬼啊。」
他落荒而逃了。
17
好,暫時解決一個。
剩下一個...
我靠近門邊,敲了敲:「媽媽?」
「怎麼了?」外面的人問,「是餓了嗎?是渴了嗎?」
確認外面是我媽後,我道:「媽媽,我想問你,我和爸爸像嗎?看到我拿刀的時候,媽媽是覺得欣慰還是害怕呢?」
「失去了這些年的記憶,我才發現,原來媽媽曾經是很愛很愛我的啊。但是為什麼這些年來慢慢淡了呢?」
我媽在外面道:「說什麼呢,媽媽當然愛你啊,媽媽肯定是希望你能好的。」
我淡淡笑了下。
相信過的,我相信過的。
剛開始,即便困難她還是帶走了我,我當然相信她。
但是她和我爸一樣,剛開始掙錢太容易了,誤把機遇當能力,在被狠狠地打壓了幾次後,她終於接受了自己並沒有做決策的才能。
然後她開始相親,但是因為我的存在,她一次次地被拒絕,我的存在成為了她奔向新生活的絆腳石。
即便後來有了新的家庭,我對她而言還是這樣礙眼。
畢竟她堅信,她一個人不行的,必須要扒住一個男人才行,而我是她不可分割的親骨肉,是可以被退而求其次的。
「媽媽,你的愛太少了,隻夠我活下去,剛好讓我不足以恨你,又不能夠愛你。
「隻有在乎的人才能傷到我,我愛你,就是給了你一把可以傷我、可以護我的刀。」
「媽媽,我拿了刀選擇保護你,你拿了刀,為什麼選擇傷害我呢?」
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帶著幾分慌張,門被打開後我被緊緊摟入一個懷抱。
「寶貝,媽媽愛你的啊,媽媽怎麼會傷害你?你怎麼會這麼想?」
當然是因為,這些年,我已經看過太多你為了融入這個家,而委屈我的事了。
當然是因為,我見過你滿心滿眼全是我的樣子了。
當然是因為,媽媽,你沒有讓我感受到愛。
我的耳朵沒有聽到,我的心也沒有感受到,你藏在心底隱而不發的,怎麼能叫愛呢?
我輕輕開口:「媽媽,你想讓我永遠困在這裡嗎?」
隻需要調動一刻的愧疚就足夠,事實證明,我成功了。
18
我重新拿回手機,打給花巖:「花巖,對對答案。」
我道:「猜猜我現在想說什麼?」
對面斟酌了一會,隨後小心翼翼道:「我喜歡你?」
我笑出聲:「嗯,答應了。」
他愣了愣,控訴道:「哪有你這樣的?」
我表示我就這樣,不滿意就算了。
「你再問一次,那個問題,重新問。」
我沒多想,以為他被我算計了一番想找回場子,便耐下性子又問了一遍:「猜猜我現在想說什麼。」
但這一次他說的是:「我、我們結婚吧?」
這家伙,有點厲害啊。
這麼想著,我回道:「嗯,答應了。」
「真的?真的?你答應了?答應就不能反悔了!你現在在哪?」
「你家樓下,」我下了出租車,關門,「不是說要結婚麼?下來,記得帶證件。」
本來不該這麼急的,隻是可惜我不想賭他們的真心,所以還是一勞永逸的好。
戀愛沒談先結了婚,如果是花巖的話...
「真是便宜我了。」
大概會這麼說吧。
這次等見了面再對答案吧。
19
我很喜歡姐姐,因為姐姐很喜歡我。
有次爸爸要帶我出去散步,可是他太笨了,竟然把我弄丟了,幸好我很厲害,跑走了。
後來有人將我送回了家,真是好人!
姐姐哭得很難過,看到我又笑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舔一舔她的手。
之後我們搬了家,沒住幾天,我又搬了一次。
在這裡雖然很自由,出門也不用拴繩,但是一個月隻能見姐姐一次,我很難過。
隻有冬天和夏天,姐姐會陪我久一點,所以我喜歡夏天和冬天。
姐姐,能不能快點長大?
我看不見姐姐長大了。
我越來越老,動作越來越遲緩了,可能我還生了病,因為偶爾身上會有點痛痛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找一個暗暗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忍痛。
那天我的肚子超級痛,不論怎麼舔都沒有緩解,我聽到奶奶說我快死了。
我將自己蜷成一團,靜靜等著姐姐來看我。
我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姐姐,但是那時我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迎接她了。
和姐姐在一起的人味道很熟悉,是隔壁小男孩的味道,我很想他,但是我沒力氣了,隻好舔舔他的手。
姐姐抱著我哭得很傷心:「你等我做什麼,這麼痛,你等我做什麼?」
姐姐這麼難過,你為什麼不摸摸她?我咬著小男孩的袖子,試圖引導到姐姐手上。
我是在姐姐的懷裡失去呼吸的。
好消息是我不痛了,壞消息是,我舔不到姐姐。
姐姐不哭,安安不痛了。
姐姐給我辦了葬禮,她指一個方向,告訴我,家在那裡,想家了,就回去看看。
我記住了。
再次見到姐姐,我高興得直搖尾巴,不停地往姐姐的小腿上撲。
「汪汪!汪汪!」
姐姐,是安安!是安安!
姐姐把我抱了起來,但是她不讓我舔舔,我有點委屈。
「一條小流浪狗。」當年的小男孩道。
什麼叫流浪狗?我隻知道我終於見到姐姐了,我順著姐姐指的方向走了很久才找到她。
「你看,這隻狗有點像安安。」
我又搖起了尾巴——是安安,是安安!
姐姐說:「要不我們養它吧?」
「汪!」好啊好啊!
小男孩有些猶豫:「我以為,你養過安安,應該不會再養寵物了。」
姐姐點了點我潮乎乎的鼻子:「總不能因為害怕花落,就拒絕一切花開啊。」
小男孩親了一口我的姐姐。
「嗯,你說得對。」
偶爾有他們兩人都沒空的時候,我會被送到好人哥哥那。
他對我很好,也會給我買零食吃。
我聽到有人問他,怎麼對我一條狗都這麼上心,但是他還沒回答,那人就自顧自接了下去:「你們兄妹倆感情真好。」
有次他接到一個電話,他叫對面「阿姨」:「是的,不回去了,小雲?她大概也不回去吧。」
頓了頓,他問:「為什麼來問我呢?小雲是阿姨您的女兒,不是嗎?」
掛了電話,他一邊給我順毛,一邊對我說:「看,即使是有血緣,其實也不是那麼堅定嘛,她寧願把你交給我,也不肯讓她媽照看,她不信她啊。」
「一直以來聯系著我們的,怎麼可能是親情呢?」
他苦笑了一下:「兄妹感情真好,大家都是這麼說。」
「我用這個困了她六年,現在她走出去了,真好。」
「我們之間最大的遺憾是,連開始都不曾有,之後惋惜也失去資格,所做的一切,都讓親情更加穩固。」
他嘆了口氣。
「可我明明就,圖謀不軌。」
「天時地利,人不和。」
大概他隻是在自言自語吧。
狗生之年,再未見過好人哥哥身邊有其他姐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