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抓捕逃犯,我在天橋底下擺攤貼膜,五十塊一張。
隔壁煎餅攤的大爺說我價格太高,傻子才會找我貼膜。
話音剛落,一輛邁巴赫停到我的攤位前。
好消息:傻子來了。
壞消息:是我前夫。
1
邁巴赫後座的男人按下車窗,靠著椅背,神色居高臨下地打量我。
雖然沒想過會在這種場合跟他重逢,但當臥底,我是專業的。
我故作鎮定地笑了笑:「帥哥,貼膜不?五十一張。」
他挑眉,眼底眸光微轉。
我這前夫名叫嶽澤。
從小就養尊處優,恃才矜貴。
見我這副討好諂媚的樣子,他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施舍似的吐出個「貼」字。
他把手機丟給我就關上了窗,默默等著。
兩年前,我們離婚離得並不體面。
現在他願意賞我一單生意,已經算是極大的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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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識趣,也沒跟他寒暄客套。
一邊生疏地撕手機膜包裝袋,一邊用餘光觀察四周。
這天橋底下有兩條主幹道外加兩條人行道,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錯過嫌疑人。
我提醒自己,咱走的是事業批女強人人設,一切得靠專業實力說話。
但兩分鍾後,嫌疑犯沒等到,手機膜貼倒是好了。
嶽澤看著自己滿是氣泡的手機屏幕,眼神復雜。
看得出來,他罵得挺髒的。
我尷尬地撓撓眉心:「要不……退你二十?」
嶽澤瞪了我一眼,吩咐司機開車離開。
噴我一臉尾氣。
煎餅攤大爺忍不住湊過來問:「這是你請的託吧?」
我訕笑:「如果我說這是我前夫,您信嗎……」
煎餅攤大爺一臉鄙夷:「不就問問你是不是託,至於開這種玩笑嗎?我又不瞎。」
我:「..」
2
第二天差不多的時間,嶽澤又來了。
開了輛保時捷,旁邊還坐了個扮相精致的大美女。
好像是他那出國留學了十年的小青梅。
「貼膜。」嶽澤熟門熟路地將新手機和五十元紙幣扔到了我的小攤上,神色平靜無波瀾。
他倒是挺會照顧老熟人生意。
我撇撇嘴,收錢開工。
但不知道是不是網上買的這個手機膜質量不好,一按下去全特麼是氣泡。
為了不再被嶽澤眼神攻擊,我努力用小卡片在他屏幕上刮啊刮。
頭頂冷不丁傳來小青梅甜美的聲音:「阿澤哥,你覺不覺得這女人有點眼熟?」
嶽澤唇角輕扯了一下,像是嗤笑了一聲:「的確。」
小青梅湊過來想仔細看看我,刺鼻的香水味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唔,仔細看也沒那麼像……」小青梅嫌棄地捂住鼻子往嶽澤身後縮了縮。
「而且姜未姐姐不是說要當局長嗎……
「還什麼說不想讓家庭影響事業,執意要離婚,總不能是為了這貼膜事業。」
小青梅說著說著,自己捂嘴笑了起來。
嶽澤也跟著發出哂笑。
不是,他怎麼連我們的離婚理由都如實告訴人家了?
想要追其他女孩子,好歹也把這理由潤色潤色,說成他自己為了事業拋棄家庭也比較好哇。
我恨鐵不成鋼地抬頭,正好對上他耐人尋味的目光。
嶽澤:「說不定有些人就喜歡當貼膜小妹,不喜歡當豪門太太。」
我衝他假笑點頭。
您說得都對。
我把手機遞給他。
小青梅看見滿屏的氣泡,不滿地開口:「這貼的什麼啊?」
我:「啊,這是我這兒的特色,貼膜送3D氣泡屏保。」
而且這次隻留了十幾個氣泡。
進步挺大。
小青梅氣得臉紅了紅,舉起手機就要拍我:「你!我要曝光你,你這奸商!等著被網友罵吧…..」
「诶!诶!诶!」
我身份特殊,不能在網上過度曝光,於是連忙擋住臉,打算把錢退給他們。
可嶽澤卻一把握住了小青梅的手:
「拍她幹什麼,五十塊而已,就當捐款了。」
小青梅看見嶽澤骨節分明的手與自己的手十指緊扣,愣了愣,兩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蹿紅。
「嗯……好。」小青梅被嶽澤牽回車上。
車子疾馳而過,又噴我一臉尾氣。
味道比上回的難聞。
我皺著眉咳了兩嗓子,在心裡暗戳戳地罵他。
隔壁煎餅攤的大爺給我遞了張紙,滿臉的不可置信:
「小姑娘,你昨兒不是在我開玩笑?那老板真是你前夫?」
我:「您咋看出來的?」
大爺:「他剛剛都帶著小三來刺激你這原配了,我咋還看不出來。」
我:「也可能恰巧路過,恰巧手機要貼膜。」
大爺:「兩天來兩趟,總不能是惦記你這貼膜手藝吧?他今兒還特地捌饬了一下,看上去比昨天還帥哩!」
仔細想想,他今天好像是噴了發膠。
還有香水,雪松味的,我最喜歡的味道。
該死,所以他今天真是故意開豪車帶美女來跟我耀武揚威的?
我恨恨地捶了下我的小木桌:「可惡,被他裝到了。」
但仔細想想,他也的確有理由這麼做。
畢竟兩年前,我們剛結婚滿一周年,正是感情最好的時候。
我卻嫌嶽澤太黏人,影響我工作,突然提了離婚。
他紅著眼眶籤下離婚協議書,臨走前還放狠話:「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
他否則半天也沒否則出個所以然。
原來答案就藏在了兩年後的今天……
我換位思考了一下,覺得如果我是嶽澤也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於是為了不再被他下單貼膜。
我第二天改成在天橋下賣唱。
鬼哭狼嚎了一上午,煎餅大爺默默把攤位挪得離我三米遠。
中午吃盒飯的時候,他拿著個熱乎乎的煎餅來給我,一臉真誠:
「小姑娘,要不你還是貼膜吧。」
我笑著說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愛好多。
而且我相信勤能補拙,所有事隻要堅持不懈地練習,終有一天能成功。
大爺忍不住吐槽我唱歌基礎太差,這麼難聽的歌,聾子才會給錢。
話音剛落,嶽澤開著瑪莎拉蒂又又又來了。
原本要遞手機的他看見我的貼膜攤變成了賣唱攤,臉色僵了僵:
「點歌。」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
大爺人傻了,默默走回自己三米開外的煎餅攤。
我內心吐槽嶽澤陰魂不散影響我做任務,臉上笑眯眯地問他想聽什麼。
嶽澤想了想:「《愛情買賣》。」
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不會。」
嶽澤:「《青藏高原》。」
他說這話時,不遠處正好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我迅速意識到那人極有可能就是我在蹲守的嫌疑人!
我連忙收拾東西:「抱歉,收工了。」
我用餘光確定嫌疑人的方向,邁步跟著他往橋洞底下走。
可嶽澤卻直接下車跟了過來:
「又不會唱?那你在這兒賣什麼唱?」
嫌疑人左拐了。
嶽澤:「生氣了?我是無所謂,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的情緒,畢竟我們已經離婚了。」
嫌疑人步伐變快了。
嶽澤:「不是,兩年不見你混成這副鬼樣子,就沒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嗎?我還以為你多有能耐。」
嫌疑人要去公交車站?
嶽澤:「早點說可以不當警察來擺地攤的話我們還離什麼——」
我聽見「警察」兩個字,本能地回頭,一把捂住嶽澤的嘴,將他堵在牆上。
你丫這麼大聲是怕別人不知道我是警察嗎?
但我不能告訴他我在執行臥底任務。
隻能惡狠狠地瞪他:「閉嘴,有事回家再說。」
嶽澤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我:「回家?哪個家….」
不好,公交車來了,看樣子嫌疑人好像要上車。
我隨口敷衍嶽澤:「是,是,是,快回去洗洗睡吧。」
說罷,我快步衝向公交站。
餘光掠過嶽澤的時候,發現他俊秀白皙的臉紅得跟柿子似的。
他站定在那裡,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卻滿臉的不知所措。
他咋了?
不過總算是控制住這家伙了。
我來不及多想,拔腿跑到公交車站,跟著嫌犯上了車。
屁股後頭突然遠遠飄來嶽澤的聲音:「那……那我等你!」
啊?他等啥?
4
這個嫌疑人很狡猾,我跟丟了。
第二天不得不又回到天橋底下賣唱。
今天煎餅攤大爺帶了個耳機,顧客點菜他都聽不太清楚要求。
我有點抱歉。
思考著明天再換個攤擺擺。
這時候嶽澤又又又又來了。
他今天氣場格外陰沉。
我懷疑他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麻煩。
嶽澤:「點歌。」
我:「老顧客有優惠,一百一首,點啥?」
嶽澤下颌線繃緊,眼底藏著憤怒和冷冽:「《騙子》。」
我:「不會。」
嶽澤咬緊牙關瞪我:「《再信你我就是傻子》。」
我:「不會。」
嶽澤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坐上自己的邁巴赫:「《再見》。」
我:「你要聽張震嶽的還是鄧紫棋的?」
嶽澤:「...」
嶽澤垮下臉,似乎終於不再對我抱有任何希望和感情,讓司機開車離開。
一旁的煎餅攤大叔看不下去了,丟了鏟子就跑過來:
「嗨喲,小姑娘,你這前夫在跟你求復合呢,傻子都看出來了哎喲喂!」
我一臉無所謂地練習彈吉他:「哦,是嗎?坐邁巴赫的總裁跟貼膜賣唱的地攤小妹求復合?還挺新鮮的。」
大爺:「呃….…你要這麼說,我也覺得….…但有錢人腦子都不正常。」
我點點頭。
大爺:「你想跟他復合不?」
我搖搖頭。
大爺:「你腦子也不正常。」
大爺氣得跺了下腳,轉身回自己的攤位,氣呼呼地攤煎餅,一連弄破好多個。
我無奈地笑了笑。
隻是這笑掛在臉上,漸漸就成了苦笑。
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
嶽澤是個對待感情非常執著的人。
他曾經每天開車從城南到城北跨越60公裡路,隻為路過我的執勤點,假裝和我偶遇。
他曾經為了給我送冬至餃子,站在警局值班室外冒著大雪等了兩個小時。
他曾經不顧家族所有人的反對,要跟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警察結婚,他說從此以後他就是我的背景和靠山。
我知道他愛慘了我。
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再跟他在一起。
我沒告訴任何人,當初我說想要專心事業不過是借口。
而真相,他一定不會想知道。
接下來的一周,我開始擺攤算命。
嶽澤沒出現,嫌疑人也沒出現。
我的生意倒是好得出奇。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回事?工作不好好做,天天跑來聽我畫餅。
有對小情侶甚至周一來算了下感情運勢,說挺好。
周三吵架了又來找我算。
還是分開來的。
各自問我什麼時候能復合?
我哪知道啊。
我說:「你隻要主動道歉就能。」
結果他倆非要給我加錢,讓我做法幫他們復合。
道個歉就這麼難嗎?
我在攤位上嘆了口氣。
對現在的小年輕的戀愛觀價值觀深感擔憂。
「唉,你們這群小年輕啊….」煎餅攤大爺已經把攤位重新擺回了我旁邊。
他每天跟我闲聊,說自己和老婆離婚後有多後悔,還給我講解網絡熱門破鏡重圓文。
他問我聽了這麼多,有沒有什麼感觸?
我:「有。」
大爺:「啥?」
我:「賣煎餅挺賺錢的,您看的小說都得付費。」
大爺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腦袋:「真不是我說你,你這姑娘太倔了!傻子才會一遍又一遍來你這兒自討苦吃。」
話音剛落,嶽澤又又又又又又來了。
我:「..」
我嘆了口氣,起身準備應付他。
突然,不遠處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嫌疑人又又出現了!
這次他戴著鴨舌帽,步伐有些快,似乎在跟蹤前面的一個少女?
我慌忙收拾東西準備跟上。
嶽澤卻攔住我的去路:「你在躲我?」
我急忙推開他,順口說:「沒,以後再跟你解釋。」
嫌疑人和少女已經快要走遠了,我必須盡快跟上。
嶽澤一把拽住我:「你每次都這麼說,但什麼時候給過我解釋?」
我回頭看見他正好抬起眼睫,漆黑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我。
手腕處,我感覺到他的手正微微顫抖著。
「姜未,要麼現在解釋,要麼……我就再也不來打擾你了。」
6
其實兩年前,嶽澤說過類似的話。
那天是他爸爸的58歲生日,家庭聚餐上,我收到緊急任務:一個在外流竄了兩年的搶劫犯終於在市區露面了。
而且就在我們餐廳附近。
警局請求附近的警員協助追捕罪犯。
我們的任務一般都有極高的保密要求。
為了不走漏消息,也為了保護家屬,即便是最親近的人問起也不能說。
所以飯吃到一半,我突然提出要走。
嶽老爺子一臉不悅地問我去哪,我隻能含糊表示要回去加個班。
嶽家在京市威名顯赫,老爺子本來就瞧不起我這種小門小戶,這下直接冷聲嘲諷
「你那班能掙幾個錢?」
我這暴脾氣一下就蹿起來了。
可想起結婚前答應過嶽澤,要跟他的父母和睦相處。
我還是耐著性子:「爸,我現在有緊急任務,必須保密,以後有機會再跟你們解釋。」
「我不需要你的解釋。」
老頑固一臉油鹽不進,低頭繼續吃菜。
嶽澤拉了拉我的衣袖,眼神示意我別走。
我沒理他,拿起包轉身離開包廂。
剛到餐廳門口,嶽澤就追了出來:
「未未,今天畢竟是爸爸的生日,你就不能暫時把工作放一放?」
我提醒嶽澤:「咱倆結婚前可說好了的,你和你的家人絕不幹涉我的工作。」
他斂眸,臉色稍沉。
我沒工夫跟他廢話,轉身就走。
可剛走兩步,嶽澤的聲音又從我背後響起:
「可你的工作幹涉到了我們的生活!
「在你心裡,我就那麼不重要嗎?每次都是我等你,我遷就你,我無條件相信你…..」
手機裡繼續傳來消息提示。
是局裡在催了。
「姜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跟我回去,要麼.…我們就分開一段時間。」
嶽澤的聲音冰涼。
我知道,他夾在父母跟我之間很為難。
但及時幫助伙伴,盡快把罪犯繩之以法,還受害者一個公道,對我來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