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是傻子,她的澄清一出,便有人追著問:「什麼意外?」
他們鬧到霍然那裏,霍然一字一句地解釋:「我都沒碰她,她不可能懷孕。」
直到有人甩出一張霍然和冉安進出酒店的照片,霍然依舊不承認。
「那是前幾天的事,怎麼可能,測都測不出來。」
但是誰管真相呢,他霍然是個出軌渣男已經是塵埃落定、板上釘釘的事。
霍然當晚給我打了個電話,接通後許久,他才問出一句:「你家沒破產,對嗎?
我毫不猶豫:「對。」
「是我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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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斷了電話,那些懺悔的話語,留著說給他自己聽吧。
我出門時遇見了陳止,他不知道在臺階上坐了多久。
他看見我,滿眼晶亮,急急跑過來。
「念一姐,我什麼都不要,名分也不要,讓我陪在你身邊吧。」
我看著他漂亮的眼,突然就想起了去畫室那天。
其實那天我到得很早,在衛生間補妝時,外面嘈雜一片。
「你說,陳家這小子怎麼突然要來畫室兼職啊?」
「顧大小姐在唄,攀上她,你幾輩子都不用愁嘍,更別說現在陳家正是關鍵時期。
當我回畫室時,一眼就看見坐在凳子上耳廓通紅的少年,他漆黑的眼定定望向 我,眼裏是勢在必得。
下課後,我攔住他:「跟我半年,想要什麼隨便提。」
我又想起了在酒吧那個滿臉肥肉的小老闆,他不是什麼投資人,不過是來觀察陳 止和我進行到哪一步的管家。
我們原本就是一場目的不純的交易,就別摻雜太多感情了。
我輕輕推開他,往前走。
「不了,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不用陪在我身邊了。」
已經快到冬季,今天竟然是個罕見的晴天。
電話鈴聲響起,媽媽的聲音一如既往:「念一啊,來這邊玩幾天嗎?你爸爸忙完
了。」
爸爸出國隻是為了開拓市場,隻要留心觀察,絕對可以發現端倪,我不知道是霍 然太自以為是,還是太希望我家真的破產,他竟然絲毫沒察覺出。
我握著手機,回答道:「嗯,今晚就出發。」
幾年的糾葛,終於讓我清醒。
手機那邊,我的父母,才是我的人間煙火,才是我的一生。
陳止番外
那年雪很大,媽媽躺在病床上。
她還沒合眼,但是外面已經歡天喜地地準備著她的葬禮。
她手都抬不起來,眼睛卻直直盯著窗戶旁的油畫。
是幅玫瑰花的油畫。
那是她年輕時送給爸爸的禮物。
她精神好的時候,不止一次和我說過。
爸爸領她看的那滿地的玫瑰,有多麼漂亮,多麼盛大。
後來我也去看了,其實就是老家屋後的一塊地種的月季而已。
媽媽握著我的手逐漸失去了力氣,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慌亂。
隻是她的眼睛依舊看著破舊的油畫。
我連鞋都來不及穿,跑向了顧家,隻有顧家,現在有新鮮的玫瑰。
他們夫婦很恩愛,不像我父母一樣,爸爸事業有成後整夜不回家。
敲響了門後,我斟酌著要說什麼,卻看到一個穿著裙子的女孩露出半邊臉。
花房裏面的熱氣翻湧出來,她像是很驚訝我為什麼穿這麼少。
得知我的來意,很快遞給我一支紅玫瑰,還有一頂粉色的帽子。
「快回去吧,節哀。」
那支玫瑰最終也沒有送到媽媽手裏。
在門口,我撞見了名義上的哥哥,他看見我手裏的帽子,一把搶過。
「這是,顧念一的帽子,上次參加宴會,隻有她一個人戴這種帽子。」
「你怎麼會有。」
顧念一,名字真好聽,那種宴會,人人都穿著得體的西裝和晚禮服,連小孩都不 例外。
隻有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戴著一頂小絨帽。
他抬腳把我的玫瑰踩進雪地裏,找人揍了我一頓,拿著帽子走了。
玫瑰我沒能留住,直到幾年前,他出車禍,撞斷了雙腿,我才留住了帽子。
2
陳家去外地發展,但是我經常回來,最初是想和她交個朋友。
但是她太幸福了,應該不需要我這種朋友。
我依舊守著顧念一,我知道她上完一天課後,會去畫畫,晚上會纏著爸爸媽媽去 一家餐館吃飯。
喜歡逛街、喜歡葡萄、喜歡漂亮裙子、喜歡亮晶晶的飾品。
這些都是我通過她留下的蛛絲馬跡一點點拼湊出來的。
我十五歲時,在陳家情況已經略微好轉。
我挑了一束最漂亮的玫瑰去見她,我想感謝她。
但是我忘了,顧念一今年已經二十了,我撞見她和一個男生在宿舍旁的月季叢前 接吻。
她閉著眼雙頰通紅,我遠遠看了一眼,腦袋發蒙。
驚慌失措間玫瑰落在了地上,我撿都沒有撿,落荒而逃。
接下來兩年,我控制著自己不去想她。
但是十七歲那年,我夢到熟悉的宿舍樓,熟悉的月季叢。
隻不過,和顧念一接吻的人變成了我。
我坐了一晚上,最後得出結論。
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我訂了最早的航班,拿著一束玫瑰去找顧念一,無論如何,我都要待在她身邊。
溫水煮青蛙也好,怎麼都好,我就要留在她身邊。
但是我撞見了她的婚禮。
剛坐上車報完地名。師傅問我:「是來參加小顧總婚禮?那可要去別的地方嘍。
顧念一今年二十二,剛大學畢業,就嫁給了霍然。
霍然配不上她,霍然都不知道顧念一最討厭吃蘋果。
但是霍然把一小塊蘋果遞給顧念一時,顧念一卻開心地吃下。
好吧,顧念一很開心,那我也開心。
那束玫瑰被我扔在了婚禮外的垃圾桶裏,顧念一婚禮上玫瑰太多,她不需要。
3
二十歲時,陳家大半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藉口派我去外地工作。
也是這次,我看到了霍然,他身邊跟著一個女生。
他看起來很生氣,邊走邊說:「他們把我當成什麼?顧念一的附屬品嗎?」
他身邊矮他一頭的女生輕聲回答:「別生氣,然哥,肯定是你的能力最重要啊。
他們從我身邊走過,我的指尖都興奮到微微顫抖。
進了會議室,我看著彎腰等我的人。
「我隻有一個條件,在霍然面前多誇誇顧念一。」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很上道:「懂得,您放心。」
「不,你們不懂,我說的誇是否認霍然的一切成績。」
閑下來,我就在顧念一經常去的畫室對面辦公。
直到某天,我看著她拎著顏料走進畫室。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4
顧念一垂著頭問我:「今年多大。」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讓它太過放肆。
「二十。」
顧念一,我從十三歲到二十歲,整整認識了你七年。
顧念一心軟,在我垂頭說出「我是不是很沒用」時,讓我去趕走霍然。
趕走他其實很簡單,我隻要站在他面前說:「你不能一輩子都靠念一吧。」他就 被輕易激怒。
他想證明自己,但是他自己又做不出一番成績。
因此他想讓顧念一去工作,感受工作出成績有多難,以此向顧念一證明自己並不 是沒用。
但是他忘了,顧念一手下那些公司,她是生下來就會管理的嗎?
她好不容易可以熟練掌握那些管理人的方法,為什麼要去涉足自己絲毫不熟悉的 領域呢。
5
顧念一拍著我的頭喊我「陳總」,她眼裏的揶揄太過明顯。 但是她又說:「怎麼不找我投資啊,陳總。」
從最開始我小心翼翼地侵佔陳家的資產,到後來我慢慢在暗地裏開拓出自己的一 片天地。
每個人都是帶著算計接近我,沒有人這麼輕而易舉地對我說投資。
我看著顧念一帶著調笑的眼,那一刻,我想親她。
但是她照顧我這麼久,對我像是隔著一段安全距離,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被她買 去氣霍然的工具。
那天晚上,她領我回去,但是下一秒,她對我說沒有她喊我,我不許出去。
我知道霍然來了,我在廚房模模糊糊能聽到一點聲音。
我嫉妒,我嫉妒霍然。
那天晚上,我洗了七十四顆葡萄。
顧念一不吃我喂她的,一顆都不吃,她小心翼翼地避讓,守著她認為的距離。
我更嫉妒霍然了,憑什麼霍然遞給顧念一的蘋果她都吃。
回去的路上,我找人打了霍然一頓。
他蜷縮著身體,我把他拉起來,迎著月光可以看清楚他的臉。
我把他按在牆上,不停地問:「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
霍然當時已經神志不清,當然回答不了。
是顧念一打電話來,問我:「時間太晚了,到家了嗎?」
時間晚了,我醒悟的時間晚了。
我要是再年長幾歲,絕對不會是這個情況。
6
顧念一搬家了,我每天守在她家門外,看著冉安從小區裏跑下來,我知道他們應 該快離婚了。
那天我守在門外一夜,淩晨時,我去了玫瑰園,摘下最大的一朵玫瑰,仔細把刺摘 掉。
又急忙驅車往回趕,顧念一和我是有緣分的,要不然,怎麼會我剛到停車場就看見 快遞員上樓。
快遞員手裏拿著薄薄的紙張,我把手中的玫瑰看了又看。
我第一次主動敲響顧念一的門,把手裏的玫瑰遞給了她。
遇見她那年,我九歲,第一次想送她玫瑰時,我十五歲,第二次想送她玫瑰時,我 十七歲,現在我二十歲,整整十一年,我終於把玫瑰送到了她手裏。
我想把我一起送給她,我這朵內裏已經腐爛發臭的玫瑰,但是顧念一不收。
她從來不是什麼蠻橫的大小姐,她連拒絕都特別溫柔。
她說我隻欠她一朵。
7
霍然在破產後醒悟了,他來找顧念一。
他沒了以往風度翩翩的樣子,衣服皺巴巴地粘在身上。
我守在顧念一門口,攔住霍然。
把他拖到外面,他嘴裏含著:「念一,幫幫我。」
我一拳揮在他臉上,他倒在地上。
看著我卻大笑:「我不會離開顧念一。」
「我不會離開顧念一。」
我充耳不聞,一拳一拳打在他臉上,他躺倒在地。
最終,我報了警:「我要報案,霍然涉嫌非法交易。」
他此時像是明白了,指著我喊:「是你,你設計用那個空殼公司和我簽約。」
我蹲下身,看著顧念一那層樓的燈光突然亮了。
這才看向霍然:「是你太貪心。」
臨近冬日,天亮得很慢,顧念一出來時已經快九點。
我還是走了上去,學著第一次遇見時的語氣:「念一姐,我什麼都不要,名分也 不要,讓我陪在你身邊吧。」
她輕輕推開我說:「不能。」
還有一句:「以後不要守著我了,我不需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