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績變好以後,不管我說什麼,我媽都不會懷疑我。
離開家以後,我去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店。
坐了幾分鍾,江泊嶼就來了。
「冷嗎?」
看我瑟縮的樣子,他擠著我坐下,拉過我的手,幫我暖著。
我遲疑了一下,問他:「泊嶼,你想去看看莫惜語嗎?」
他的手一下僵住了。
「我昨天去看過她了,我覺得,她會醒的。泊嶼,你想去看看她嗎?我聽說,人即便在植物人狀態,也是有意識的,她喜歡過你,你跟她說句話,也許能幫到她,如果她能醒,你也就清白了不是嗎?」
他眼神暗了暗:「可是….」
我知道,他其實是想去看的,隻是,他沒辦法面對她。
我回握住他的手:「我會陪著你的。」
江泊嶼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28
寒假的最後一天,我和江泊嶼一起,來到了醫院外面。
剛下出租車,江泊嶼卻忽然站住不動了。
我抬頭看,居然是昨天病房外那個男生,他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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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江泊嶼吧?」
那個男生得意地笑笑,看著江泊嶼,譏諷道:「江大少爺來幹什麼呀?來看看惜語有沒有被你害死嗎?」
江泊嶼眸色冰冷,「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說呢?殺,人,兇,手?」
「嚴明!」
我能明顯感覺到,江泊嶼的手在抖。
「泊嶼,我們走吧。」我拉了拉他,想暫時避開這幾個人。
但那幾個人卻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想走就走?」
嚴明咬著後槽牙,指節捏得嘎吱響:「你躲了那麼久,好不容易讓我碰見,你覺得,我能放過你嗎?」
事態不妙。
我連忙擋在江泊嶼面前:「喂,你要幹什麼?我要報警了!」
「報警?小妹妹,我說要幹什麼了嗎?」他冷笑著,一步步靠近。
江泊嶼沉默著,將我拉到身後:「朝朝,你先回家。」
「回家?我幹嘛要回家!」
我不肯走。
嚴明和那幾個人越靠越近,真要打起來,江泊嶼怎麼可能打得過四個。
就在我幹著急時,一輛電瓶從身旁騎過。
滑出去十來米,車忽然停了,車上的人蹬著兩隻腳,把車倒了回來。
「幹嘛呢?」
他下了車,摘下頭盔。
「鍾奕銘?你怎麼在這兒?」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不知什麼時候,把頭發染回黑色了,看起來順眼多了。
「昂,路過。」
他甩了一把頭發,盯著嚴明:「兄弟,怎麼個事兒?要打架?」
嚴明不認識他,冷笑:「別多管闲事。」
鍾奕銘嗤笑一聲:「你們一中的,要打我們三中的人,你叫我別管?」
他松松筋骨,扔開頭盔,從電瓶車上拿下來一根棒球棍,目光如晦。
「怎麼,要試試看嗎?」
嚴明愣了愣,顯然看出來,鍾奕銘是個亡命之徒,得罪不起。
忽然笑起來:「這是幹什麼?誰說要打架了?」
他看向江泊嶼:「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我們怎麼會打架呢?」
「不就是想看莫惜語嗎?我帶你們去。」
他沒事人一樣,想拍江泊嶼的肩膀,被江泊嶼側身躲過去了。
他也不尷尬,對我們招招手:「走,我帶你們去看莫惜語。」
我不知道,這個人怎麼能變臉這麼快。
但我們本就是要去看莫惜語的,既然他不阻攔了,我們自然是要進去的。
鍾奕銘怕再出什麼幺蛾子,跟著一塊兒來了。
29
到病房外,嚴明遠遠地叫了一聲莫媽媽。
莫媽媽轉身,看見江泊嶼,眼神一下變得直愣愣的。
「你來幹什麼!」
餘光裡,嚴明背過身偷偷笑了一下。
我心裡氣憤,有點擔心江泊嶼。
而他隻是將我的手按下去,獨自走向莫媽媽。
「阿姨。」
啪!
清脆的一記耳光,扇在江泊嶼臉上,他的頭偏了偏,臉上瞬間紅了一片。
「滾,這裡不歡迎你。」
江泊嶼神色寂然。
「阿姨,我想看看惜語。」
「你害我們惜語害得還不夠嗎?你還要幹什麼!」
我心疼得要命,想衝過去,卻被鍾奕銘拉住了。
病房門口,江泊嶼眼圈泛紅,看著莫媽媽,音色顫抖:
「阿姨,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真的沒有推惜語,更沒有羞辱過她。」
「她找我那天,我隻是告訴她,快高三了,好好學習。您知道她說什麼嗎?」
莫媽媽痛哭流淚:「我不想知道!」
江泊嶼望著她,神色固執:「她說,她不會灰心的,她會好好學習,和我頂峰相見。」
「阿姨,惜語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不可能推她,也不相信,這樣努力的她,會莫名其妙地跳樓。」
「她如果有意識,也一定不希望您恨錯人,求您,讓我見她。」
莫媽媽捂著臉哭泣。
最終,還是讓開了。
我們進入病房時,恰逢醫生查床。
江泊嶼問醫生:「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醫生搖搖頭:「很難說,病人目前沒有好轉的跡象。」
病房裡一下沉寂下來,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凝重。
唯有角落裡的嚴明,卻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但很快,他就變成了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快得讓我以為剛剛隻是錯覺。
「江泊嶼,現在你滿意了吧?把惜語害成這樣,你還有臉來看他。」
他實在惹人厭煩,鍾奕銘都看不下去了:「醫院禁止喧哗,你有沒有素質?」
嚴明也不生氣,抱臂站在後面,繼續煽風點火:「阿姨,他看也看了,讓他滾吧,惜語肯定也不想這個人離她那麼近。」
莫媽媽本來就不歡迎江泊嶼,聽到嚴明那樣說,便也下了逐客令:「能走了嗎?」
江泊嶼頓了頓,「讓我跟她說句話吧。」
他彎腰,看著雙目緊閉的莫惜語,語氣很輕:「莫惜語,不要再貪睡了,早點好起來,好嗎?你說過的,頂峰相見,不要食言。」
莫媽媽聽到他說這話,沒忍住,又紅了眼睛。
江泊嶼起身,看了看我:「走吧。」
「好。」
我跟在江泊嶼身後,起身要走。
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一下頓住了。
「怎麼了?」
我死死盯著莫惜語:「她剛剛,是不是動了一下?」
嚴明愣了一下:「怎麼可能!」
他回頭,眼睛直愣愣的,布滿驚慌和不敢相信。
「朝朝,你真的看到了嗎?」江泊嶼問我。
「真的!她,她又動了!」
我指著莫惜語,驚聲道。
隨著我的驚叫而來的,還有儀器嘀嘀嘀的報警聲。
江泊嶼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衝出病房:「醫生!醫生!」
幾個醫護人員匆匆趕了過來。
我們圍到了莫惜語身邊,幾秒鍾後,莫媽媽驚叫道:「惜語真的動了!」
我們激動無比,看著莫惜語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動著,像在掙脫什麼。
片刻的沉寂之後。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所有人都高興過了頭,等平靜下來,我才發現,嚴明不見了。
我衝出病房,看見他往走廊盡頭跑去。
「泊嶼!嚴明跑了!」
江泊嶼一怔,箭一般衝出去。鍾奕銘見狀,也跟著我一塊跑了出去。
嚴明亡命之徒一般,跑了幾層樓。
可他哪兒跑得過鍾奕銘。
跑到一樓時,鍾奕銘直接從二樓的樓梯上跳下去,截住他,一腳踹飛。
「跑什麼?」
嚴明抖個不停,勉強笑著:「我我,我想上個廁所……」
「上廁所至於這麼跑?跟我上去。」
鍾奕銘一把拎起嚴明,拖進了電梯,他身高腿長,嚴明在他手裡,就像小雞仔一樣。
十六樓,病房。
我們帶著嚴明進去的那一刻,無數雙眼睛看了過來,也包括,莫惜語的眼睛。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嚴明,喉嚨裡,發出吃力的聲音:「他,推,了,我。」
「你,你怎麼會….…」
嚴明幾乎癱軟在地上。
兩分鍾後。
警報聲響徹雲霄。
30
嚴明被抓了。
警局中,他供認不諱。
他從上高中開始,和江泊嶼就是朋友。
但這個朋友,命實在太好。
出身優越,長相優越,成績也比他好,就連自己的女神,都喜歡江泊嶼。
他覺得自己不差,可站在江泊嶼身邊,就什麼也不是。
年久日深,他心理漸漸扭曲,越來越恨江泊嶼。
明面上,他還和江泊嶼做著朋友,背地裡,卻偷偷造江泊嶼的謠。
說他天煞孤星,誰靠近他誰倒霉。說他人品不好,經常在背地裡侮辱那些喜歡過他的女生。
去年。
莫惜語找到了嚴明。
因為他是江泊嶼的好朋友,所以,她來向他打聽江泊嶼的喜好。
並告訴他,她會去向江泊嶼表白。
嚴明知道江泊嶼經常去天臺吹風,於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莫惜語。
並且在莫惜語表白那天,偷偷尾隨。
起初,他還沒有動過殺心。
但江泊嶼走後,他看著坐在天臺上的落寞的莫惜語,鬼使神差地,把她推了下去。
接下來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莫惜語摔成重傷,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認定,江泊嶼就是兇手,他們覺得即便不是他推的,也是他害的,將江泊嶼逼到退學。
莫惜語住院的那些天,嚴明一直害怕她醒過來,事情暴露。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看莫惜語,在確定她不會醒之後,才睡得著覺。
我們去看莫惜語那天,他原本是想借機羞辱江泊嶼的。
卻沒想到,明明醫生都說蘇醒概率很低的莫惜語,會突然醒過來。
真相大白。
嚴明犯罪時已經十七歲,按照現行的法律,牢獄之災無可避免。
31
嚴明被抓後幾天,我們又去看莫惜語。
她狀態好了很多,已經可以流暢地說話了。
走之前,江泊嶼對她笑笑:「早點好起來。」
「嗯。」
她也笑:「快要高考了,你跟你女朋友,都要加油。」
「诶?」其實我怕刺激她,一直沒透露身份。
但她居然看出來了。
她隻是笑:「祝福你們,還有,謝謝。」
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
我點點頭,告別了她。
離開醫院時,鍾奕銘跨上了自己的小電驢。
「這幾天辛苦你了。」我說。
他吊兒郎當道:「怎麼,要給我頒個好人好事獎啊?」
「要不一起吃個飯?」
「不了,我還有局呢。」
我語重心長:「別再打架了吧,鍾奕銘,都快高考了。」
「誰說我要打架了?哥是要去打籃球!打個車回去吧你倆,我這車也帶不了你們。」
他戴上頭盔,一溜煙沒了。
我和江泊嶼目送他走遠,牽著手,慢悠悠地往回走。
「你看,誰說你是災星?你明明是祥瑞,你一來,莫惜語就醒了!」
江泊嶼輕笑:「也許,她是因為你才醒的呢?」
「就是因為你!」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他一件事。
「江泊嶼,你不是奇怪,我為什麼會突然接近你嗎?」
我停下腳步,深呼吸,坦白:
「其實是因為我發現,每次觸碰你,都會有好事發生,所以,我接近你,是為了蹭你的氣運,隻是後來,後來變得不一樣了..」
我聲音越來越小。
「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在怪我?」
他靜默良久,將我擁進懷中。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隻會慶幸,幸好,能帶你好運的人是我。」
「幸好,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傍晚的日頭很明豔。
春風和煦,拂過心頭,溫柔極了。
32
五月,校園裡出現了第一聲蟬鳴。
夏天,是蟬的季節。
它們在地下蟄伏多年,默默無聞,不見天日。
等待著屬於他們的夏季。
等待著,一鳴驚人。
我的分數考到640之後,漲幅就變得很小了,幾分幾分地,艱難往前推動著。
江泊嶼說,也許,我以前漲分,不是因為他帶給了我好運。
而是我,在慢慢拿回本該屬於我的分數。
640,就是我原本的水平,所以想要再往上提高,就會變得很難。
我有點氣餒。
很快,就不信邪地,繼續猛刷題。
就算是一分兩分,也要抓住。
六月,最後一門考完,我跑出考場。
江泊嶼早已經交了卷,在校門口等候。
看見我,他攤開雙手,迎接我的猛撲。
六月下旬,分數出來了。
我考了666。
比預想中,好了太多。
江泊嶼讀北京大學,我讀北京的大學。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