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望去,漫漫風雪。
我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花紋。
是豹子!
我趕緊跑過去。
那隻豹子屍體背對著我,已經被凍死了。
是……媽媽嗎?
我不自覺忘記了呼吸,抬起爪子去翻動那具僵硬的屍體……
我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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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不是媽媽。
茫茫飄雪,我帶著最後的希望大喊:「媽——」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聽見熟悉的聲音:「是霧雨嗎?」
這聲音好似自夢中傳來,媽媽的聲音在我記憶裏居然是那麼久遠。
我順著聲音狂奔,衝破寒風霜雪,終於看見了媽媽。
我開心地去蹭她的頭,賴到她肚皮下撒嬌。
我媽很驚訝:「你怎麼來了?」
忽然,我聞見一股血腥味。
媽媽的前爪受傷了! 「媽,你受傷了!」
不等她回答,濛濛雪霧中一道純黑的影子從遠處緩緩而來。
我媽看著黑曜,問我:「這位是?」
「他是我朋友。」我很爽快地說。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黑曜對我的回答並不滿意,臉色都沉下來了。
雪越來越大,當務之急是找個遮風擋雪的地方。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
大雪迷了路,我們很有可能死在路上。
黑曜閉上雙目,靜靜聆聽周圍的聲音。
半晌,他耳朵微動,睜開幽綠的雙目:「跟我走。」
9
果然,跟黑曜走是對的。
不多時,我們來到一處巖穀。
大塊大塊的巖石形成了一個拱形石墩,拱形背靠山嶺,正好可以擋住風雪。
我們在石墩下待了兩天,為免被餓死,黑曜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去捕獵。
那些被凍死的動物像石頭一樣硬,我們根本咬不動。
黑曜對我說:「別離開,在這裏等我。」
我雖擔憂不已,但深知繼續這樣耗下去,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冒險一試,說不定還能覓得一線生機。
我點點頭:「嗯,我不走的。」
黑曜走後,我媽好奇問我:「他是你的雄性?」
「媽你可真是語出驚人。」我把下巴擱在一塊石頭上,無精打採耷拉著耳朵,「 他是我的合作夥伴。」
為了這張豹臉,我絕口不提奴隸二字。
「那你可得加把勁了,把他變成你的雄性。」
我媽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和我媽在石墩下又過了一天一夜。
黑曜還沒回來。
他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了吧?難道迷路了?
我思來想去,決定冒險去找黑曜。
於是我趁媽媽睡著的時候,悄悄溜了出去。
我顯然低估了外面的風雪。
不僅能見度極低,凜冽寒風還吹得我寸步難行。
「黑曜,黑曜!」
呼嘯的風將我的聲音吞噬。
為了節約體力,我索性不再呼喊。
我用嗅覺仔細辨認黑曜的蹤跡。
我不知走了多久,四肢也快凍僵了。
我來到一棵大樹下休息,忽然頭頂傳來寒寒窣窣的聲音。
抬頭一瞧,厚重的雪把樹枝壓斷了,重物鋪天蓋地向我砸來。
我深知一旦被雪掩埋,我將必死無疑。
但我大腦放空,甚至忘了躲開。
「小心!」
一切發生得太快,我還沒看清黑曜的臉,他就已經撲過來把我快速帶離了那裏。
我們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轟隆!
雪和斷掉的樹枝重重砸到地上。
黑曜的眼中滿是擔憂:「霧雨,霧雨!」
他叫了我幾聲,我才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
我後怕地搖搖頭:「沒事。」
「我不是讓你等我回去嗎?為什麼要來!」他語氣不自覺兇起來。
「我,我擔心你啊,怕你死了。」
他一愣,無奈歎了口氣,從我身上起來,去剛才雪落下的地方開始挖。
「你在找什麼?」
「獵物。」
他剛才為了救我,下意識鬆口丟掉了獵物。
我們很快就找到了那隻被黑曜咬死的麋鹿。
我們踏上了返程的路途,行至一半,前方突發雪崩,攔住了去路。
他眼神堅定,語氣冷靜:「現在隻能繞路回去了。」
我差點脫口而出問他辨得清方向麼,但又轉念一想,我現在除了相信他,什麼也 做不了。
黑曜叼著麋鹿走在前面,為我擋去了大部分風雪和前進的阻力。
我跟著他的腳印一步一步前行。
夜幕降臨。
我又累又餓,走得東倒西歪,還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在狹窄的石縫中。
兩塊石頭支撐起了一個三角形,我蜷縮在裏面,黑曜坐在外面為我擋住風雪。
「醒了?」連日來的奔波苦熬,讓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你很虛弱,吃點東西吧。」
我搖頭,我不能吃獨食。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黑曜嚴肅起來,「你想想你媽,也想想 …..
他沉默片刻,然後說:「也想想我。」
在他的勸說下,我還是吃了幾口肉。
次日,雪小了一些,還出了太陽。
在陽光的照射下,辨認方向也稍微容易了些。
我還像昨天一樣,跟著黑曜走。
我們緩慢跋涉在這片廣袤的雪原上,終於在黃昏時分,我們回到了拱形石墩。
我媽一見到我,就拖著受傷的腿沖過來,沖我大喊大叫:「死Y 頭,走也不說一 聲,你要嚇死我啊你!」
我被我媽訓得縮著腦袋,不敢吱聲。
半個月後,反常的雪天終於過去。
冰雪消融,陽光照射大地,這片草原又迎來了往日生機。
成片成片的火烈鳥遷回了這裏,角馬,羚羊又成群結隊開始過河。
我和黑曜並排趴在草地上,百無聊賴看這群食草動物大遷徙。
「我決定回去,你要一起嗎?」黑曜對我發出邀請。
我望著坐在河對面的媽媽。
「我是媽寶女。」
他沒反應過來:「什麼?」
但動物的習性便是如此,豹媽媽會趕走成年的孩子,逼迫他們自力更生。
我已經長大了,我現在不是人類,而是豹子。
我該遵循這殘酷的自然法則。
「嗯,我跟你走。」我對黑曜說。
我向媽媽告別後,和黑曜一起回到來時的這片叢林。
老狒見我和黑曜回來,哭著跑到我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你們的領地被佔 領啦!他不餓的時候也要捕獵啦!好多老傢伙和小傢伙都死在他的豹口之下啦!
小狒也哭著向黑曜告狀:「我恨死壞豹啦!大佬你可要為這片叢林的動物們做主 啊!」
小狒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囂張的聲音:「你是回來送死的嗎。」
獨眼豹從一棵大樹後走出來,看黑曜的眼神沒有了當初的恐懼。
黑曜冷冷道:「送死的是你吧。」
他眸光變得陰沉,肌肉繃緊,尾巴自然垂下。
我知道,他這是開始認真了。
他要和這隻獨眼豹一決高下...
不對,黑曜這次是想殺了他!
獨眼豹非但不怕,還叫了兩聲。
隨著他的叫聲,樹叢中陸陸續續出來四隻豹子。
我氣得抓心撓肝,啊啊啊!死獨眼,你五打一,不講武德!
獨眼豹振振有詞,用怨毒的眼神看著黑曜:「當初我邀請你與我聯盟,你清高拒
絕,就別怪我與別豹聯盟了!」
「弱者,才需要聯盟。」
獨眼臉色陰沉:「我今天不僅要搶你的領地,還要得到那隻雌性!」
獨眼指了指我。
我嚇得一抖,這關我什麼事啊!
黑曜目光瞬間陰鷙。
獨眼發起命令:「兄弟們,給我上!」
黑曜已經做好了迎戰準備。
其中一隻豹子突然猶豫了:「咦,等等!」
另外三隻疑惑看著他。
「純黑的毛,幽綠色的瞳孔 ….」他像是想起什麼,嚇了一大跳,「他就是那個 以一敵十的傳奇黑豹,黑曜!」
眾豹一聽,簡直不可置信:「什….什麼?是他?」
「不,我不打了。」一隻豹子扭臉就跑。
另外三隻面面相覷,也決定不打了,跟著前面的豹子一起跑了。
反轉來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獨眼不死心,隻好硬著頭皮向黑曜宣戰:「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是,這句話咋聽著這麼怪呢…
黑曜也決定不再放過他:「來吧。」
兩隻雄豹纏鬥在一起,我和兩隻狒狒縮在巖石下,生怕被誤傷。
毫無懸念,黑曜佔盡了上風
但他似乎並不急於殺死敵人,而是先弄瞎了獨眼另一隻眼,慢慢折磨。
完全失明的豹子已經毫無威脅,眼前一片黑暗,他變得草木皆兵。
黑曜安靜看著他在地上狼狽亂竄。
黑曜看夠了,緩步上前,壓低聲音,語氣充斥著狠勁:「我早就警告過你,別動 我的東西。」
言罷,黑曜一爪子劃破了他的臉。
他吃痛逃竄,頂著血淋淋的臉,慌不擇路掉下了懸崖。
12
經此一役,我更加確定黑曜不是普通的豹。
是豹中豹,王中王!
而我這麼弱,別說守護領地了,在這殘酷的動物世界,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還要打 個問號。
「你在猶豫什麼?把他變成你的雄性啊!」小狒急得就差魂穿我,去勾引黑曜了。
小狒給我講了一堆大道理,總結起來就兩句話。
要顏值有顏值,要能力有能力的優質男,不拿下都對不起我這女豹身!
「別想撒謊說,你不喜歡他噢!」小狒鄙視我,「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你。」
是的,天殺的!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真的喜歡上了一隻豹!
而且我確實缺一個長期飯票。
幹就幹吧,沒有我霧雨拿不下的男豹!
半夜,我摸進黑曜的領地。
他正在樹上睡覺。
我悄悄爬上去,在他耳邊說:「睡了嗎?」
「你想幹什麼?」
他聲音很清醒,顯然剛才是在假寐。
瞧我,都忘了豹子是夜行動物。
「我想,我想…」我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說。
「餓了?想吃東西?」
「不是。」
「想讓我帶你去草原,看你媽?」
「不是。」
「那你想幹嘛?」他語氣沒有不耐煩,反而還任由我胡來,趴在他身邊。
「我,我想和你生.…生小豹子。」如果我現在是人,我的臉可能已經燙熟一個 雞蛋了。
黑曜一愣,身體瞬間僵硬。
「可以嘛?」
「不可以。」他毫不猶豫拒絕了,起身下樹。
我不死心,追問:「為什麼?」
「你沒發情。」
「沒發情也可以啊。」
「不行就是不行。」
第一次勾引,宣告失敗。
小狒為我加油打氣:「別氣餒,我們叢林就靠黑曜保護了,你一定要把他搞到手 啊!」
我就不信捂不熱他那顆冰冷的心。
第二次,我在河邊找到了他。
我在河裏滾了幾圈,跑到黑曜面前:「我洗了澡了,來吧。」
我說罷就趴到他面前。
他不說話,轉了個方向。
我又跑到他面前,再次趴下。
他不為所動。
我急了,乾脆一屁股坐到他頭上。
他別開臉,聲音沙啞:「別鬧。」 第三次,是在草叢裏。
這次我沒有硬來。
「黑曜,你是不是討厭我?」
美豹當前,他卻心如止水,一定是不喜歡我。
「怎麼這麼說?」
「我對你發出邀請,你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你覺得我懶得看你?」他目光露出驚訝,「我不知道你怎麼對我產生這麼大誤 解。」
「那你為什麼拒絕我?」
「我希望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要與我交配。」
「誰說我不喜歡你了!」
他一愣,眼中閃過巨大的驚喜:「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啊。」
給我肉吃,陪我去找我媽,在風雪中捨命護我。
就算是塊石頭,也動心了吧。
我還沉浸在草原那段日子的回憶裏,他的身體突然壓了過來,嗓音沙啞:「既然 你執意如此,那我便盛情難卻了。」
壞消息,黑曜把我吃幹抹淨後跑了。
更壞的消息,我懷孕了。
可惡,渣豹!別讓我再看見你!
現在好了,我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肚子裏的娃。
還好我跟著黑曜,學會了簡單的捕獵方式。
雖然隻能捉些小型獵物,但也足夠了。
三個月後,我生下了兩隻幼崽。
秋天快要過去,馬上就要迎來食物匱乏的冬季。
可我還沒打算好該如何安頓這兩個小傢伙。
這是片高海拔叢林,一到冬季,就有大批動物往平原遷徙。但我帶著兩隻幼崽, 長途遷徙無異於是一次巨大的冒險。
我不能拿兩個孩子的生命去賭。
我決定趁冬季未至,多囤些食物。而我領地裏的小型動物已經快被我抓乾淨了。
黑曜的領地我是萬萬不敢去的。
不隻我,別的豹也皆聞風喪膽,不敢踏足。
我把孩子交給老狒帶,獨自一人走出領地,去往更遠的地方捕獵。
我走了好遠好遠,一根獵物毛都沒看見。
就在我決定返回時,忽然聞到一股血腥味。
我眼前一亮,順著味道找去。
現在大部分動物離開了,因此這隻豹沒有把獵物拖到樹上,而是直接在地上進食。
搶來的肉也是肉。
我縮在草從裏,緊盯著那隻狗,抓準機會蓄勢待發。
就在我要衝出去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然後腦袋挨了一記爆慄。
「才幾個月不見,你外面就已經有豹了?」黑曜毛都氣炸了。
我一看見他,毛也瞬間炸起來:「你還知道回來啊你!」
「你剛才撅屁股幹什麼?」他指著遠處那隻豹,「別告訴我,你剛才是要去坐他 的頭!」
我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我搶吃的!吃的!」
我說著,還扇了他一爪子。
他沒還手,隻腦袋一縮,結結實實挨了我這一爪子。
黑曜天生就有濃烈的壓迫感。
兩個小傢伙面對自己親爹,怯生生的。
雄豹對自己的幼崽一向沒什麼感情,就在我以為黑曜要忽視兩隻幼崽時,他卻尾 巴一卷,將孩子圈在懷裏,用鼻子親昵去蹭他們的頭。
當夜我就和黑曜大吵一架。
嚴格來說,是我大罵了他一頓。
「渣豹!還回來幹什麼?我們娘仁的死活不用你管!」
他垂著腦袋:「我不是把領地留給你了嘛。」
他的領地十分廣闊,食物也充足。
「你沒說,我敢去嘛?」我說著又抬爪給他一個嘴巴子。
他也不躲,沉默地趴在地上。
老狒和小狒看見這一幕,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眼前這個耙耳朵,是他們認識的叢林大佬嗎?
黑曜蒼白解釋:「我不知道你懷孕了,而且我離開,是想去找新的領地。」
「幹嘛要找新的?」
「這裏海拔高,食物本就不多,一到冬季更是嚴重匱乏。我想給你更好的生活。
距離這裏一千多公裡外有一大片平原。
那裏物產豐富,氣候宜人,不僅有羚羊,角馬,還有水牛,麋鹿,花豬….
很快,黑曜就帶著我和孩子啟程去往那片平原。
「你們一起走嗎?」我問老狒和小狒。
老狒搖頭:「不了,我們爺孫倆在這裏已經習慣了。」
沒有過多的言語,小狒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然後目送我和黑曜帶著兩個小傢伙漸行漸遠,離開那片叢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