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板是女的……」何雪顯然沒有料到我這一手,她無力地抗爭了一句。
「小雪,別抬槓,你嫂子說得對,好好聽著!」費家明也擺出了一副長輩的架勢
我看了一眼他,他的眼神裡明顯有著逃過一劫的興奮。
「..」於是,在去醫院的路上,我教育了何雪一路,而她隻能眨巴著大眼睛,頻頻點頭。
我憋笑憋得幾乎要當場肺泡炸裂了。傻白甜可不是那麼好裝的呀,小姑娘!
費家明他們醫院到了。他去排隊停車,我先陪何雪下了車。
走進醫院的玻璃門後,何雪一把將我拉到了轉角處。
「唐秋,你退出吧。」她開門見山,語氣極其冰冷,沒了一絲甜美。
「你說什麼?」早在她拉住我的時候,我已經不動聲色地按住了手機的錄音鍵。
「我這可是為你考慮!我幹爹幹媽都那麼討厭你,你是嫁不進費家的!你長得雖然還行吧,但你已經27歲了,再不及時止損,恐怕就不能把自己賣個好價錢了!」
「呵呵。」我沒理會她的激將,「你覺得費家明愛你嗎?」
「唐秋,你真幼稚。據我所知,你爸媽一個中學老師、一個護士,可以說是又窮又酸。你這種家庭想攀上費家,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可我爸是費家最重要的生意伙伴,就連費家的那個老東西費鴻志見了我爸都得點頭哈腰。我嫁他們家,可是下嫁!」
「.」我正要繼續套問她的話,費家明已經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急診室的坐診大夫,是費家明的學弟喬良。
我眼神一亮,連忙快走兩步。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我,連忙一臉擔憂地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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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學姐!你怎麼來了?!你哪裡不舒服了?」
費家明臉色一僵。喬良曾經在一次酒醉後,對費家明說如果他以後對我不好,一定親手宰了他。
我是從費家明咬牙切齒的轉述中,才知道了這個小學弟對我的心意。
「哥哥這個人是誰啊,怎麼那麼關心嫂子?」何雪小聲對著費家明嘀咕,但又剛好能讓我聽清。
「閉嘴!」費家明沒好氣。
「是我妹妹受傷了。」我把何雪推到喬良面前。
「你妹妹?」喬良看何雪的眼神頓時親切起來。「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妹妹?」
「哦,是家明的遠方表妹,來投奔他的,也就算是我妹妹了!」我解釋道。
喬良的臉頓時陰了,低聲問我:「她怎麼這麼晚還跟你們在一起?」
看,就連喬良都知道七夕這個特殊的日子有多敏感。
「我說你這人是看病還是查戶口啊!」何雪開口道,「我手破了,我哥送我來醫院,難道不行嗎?」說著,她把受傷的手心掉在了喬良眼前。
喬良又看了我一眼,而後眼神略微一變。他笑道:「小姑娘脾氣挺大啊!我跟你哥你嫂子都是好朋友!來,我馬上親自給你消毒縫針!」
「給我多打點麻藥,我怕疼!」何雪道。
「這種口子不能打麻藥,不然長不好!」喬良道,「再說手心的末梢神經不敏感,縫針根本不疼!」
「怎麼會……」費家明連忙接話,可是卻又立刻被我的眼神給制止了。
都是學醫的,大家心知肚明。我雖然畢業後沒有當大夫而是進了藥企,但基本常識還是不會忘記的。此刻,我和費家明都知道喬良在整何雪,但我不會說破,費家明不敢說破。
「喬大夫號稱【繡花神針】,他給你縫,你就放心吧!」我補充道,「好了以後肯定不會留疤!」
何雪,好好享受吧!
「哎呦!」果然,第一針下去,何雪就叫了起來,「怎麼這麼疼?」
「小姑娘你別動啊!你一動我這一針就縫歪了,到時候留下一個大疤怎麼辦?」
何雪隻好死死咬住嘴唇,不一會兒,兩行眼淚滾滾而下。
五針的口子,喬良縫了兩層十四針。
雖然是美容縫合,但針腳根本不是「繡花神針」的水準。
何雪肯定要留疤了!
「還沒好嗎?」何雪可憐巴巴地開口了。
「哎呀,你這個小姑娘,怎麼回事啊?叫你不要動不要動,你看你這一動,現在全得重新縫!」喬良很不悅地大聲指責起何雪來。
說完,他就拿起彎剪,準備剪斷縫線。
05
「不要啊!我沒有動,大夫,我真的沒有動啊!」何雪早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此時悽厲地喊了起來。
「咳咳!差不多得了啊,趕緊給她包上!」費家明伸手攔住了喬良。
「師兄,你要汙染我手術視野了!」喬良把彎剪舉在空中,不緊不慢說道。
「喬良,別讓我舉報你!」費家明一把握住了喬良的手腕。
兩人僵持起來。
我的心裡一片悲涼,扶了扶牆才穩住自己。
費家明,他心疼何雪,並且不想在我面前掩飾了。
「好好好,要不你來?!」喬良把彎剪丟在了器械盤裡,做投降狀。
「我來就我來!」費家明一把推開喬良,就走向了洗手池,邊走邊挽起袖子。
看來,他為了阻止喬良重新縫合,要親自上陣了!
「家明!」我難以置信地喊了他一聲。
縫針好歹也算個手術,把主刀大夫推開自己頂上。這是什麼操作?
哗哗的水聲中,費家明洗著手,似乎沒聽見,但洗手的動作有一瞬的停頓。
何雪含淚看向他,小嘴噘著,就像在看救命稻草:「哥哥,你快點!我好疼!」
費家明加快了洗手的速度,
他什麼都能聽到!
我轉身走了出去。
說不難過都是裝的。出門的瞬間,我的兩行眼淚就流了下來。
「秋學姐!」喬良立刻追了出來。
「秋秋!」是費家明的聲音,他也追了出來。
我加快了腳步,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拳頭聲。
我回頭,看到費家明倒在地上,而喬良握著拳站在原地。
「姓費的!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看來你是全忘了?!」喬良陰沉著臉。
「你那些齷齪心思,別在我面前再提了。」費家明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擦了擦嘴角的血,看來喬良這一拳是下了死力氣的。他想還擊,但是單薄的他哪裡是滿身肌肉塊兒的喬良的對手,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拳頭。
「我和秋秋就要結婚了。把惦記別人老婆的心思,放在你月底的考試上面吧!你要知道,我可是主考官之一!」費家明的語調很陰沉。
「你威脅我?」喬良氣得發抖。
兩人對峙著。
我忍不住冷笑起來。
結婚?!
七年來我每一天都在等著費家明求婚,但他就是不提這件事,任我百般暗示。
漸漸地,「結婚」這個詞似乎已經成為了我們之間的禁區。如今他卻為了一點男人的面子,在喬良面前輕易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呀!哥哥!你怎麼受傷了!」這時,何雪終於跑了出來。
「快進去!你傷口都沒包扎,怎麼能跑出來,要感染的!」費家明立刻攬住她,往換藥室裡推。
「我不怕,我要保護哥哥,你們誰也不許欺負我哥哥!」何雪張開雙臂,護在了費家明面前。
剛縫過針的傷口,就那樣暴露在空氣中。
「小雪,我求你了,咱別鬧了好不!」費家明說著,看了一眼我的臉色。
「哥哥,這個唐秋對你一點也不好,她心好狠!」何雪又哭了,「哥哥你怎麼這麼傻,被這種壞女人騙了這麼久……」
「小雪,別胡說八道了!」費家明又驚慌地看了我一眼。
「難道不是嗎?剛才一進急診室,唐秋就跟這個壞大夫眉來眼去的!你也看見了啊,她還撺掇著壞大夫不打麻藥!哥哥你為什麼不讓他們給我打麻藥?哥哥,你就這麼怕唐秋嗎?」
「別鬧了行嗎?你們都別鬧了行嗎?」費家明捂著臉蹲了下去。
「你瞪著我幹嘛?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你們兩個肯定有一腿!」何雪指著喬良問我。
喬良一把將她推在了地上:「我不打女人,可也不慣著賤人。你的手我不縫了,愛找誰縫找誰去!」
何雪剛縫過針的手掌,杵在了地板上。
「啊——」她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
「小雪!」費家明連忙扶起她,查看著她的傷手。
「哥哥,你真窩囊,我看不起你!」何雪掙脫開費家明,轉身就跑。
費家明追了兩步又停住了,看向我。
我很平靜地看著他。
他知道,我也知道,他現在要去追何雪,我跟他大概就完了。
06
「秋秋,別讓我難做,你一直很懂事的啊!她是我妹啊,一個小屁孩,難道你的大度以前都是裝出來的?」費家明皺眉看著我,希望我發話,同意他去追何雪回來。
「小屁孩兒?我看她生理結構挺完整的啊,你把這麼一個大姑娘叫小屁孩,蒙誰呢?」喬良陰惻惻道。
「姓喬的,咱倆的賬慢慢算,你現在給我閉嘴!」費家明指了指喬良,而後又煩躁地看了一眼何雪消失的方向。
「好!給你給你!」
費家明突然一掏褲兜,然後丟給我一個東西。
我下意識地接住了,是一隻植絨的小盒子。
「你不一直想結婚嗎?戒指我早都買好了。但是秋秋,你以後不能像今天這樣不懂事!何雪是我妹,這是剪不斷的血緣關系。她這麼天真無邪的一個小姑娘你都容不下她,以後怎麼嫁到我家,跟我家人一起生活?還有,何雪從來沒見過喬良,她都能看出你們眉來眼去,唐秋,你好好想想吧!」費家明說完,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費家明還會這一套?我著實驚訝。他三言兩語就讓自己衝上了道德的高地,然後俯視我了。這是費家明該有的智商嗎?難怪人們都說出軌的男人智商會提高!
待費家明的身影消失,我打開那隻盒子看了看。
一克拉左右的鑽戒,中規中矩,內圈有我和費家明名字的拼音縮寫,的確是一隻早就準備好的求婚戒指。
我自嘲地笑了一聲。
沒有求婚儀式,沒有任何浪漫場面,供漫長歲月無盡回味,而是像給小狗丟骨頭一樣丟給了我。
費家明,他毀了我期待幻想過無數次的求婚。
我把小盒子攥在掌心,直到它變形。
費家明,我們完了。
我在心裡默默道。
「秋學姐….…」喬良欲言又止。
「手沒事吧?」我衝他一笑,「輪轉完你還是要回外科的,一定要保護好你的手!」
「你不怪我就好,我還怕我打了費師哥你會不高興呢!」
「你是給我出氣,放心,這點我還是能分清的。喬良,謝謝你!」
「秋學姐,你要去哪兒?」喬良在後面喊,我已經轉身大步走遠。
「去酒店取我的包!」剛才走得急,我的包落在了酒店裡。
「你等等,我送你去!」喬良忙跟了上來。
「你好好值班!」我搖了搖手。
凌晨三點鍾的醫院,室外一個人都沒有。
夜風掛起一些樹葉,打著旋兒。
路過停車場的時候,我一眼看到費家明的車已經不見了。
這麼快?
他去哪兒了?
他們去哪兒了?
我站在原地,懊惱得要死——我特麼為什麼不開自己的車?
「秋學姐!」喬良趕了上來,摁亮了遠處的一輛車。
「你值班呢,怎麼能送我?這月獎金不想要了?快回去!」我拉住他。
「我已經把老師叫醒替我了!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我不放心!」喬良反拉住我,不由分說地向著他的車走去。
07
取到包之後,喬良突然撒嬌打滾地說他需要補充能量,硬是拉著我來到了母校門口的24小時燒烤店。
小小的店面,盛滿了每個母校學子的回憶。
但是老板娘胖嬸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尖叫起來。
「你、你、你是唐秋?」她結結巴巴問我。
「是我,胖嬸!」我笑著走上前去。
「你……你不是出車禍死了嗎?」胖嬸後退了兩步。
「誰說我死了?!」我頓時氣得不輕。
「小費後面找的那個女朋友啊!說你去年春節讓車撞死了!」胖嬸已經退到了貼在牆上。
「胖嬸,我沒死,活得好好的!」我說著轉了個圈,「你看,我有影子!」
「你這丫頭,前兩年見天兒來,那這一年多我咋再也沒見過你?」胖嬸看到影子,似乎放下心來。
「因為….…有人說在你店裡吃到了....蟑螂。」我隻得實話實說。
大約一年多以前,費家明告訴我,這家店裡吃出了半截蟑螂,鬧得很是沸沸揚揚。
而我,是最怕蟑螂的。
「哪個王八蛋這麼造老娘的謠?!」胖嬸頓時炸了。
「可能……跟造謠我死了的是同一個王八蛋吧!」我嘆息一聲,看向喬良。
「你是故意帶我來這兒的吧?」我打了他一下。
他點點頭,咧嘴笑了。
「胖嬸,費家明後面找的女朋友長什麼樣?」我問。
「高、瘦,說話那個嗲聲嗲氣的呦!」胖嬸回憶著,突然就打了一個寒噤。
從這幾句話,我已經知道她形容的就是何雪了。
「對了,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我特意把監控錄下來了!我找找,說不定還在!」胖嬸拍手道。
10分鍾後,一段監控視頻被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我看到了費家明,以及坐在他身邊的何雪。
是熱戀時情侶吃飯的坐法——坐在同一條凳子上,因為一刻也不願分離。
我看著他們十指相扣,互相喂飯,以及相互交換唾液。
監控的日期是去年三月的一天,凌晨三點。
以前,我和費家明也會常常在凌晨三點來吃夜宵,那是因為一整晚的節目消耗了太多的體能。
他跟何雪,想必也是如此。
「幫我存你網盤上。」我把視頻轉給了喬良。
七年的時間,幾乎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時光,我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