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到了八分飽的時候,顧澧又道:「你若愛吃,明日再讓禦廚做——但是你若再撐到,朕可不幫你揉肚子了。」
一提到揉肚子,我又想起了那天他瞎撥我毛的事兒。
「喵!」
我罵罵咧咧。
戀戀不舍地將剩下的小魚幹叼到我的窩裏,爪子下意識刨了刨想埋起來。
屏風後傳來某人低低的笑聲。
笑什麼笑!
我兇巴巴地扭頭瞪他,可一轉頭,卻驀地瞪大了眼睛。
我豪華的窩被顧澧安放在了床頭的小桌子上——雖然我並沒怎麼睡過。
但這個方位恰好可以看到屏風後的景象。
而我這時候才發現……
顧澧竟然在洗澡!
啊這……顧澧什麼毛病?跑到臥房洗澡?
皇帝不是有專門的沐浴的宮殿麼!
驚詫之餘,我忍不住悄咪咪又瞄了兩眼。
這身材……還真挺不錯嘿!
Advertisement
我的耳朵有點發燙,忍不住抖了抖。
可惡。
這凡人在勾引吾!
「一起洗嗎?」顧澧懶洋洋地靠在浴桶裏,朝我招了招手。
我驚得跳起來。
都知道我是母的了還要跟我共浴!
……湊流氓!
我慌亂地跳下桌子,同手同腳跑走了。
9
直到顧澧洗完了打算睡覺的時候,我才別別扭扭地回來,像往常那樣捏了個安睡決。
剛捏完,顧澧就把我撈進了懷裏,用下巴蹭了蹭我的腦門兒。
「你可算是捨得回來睡了。」顧澧的嗓音微啞。安睡決逐漸奏效,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我哼唧了一聲,任由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我的毛,聽著他呼吸聲逐漸均勻。
但被他抱在懷裏,腦袋裏忍不住老是浮現出剛剛的畫面。
我紅著耳朵,一頭紮進顧澧的懷裏。
後來我才知道,顧澧是怕我趁他不在偷吃小魚幹,所以他這幾天都是在寢宮洗澡的。
我:「……」
我是那樣的貓麼!
我憤憤地啃了口小魚幹。
不過顧澧命人給我做了個小金鈴。那鈴鐺聲音清淩淩的,並不刺耳,看上去漂亮極了。
看在他進貢的份兒上,吾就不追究了。
我戴著那刻著繁復皇室圖騰的小金鈴,揚著頭高傲地遊走於宮巷的各個角落,有時候也會去金鑾殿——那個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聽各種八卦……啊不,是去聽有沒有關於我爹的消息。
興許能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我一邊無聊地撥弄著鈴鐺,一邊等待官員們下朝。
等到他們終於下了朝魚貫而出,我連忙蹲正了身子,使勁兒地瞅路過的大臣。
但可惜,並沒看到有跟我爹長得像的。
倒是被暴君瞧見了,以為我是專門來等他的,眉眼間漾出一抹笑容,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我被那笑晃得心跳漏跳了半拍,不自在地別開了頭。
本來蹲了幾天確定毫無線索之後我就不打算再來了,但既然這凡人這麼受寵若驚……那吾就再來幾天好了。
白月光竟然特地來找我了。
彼時我正懶洋洋地窩在墻頭上舔屁屁。
「小傢伙,你就是澧哥哥的那隻愛寵吧。」白月光溫溫柔柔地問道。
許是身上的傷還沒好,她的臉色很是蒼白。她輕聲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呀?跟姐姐一起玩好不好?」
她拿著一隻小魚幹循循善誘,但妖精比尋常的動物更加敏感,我敏銳察覺出了她眼底深處的厭惡與憤恨。
我警惕地站起來,迅速後退了兩步。
「你真的能聽懂人話?」白月光仍舊嗓音溫柔,朝我走來,「我之前說的那些話沒別的意思呀,姐姐可喜歡你了,姐姐想跟你做朋友。你下來,跟姐姐一起玩好不好?」
清風吹過,我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藥味,以及……比藥味更濃鬱的貓薄荷味。
顯而易見,她不懷好意,且有備而來。
我忍著強烈的想要靠近她打滾兒翻肚皮的沖動,不等她靠得更近,扭頭就跑。
跑出了一段距離,我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她這一身濃鬱的貓薄荷味吸引了一群宮裏的其他貓。
很快貓們就把白月光團團圍住……
大型的貓吸人現場!
那些沒有靈智的野貓野性十足。白月光被他們的熱情纏到煩躁崩潰,拒絕得稍稍粗暴了些,手背上就挨了一爪子。
……自作孽,不可活呀。
我一邊感慨著,一邊腳下不停地往暴君的寢宮跑去。
阿蘇說皇宮裏勾心鬥角可多了。
我今兒個算是見識到了。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跟後面發生的事相比……這竟然還算是小巫見大巫。
白月光竟然跑到了太後面前告狀,說她身上的傷是我撓出來的!
太後立即派人來抓我。
那些人兇神惡煞地拿著棍棒,還說甚麼太後不能眼睜睜看著顧澧一錯再錯,要替顧澧「清君側」!
顧澧不在,小順子慌了神,連忙命人將寢宮的大門堵住,不讓他們闖進來,趕忙叫人去稟告顧澧。
「毛團兒大人,您別怕。」小順子蹲在我面前安慰我,「陛下不會讓他們欺負您的!」
話是這麼說,但小順子還是急得汗都出來了。
太後竟然出動了御林軍。新仇加舊恨,這是鐵了心要弄死我!
我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佯裝淡定,但心裏卻是沒譜極了。
我隻是隻凡貓的替身啊……
還「撓了」顧澧的白月光。
顧澧……會信我嗎?
10
顧澧一晚上沒有回來。
他這兩天似乎很忙,但再忙也從未有過夜不歸宿的情況。
我從寢宮的宮女們口中得知,暴君不是太後的親兒子,母子倆的關系很尷尬。太後有意讓她的親侄女白月光做皇後,可顧澧沒鬆口。
而我的存在,在太後眼裏,大概就是白月光成為皇後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我聽到這兒,當場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我真服了太後這個老六!
暴君要是真想娶白月光,是我這隻無辜的小貓咪能阻攔得了的麼?
倘若暴君鐵了心不原諒白月光,除掉我他就能原諒了?就能娶了?
我氣得頭頂冒煙,恨不得沖到太後那兒賞她一頓喵喵拳。
隻是可惜我不用法術怕是打不過她,可用法術傷人……一不小心沾了因果帶了血腥煞氣,日後修煉就會更加兇險了。想要活下去,就隻能一錯再錯。
……那豈不是要天天被老道拿桃木劍追!
我焦灼地在寢宮裏來回踱步。
要不我還是……先跑吧?
打擾了顧澧這麼長時間,還給他惹了這麼多麻煩,是時候該走了。
我在他的龍床上多捏了幾個安睡決,圍繞在整個龍床周圍,夠他抗段時間了。等找到了我爹娘之後,問問我娘有沒有什麼好法子徹底解決。
最後,小金鈴被輕輕放在了他的枕頭下麵。
再見了,顧澧。
謝謝你的小魚幹。
這回我用了法術隱了身,避開了暗衛,一路輕松地離開了寢宮。
隻是我沒想到……
選擇跑路的時機不太好,天上竟然下起了雨。
我學藝不精,不會避雨的法術。一路快速小跑著,渾身白毛很快就濕淋淋了。
我隻得暫且跑進旁邊廢棄的宮殿先躲躲雨,等雨過了再說。
「蕭澧也不知怎麼想的,母後分明都願意將婉兒嫁給他了,他竟然不上套!」
一道陰鷙的聲音從廢棄的宮殿裏傳出來。
我抖水的動作一頓。
「興許是欲拒還迎呢!若真不喜歡了,宋小姐哪兒還有命進宮呢,這不過是打情罵俏罷了……」
他們聲音壓的極低。
我前爪搭在窗臺上,屏息看去,隻見殿內站著三個人。
其中一襲黑衣的年輕男人,眉眼間有幾分像顧澧。而他對面站著的男人……
竟長得頗像我爹!!!
我驚得都忘記了呼吸。
怎麼回事?
難道這個看上去很像反派的男人……跟我爹有關系??!
在皇宮裏費勁吧啦找他的消息卻沒有絲毫的收獲,結果都要跑路了卻突然碰上了?
「呵!顧澧那蠢貨還在搜查孤的下落。可他哪兒知道,孤就在皇宮裏,他的眼皮子底下住了一個月!」黑衣人得意地冷笑一聲,「愛卿這燈下黑的法子,甚妙!待孤成功奪回皇位,就封你做異姓王!」
黑衣人像話本裏的大反派那樣桀桀怪笑著,然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笑聲戛然而止。
他看向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老者,「老師,您也不會讓孤失望的吧?」
老者帶著大兜帽,身體佝僂著。他整個人裹在黑色的鬥篷裏,隻露出一點灰白的胡須,以及微抿的嘴唇。
「小叔!」像我爹的那男的給老者使眼色,「您難道不想給阿遲報仇了麼!」
老者嘴唇微微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怎麼會!老夫等這一天等許久了!御林軍首領王莽已然投奔,隻待殿下發落!」
「甚好!」
殿內,再次傳來黑衣人的桀桀怪笑聲。
「明晚子時,開始行動!」
我站在窗下,心裏拔涼拔涼的。
聽上去,顧澧似乎有危險?
……顧澧知道這件事嗎?他要是不知道,那他豈不是很危險?
可是我現在雖然能口出人言,但卻還不能化作人形。倘若直接開口告訴他……那不就暴露我是妖精的事實了?
他會不會相較於這些要造反的人,更害怕我啊?
我爹說不是所有的凡人都像他那樣好的,要我萬萬不能輕易相信凡人。
我蹲坐在窗邊,沉思良久,扭頭重新跑進了雨幕中。
11
「毛團兒……毛團兒!」
我耳朵動了動。
妖精的聽力格外敏銳,隔著好幾座宮殿以及瓢潑的大雨就聽到了顧澧略顯焦急的呼喚。
除了顧澧,還有宮人跟著喊:「毛團兒大人!毛團兒大人!」
……淦!
生怕我這羞恥的名字知道的人少麼!
我趕忙朝顧澧的方向沖去,然後俐落地一個起跳,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胡鬧!」顧澧抱著我,難得對我動了氣,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驚慌無措,「亂跑什麼?太後的人可是要杖殺你……遇到他們怎麼辦?」
我全身都被打濕了,成了隻落湯貓,此刻凍得瑟縮著往顧澧衣領裏鉆。聽到顧澧的話,我兩爪一腿扒在他領口、剩下一條腿打算借力一蹬的動作頓住了。
暴君在擔心我哎……
我的尾巴尖小幅度地晃了晃,然後像往常那樣用腦門頂了頂他的下巴。
「喵~」
「……抱歉。」顧澧緊緊抱住我,「是不是你被他們嚇到了,才跑的?」
他喃喃自語,不知是講給我聽,還是在跟自己說:「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
我毫不懷疑顧澧的行動力,畢竟他的暴君之名,不是白來的。
但我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迅速——
當日,他就杖殺了所有涉事的宮人,再次將白月光抓起來打了一頓。甚至還不顧群臣的反對,下令將太後軟禁起來,收回了她大部分的勢力。
在做完這些之後,已經是黑衣人口中所言的「行動」之日了。
再有四個時辰,就到子時了。
我焦急地在他的榻上來回轉圈。
「怎麼了毛團兒?」顧澧挑眉,晃了晃手裏的羽毛逗貓棒。
我一臉憐憫地望著顧澧。
傻子。
有人想要造反呢,就在你家裏貓著你都不知道……
還有閑心陪我玩!
我敷衍地用爪子撥了撥,心中思索著今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