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菀菀一開始還想狡辯,直到謝雲辭拿出證據之後,她又突然開口:
「我知道,我冒用你救命恩人的身份確實不對。
「可那是因為我真的愛你啊。
「阿辭,這半年我對你付出了全部的感情,你真的要因為這點小事冷落我嗎?」
8
不得不說,薑菀菀是工於心計的。
她的話剛出口,謝雲辭便安靜了下來。
當晚他雖是沒留在薑菀菀院中,卻也沒直接將她趕走。
謝雲辭離開薑菀菀的小院,便出門酗酒。
我本想再給謝雲辭送點猛料,卻突然毒發,不得不回房中待著。
我身上的慢性毒藥是廖青山下的,時不時便會發作,每次發作都痛苦不堪,嚴重時甚至無法動彈。
這幾年我與姐姐一直暗中在研究這毒藥的解藥,可是一無所獲。
廖青山雖救下我與姐姐的性命,卻也將我們當成了他的傀儡。
他教授徒弟醫術,卻也拿那些徒弟試藥。
我與姐姐都曾是廖青山的藥人。
姐姐的嗓子便是被廖青山的藥毒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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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廖青山偷偷給我們下藥的時候,姐姐憑借自己精湛的醫術總能化險為夷,自己制得解藥。
可是後來廖青山開始迷戀上與姐姐之間這種博弈。
他擔心毒藥會侵蝕姐姐的身體,傷害到自己這個寶貝徒弟,便趁我不注意將我打暈,還把我鎖在梧桐山的山洞裏。
他不斷給我下猛藥,又命姐姐在指定的時間裏制得解藥。
姐姐不願,卻被告知若是不願意配合,我即刻便會被丟下蛇穀。
我與姐姐身無依傍,求救無門,隻能任廖青山擺布。
自我十二歲起,我便很少見到陽光。
要麼在山洞的鐵籠子裏忍受毒發時蝕骨的痛,要麼趴在潮濕黏膩的地上,等待著姐姐的到來。
除了姐姐,我沒有任何朋友。
姐姐為了給我配製解藥,經常需要進山尋藥,唯一能陪伴我的,隻有時不時出現在山洞裏的毒蟲。
好在我並不討厭它們。
後來廖青山不知道去哪裡尋來一種極其霸道的毒,姐姐想盡辦法,竭盡全力都無法解開。
為了能更真切地感受毒藥在身體裏的反應,姐姐竟不顧我的反對,喝下了我的毒血。
我們二人同時毒發,廖青山終歸捨不得姐姐這樣的奇才。
他摸出身上唯一一顆解藥,丟給姐姐。
可姐姐卻將那顆藥塞進了我嘴裏。
姐姐毒發沒了呼吸,廖青山暴躁至極,他將我從籠子裏拎出來,想要將我丟下蛇穀。
我趁他不注意,拔了他腰間的刀,狠狠插入他的心臟。
廖青山死了,我翻遍了他的書房,找到了以蠱易毒的法子。
我用蠱蟲將姐姐身上的毒素轉移到自己身上,可是姐姐還是啞了。
廖青山死後,我與姐姐在梧桐山相依相伴,姐姐研製出了抑制毒素的藥,讓我不至於一毒發就身亡。
可是要徹底解除身上的毒,還需找出稀世草藥石玲花。
聽聞這花百年難得一遇,姐姐當初嫁入侯府,一是因為她認出了謝雲辭,二則是因為侯府家大業大,人脈眼線遍佈各地,住進侯府,更容易得到石玲花的消息。
9
我躺在姐姐曾經睡過的床上,一邊忍受毒發帶來的痛苦,一邊回憶過往。
還記得八歲那年,廖青山發現了我半夜去亂葬崗尋找新鮮的屍體餵食蠱蟲的秘密。
他將這件事公之於眾,我瞬間從師門裏最受人疼愛的小師妹變成了人人敬而遠之的怪物。
所有人都排擠我,欺負我,唯有姐姐時時刻刻護著我。
別人罵我是怪胎,是瘋子,姐姐卻說我是她相依為命的小公主。
有人搶走我的飯,她便將自己的吃食一分為二,寧願自己吃少一點,也不願讓我餓肚子。
有人拿掃把打我,想要將我趕走,柔弱的她將我護在身後,素來不會罵人的她氣得連連問候別人家的祖宗。
她總是很疼我,把所有好的都留給我。
可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就連如今躺在姐姐睡過的床榻上,都已經無法感受她的氣息了。
我沒想到就在我毒發之際,謝雲辭竟會闖進來。
他喝得爛醉,一見到我,便將我緊緊擁在懷中,滿口喊的都是姐姐的名字。
「青黛……青黛……
「我以前錯怪你了,錯怪你了……
「我現在就來補償你……」
我想要制止他,卻根本動彈不得,舌頭因為毒素的作用,僵直得連顫動一下都困難。
謝雲辭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扯掉我的腰帶,撕碎我的衣衫。
他緊緊擁著我,肆意馳騁,全然認不出,懷中之人根本不是與他同床共枕半年之久的楚青黛。
多諷刺!
我與姐姐雖是雙生子,生得極為相像,卻還是略有不同的。
比方姐姐愛用清新淡雅的桂花香膏,而我喜歡妖冶清冷的曼陀羅香。
姐姐愛吃軟糯香甜的糖糕,而我喜歡鹹香麻辣的兔子頭。
姐姐耳後有一顆烈艷紅痣,而我沒有。
謝雲辭自以為這麼做是在彌補姐姐,卻不知道他早就成了我心裏的惡魔。
身上的毒素散去那一刻,我摸過床頭的發簪,就要朝著謝雲辭的胸口紮下去。
可是謝雲辭突然轉醒。
我飛快收回簪子,強行壓下想要將他碎屍萬段的情緒,對著他柔柔一笑:
「夫君,昨晚睡得好嗎?」
謝雲辭伸手撫了撫我的臉,聲音輕柔:
「睡得極好。」
他說話輕聲細語,很是溫柔,看我的眼神,當真像是對我有情。
可是他在穿戴整齊之後,卻突然開口:
「我昨晚想了一夜,菀菀雖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她騙我也是因為心裏有我,她跟著我的時候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若是我現在將她趕出去,未免太過難看了。
「就讓她留下吧。」
他似乎是在與我商量,可是語氣中的堅定卻不容我拒絕。
我點點頭,欣然答應。
「當然。」
當然要讓她留下來,不留下來,我如何報仇呢?
謝雲辭見我答應得這般爽快,臉色沉了沉:
「你就……沒什麼意見?」
我低垂著眼瞼,福了福身子:
「為侯府開枝散葉,是我該做的。」
謝雲辭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但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麼。
謝雲辭剛離開,薑菀菀便怒氣沖沖朝我走來。
她剛踏入院門,便想要對我動手:
「不要臉的東西!
「你不過是窮鄉僻壤出來的醫女,根本就配不上阿辭。
「就算和他睡在一起,你也高貴不到哪裡去。」
我嗤笑一聲,狠狠扣住她的手腕,用盡力氣桎梏著她:
「配不配得上自有我說了算,你算什麼東西?無名無分連妾室都不如,竟還敢來我面前放肆。」
看著薑菀菀氣急敗壞的表情,我突然不想那麼快弄死謝雲辭了。
反正是貓抓老鼠的遊戲,多折磨一會兒換些樂趣也是好的。
薑菀菀沒能從我這裏佔到便宜,回去之後想盡辦法讓謝雲辭去她房裏。
可是謝雲辭大約還是沒能打開被騙的心結,一直不願留宿。
他對薑菀菀很是冷淡,對我卻越來越殷勤。
薑菀菀因此消停了一陣,可是有一天,府中下人突然來報,薑菀菀失蹤了。
10
謝雲辭抱著滿手是血的薑菀菀回來的時候,我正坐在大堂中看姐姐留下的醫書。
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許多東西,她的字娟秀好看,寫下的全是與我所中之毒有關的資訊。
謝雲辭讓管家去請府醫,自己卻冷著臉朝我走來,一把抽過我手中的書,丟進一旁的火盆裏。
「楚青黛,你怎麼可以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當著我的面同意讓菀菀留在府中,私底下卻將她趕走。
「若不是你將她趕出侯府,她也不會被盜賊威脅,還因此傷了手臂。
「你如此善妒,如何配得上侯府少夫人這個身份?」
我沒有理會謝雲辭,飛快朝著火盆走了過去,徒手撿起了姐姐的書。
封面因為炭火灼燒,瞬間黑了一片,上面姐姐小心翼翼寫下的字也被燒掉了大半。
我咬著牙,滿目猩紅,低吼:
「謝雲辭,這是我最喜歡的書。
「你憑什麼燒了它!」
謝雲辭沒想到我會突然吼他,眼神亂飄,有些不自在:
「那又如何,書哪有人重要。
「這就是你隨意將菀菀趕出侯府的代價!」
好一個代價!
我冷眼看著薑菀菀手臂上的傷口,勾著唇緩緩走向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讓我認錯,給她道歉?」
謝雲辭冷哼一聲:
「那是自然,你做錯了事,難道不該道歉嗎?」
我輕輕拉起薑菀菀的手,端詳著她的傷口,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拔出頭上的簪子,狠狠朝著她的手臂紮了下去。
「楚青黛,你瘋了!」
薑菀菀嘶地痛呼出聲,她越是掙扎,我拽得越緊。
我用盡全力,將那簪子狠狠插入肉裏,隨後還不忘動手攪一攪,以簪子為刃,劃破薑菀菀的血肉,一刺到底。
看著薑菀菀手臂上翻飛的爛肉和四處飛濺的熱血,我痛快極了!
「阿辭,阿辭你救救我。」
薑菀菀想要朝謝雲辭奔過去,求得他的庇護,我卻偏偏不讓她如願。
我扣住她的肩膀,扯過她的手臂,指著我劃出來的長長的傷口,對謝雲辭笑道:
「蠢貨,你到底要被這個女人欺騙多少次才會學乖?
「被人偷襲的傷口長這樣,薑菀菀手上的傷,是自己劃的。」
薑菀菀立刻反駁:
「胡說,你是胡說的。」
謝雲辭卻盯著那兩處深淺不一的傷口出了神,他自幼習武,怎會分辨不出這兩道傷口發力方向和深淺都不同?
薑菀菀看著謝雲辭越來越沉的臉色,身子一顫:
「阿辭,如今……如今你對我連半分信任都沒有了嗎?」
她任由鮮血自傷口流出來,染紅了地上的青磚,整個人因為哭泣而微微顫抖,看上去委屈至極。
我冷眼看著謝雲辭不忍的眼神,目光觸及門外匆匆趕來的府醫時,閉上眼,暈了過去。
如我所願,府醫為我把脈,診斷出我已經有喜。
謝雲辭欣喜若狂之餘,讓府醫為薑菀菀包紮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