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貴妃扣下了母後!
她想要眾人看清楚,誰才是後宮之主。
即便我是嫡公主,也要對她奴顏婢膝。
杜貴妃神色傲然,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滿是不屑。
左右命婦林立,雖感訝異,卻垂眸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而我的父皇隻是神色定定地瞧著我,不滿之意密布眉宇。
可他來不及說什麼,人群中就傳來一陣騷亂,無數刺客忽然衝了出來,直擊父皇
在一個刺客即將刺向父皇時,我拉住人群中驚慌逃避的杜雪芙,將她推到了父皇面前。
她慘叫一聲,替父皇擋了一刀,倒在父皇的懷抱。
而父皇推開她,拉住杜貴妃驚聲連叫護駕。
我立刻靠向人群中看似狼狽閃避,實則極有章法的女主宋婉曦身邊,隨著她一起順利逃脫刺殺。
宋婉曦驚愕地看著我,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什麼。
刺客很快被拿下。
陸玉璋一人憑借著高超的武藝護住了帝王安全。
很快,一切平息下去。
父皇震怒,調查那些刺客來處,卻驚愕地發現,那些刺客是曾經被杜子國逼得家破人亡的流民,他們自發地聚在一起落草為寇,習武練劍,就是為了手刃帝王,為家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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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父皇為杜子國擋下的刀,如今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無比震驚,和杜貴妃爭吵了起來。
高高在上的帝王,似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寵妃和她的族人幹了許多惡事,這些惡事多多少少動搖了他的江山。
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鳳鸞宮傳出了杜貴妃的哭訴聲。
而我則在偏殿看太醫救治杜雪芙。
太醫們束手無策。
杜雪芙的刀口傷在心上,他們沒有把握,差不多宣判了杜雪芙的死刑。
杜雪芙想活。
她流著淚,目光殷切地盯著殿門口。
她在等杜貴妃來救命。
我上前,在她耳邊輕聲道:「貴妃娘娘正在和父皇吵架,可能一時半會兒顧不上你。好可惜啊,你本來被刺得不重,可父皇摔了你一跤,刀口又深了一些,和貴妃娘娘比起來,你什麼都不是,父皇對貴妃娘娘才是真愛。」
杜雪芙眸光恨恨:「是你,是你推我,若不是你,我怎會如此,我要讓姑父殺了你,讓爹爹殺了你。」
她好蠢。
我喜歡。
我輕笑出聲:「你知不知道,隻要我在這把刀上輕輕推一下,你就死無葬身之地,殺我?閻王殿裡等上八十年,你恐怕才能等到我。」
她表情驚恐:「你敢!」
我笑著將手握在刀上。
她眼淚流了出來。
「求求你,不要….啊..」
我快速拔出了刀,在我拔刀的瞬間,宋婉曦走了過來,快速地按壓,止血,縫合傷口..
她的動作有條不紊,行動之間透著從容不迫的美感。
我恍惚了一瞬。
這就是女主啊。
和我真的不一樣。
5
那個穿越者父皇曾經給我講的故事裡,我這個惡毒女配是一個倒霉蛋。
我的及笄宴隻是一個舞臺,雖匯聚了無數貴人,卻隻是為了讓男女主閃亮登場。
刺客大鬧及笄宴,我無意之間被刺客推倒替父皇擋了一刀,就是這一刀,讓我和淡漠的父皇之間有了情誼,為我以後得到父皇寵信、為男主當牛做馬做好了鋪墊。
而男主會勇救父皇,讓父皇看到他文武全才,為以後統兵打下基礎。
我會因為他的救命之恩,對他一見傾心,從此淪陷,一次次奉上真心,一次次心狠手辣為他掃清障礙,又一次次被他以道德之名教訓。
而女主則一展醫術,對我也有了救命之恩,而我忘恩負義,一次次因為她和男主親近而打壓她,陷害她,最後一次次被打臉,反擊,毒害。
掌握了這些劇情,我也曾想過,是否要走一走劇情,為父皇擋一刀。
但我想了又想,還是不想這樣做。
那個愛我的父皇千方百計地教導我,就是希望我避開劇情,希望我自強自立自愛。
所以,我永遠也不會去用苦肉計傷害自己的身體。
有一個好身體,我才能籌謀策劃,讓那些刺客悄無聲息地入宮,提早行刺。
杜雪芙這個蠢蛋,是最好的棋子。
她為杜貴妃冒頭,就要做好被我反擊的準備。
她替父皇擋了一刀,對父皇有恩,我很想看看一門兩寵妃的未來。
杜貴妃若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要和侄女爭寵,表情一定很精彩。
而杜子國,我很想看看,他在妹妹和女兒之間,到底會選擇支持誰。
宋婉曦包扎好傷口走了出來,她神色寧靜地看著我,面上帶著見慣生死的淡然。
我從袖中拿出一個匣子,遞給她。
「這是給宋姑娘的酬勞,希望你喜歡。」
宋婉曦遲疑著打開看了一眼,就迅速合上匣子,眸中狐疑一閃而過,又推辭道:「此物太過貴重,臣女不敢要。」
我淡淡道:「拿著吧,此物留在宮中多年,太醫院無人能用它,送給宋姑娘能讓它物盡其用,也不辱沒了它。」
匣子裡是一株百年仙鶴草,是毒草,也是仙草。
御醫們保守,不敢輕易用這個藥。
而宋婉曦千裡迢迢來到京城,為的就是這一株藥草。
她的醫聖師父當年發現了宮中秘事,假死從宮中脫身,傷了身體,藥石無醫,苟延殘喘地活著。
宋婉曦孝順,研究出了一個藥方,隻缺這一株仙鶴草
在劇情中,她和陸玉璋相互配合,歷經千辛萬苦,付出了無數犧牲,才拿到了仙鶴草,匆匆帶回去,卻聞聽師父已死的消息。
萬般努力化為烏有,那是她最艱難的時刻。
陸玉璋陪著她。
兩人感情迅猛增加,結成了生死與共的同伴。
這麼悽慘的事情,我當然見不得。
所以,我一早就準備好了這藥草,父皇希望我一世順遂,現在,我和陸玉璋、宋婉曦都是初次相見,我們沒有深仇大恨,我願意把這善意分享給她。
宋婉曦躊躇片刻,接下了仙鶴草,對我鄭重許諾。
「此物對婉曦的確有大用,多謝公主賜藥,日後若公主有需要,婉曦一定竭力幫公主一次。」
「那太好了,我希望你進宮陪我一年,姑娘可願意?」
我笑盈盈地看著她,目光充滿期待。
宋婉曦氣息一窒,良久才道:「好!」
她匆匆出宮。
當夜就離開國公府,奔赴家鄉。
我則信步走到了御花園的池邊,在那裡撞見了陸玉璋。
陸玉璋正與杜子國對峙。
杜子國大概聽聞刺客與他有關。
他急匆匆趕來,擅闖宮闱,應是想在父皇面前澄清自己。
而陸玉璋則是父皇剛剛任命的侍衛統領,自然要阻止此等逾矩行為。
杜子國囂張慣了,怎會將一個小小的新科狀元放在眼中,立刻命人扣押下陸玉璋。
陸玉璋被押著跪在地上,滿面肅殺,眸中屈辱。
就在此時,我款款上前。
6
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劇情中,因為陸玉璋對我有救命之恩,從此我如忠犬一般對他肝腦塗地。
我很想看看,若我救了陸玉璋,他對我會做到什麼地步?
就在劍拔弩張的那一瞬,我走上前去,平靜道:「杜大人,恭喜。」
杜子國唇角一絲嘲諷笑意:「哦,何喜之有?」
他老了。
不是從前我在宴會上看到的那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人了。
他鬢角泛白,眼角皺紋橫生,眉心中間的豎紋添了幾分兇相。
權力迷人眼,一天到晚算計人應該挺累吧。
我面不改色,笑言:「杜小姐舍身為父皇擋刀,救了父皇一命,父皇安然無恙全是杜小姐的功勞,隻不過..!」
「不過什麼?」
「杜小姐刀口在心上,雖太醫全力搶救,但終究損及根本,以後身上也會留疤,杜小姐的婚事恐怕會受影響….」
杜子國的神色一凜,很快又松懈下來。
他大概想到杜雪芙為父皇擋了刀,那麼,他刺殺父皇的事自然是無稽之談。
「老臣自有打算,不勞公主費心。」
「我帶杜大人過去,父皇在鳳鸞宮。」
杜子國很滿意我如此識相。
他輕瞥一眼陸玉璋,嘿然道:「陸郎君是新科狀元,但老夫見過的新科狀元有數十人,你猜猜那些人如今都在哪裡?」他張狂大笑,大步離去。
我對著陸玉璋淡淡一笑,也轉身去了。
大寧開國至今科考五十餘次,有五十多位狀元誕生。但那些人在朝堂上大多數並沒有走很遠。
有人被貶,有人被流放,有人死了,有人成了庸臣隻求活著,還有人成了杜子國的黨羽。
陸玉璋和他們都不一樣。
在劇情裡,他是走得最遠的那個,他踩著我的屍骨,推翻了一個皇朝,踏上了自己的鼎盛輝煌。
如今,我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我走出很遠,回眸去看,卻發現陸玉璋也盯著我,目光幽深,如同寒潭
7
杜子國拜見父皇,被父皇罵了一個「滾」字。
他乖乖退下,又被父皇一句「滾回來」叫了進去。兩人不知說了什麼。
杜子國出來後,眼睛微紅,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眼睛,那一派純良模樣仿佛一朝重回那時少年。
這一場君臣相見甚歡的戲,讓我很是膩味。
父皇對杜家的寵愛一如既往,即便杜家已外戚專權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他也不變初心。
我朝曾有過一段外戚專權的時期,外戚之亂花了十年,才平定下去。
為避免這種情況再次發生,後來的皇後一律選自平民之家。
我的母後便是一個九品小官的女兒,母後被選為皇後,外祖父也隻是升任了一個從五品的官。
杜貴妃則不同。
她出自延陵杜氏,杜氏輝煌時曾一門三公,她的家族勢力盤根錯節。
按例她不僅不能為後,甚至不能入宮。
可偏偏她與父皇互生情愫,又歷經生死。
為了入宮,更是一碗絕子藥喝下去,換來太後準許她入宮的機會。
因為此事,父皇與太後母子恩斷義絕,自此不復相見。
太後去世時,面朝門口,一直殷切地等待見父皇最後一面。
然而,她並沒有等到。
父皇站在門口,始終沒有跨進去。
太後殯天時,慈寧宮一片慟哭之聲。
父皇也在哭,隻不過,他是躲在杜妃的懷裡哭,哭他的傷心難過和心裡跨不過去的那一道坎。
我想,這大概就是穿越者的父皇說的戀愛腦
在劇情中,我和父皇的戀愛腦是一脈相承的。
可如今旁觀這一切,我隻覺冷得慌。
父皇不會不知道外戚專權的可怕。
漢時,呂氏外戚專權,劉氏子孫被屠戮過半。
呂後過世,劉氏反殺呂氏全族,連帶著與呂氏親近的劉氏子孫又遭屠戮。
父皇子嗣不豐,隻有一子一女。
其中,最年長的便是我。
和強悍的杜氏比起來,我們微不足道。
我想,在父皇眼中,我們兩個孩子,比起他偉大忠貞的愛情,也是微不足道的。
等杜氏徹底架空父皇,等待我們的隻有死路一條,父皇可以天真地相信他的愛情,但我不能相信杜氏。
8
杜子國轉身繞去偏殿。
杜雪芙已醒了過來,她哭號道:「是蕭榮華推的我,若不是她,我怎會挨這一刀,她還威脅我,說要殺了我。」
杜子國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給我記住,你是自願為陛下擋刀的,從來沒有人推你,你明白了嗎?」
杜雪芙還想說話。
我走了進來,向杜子國輕聲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