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的時候,我給你機會,想著你總能發現。但現在我不愛你了,屬於我的,我都會拿回來!」我不再顧忌,直接攤牌。
「江南,你還真幼稚。真是你,你用得著等離婚才說?」他輕狂地譏笑出聲。
「你以為我沒告訴你?」我戲謔地提高聲調反問,分毫不讓。
「那半根手鍊,就明晃晃放在我的梳妝檯上。兩年時間,你但凡多看我一眼,就一定會發現。
「我給了你無數次機會,但你就是眼瞎看不見!
「我還不怕告訴你,朱小小在醫院給你看的手鍊,是從我這裡騙過去的。想必你們在一起這麼久,她再也沒給你看過第二眼了吧?還是她準備結婚後再拿出來?
我不屑地輕嗤了聲,「林宇,念在我們夫妻一場,真不想看你被騙得太難堪。你不妨去李太太家看一下,聽說她還沒裝修,幸運的話,那半根手鍊或許還在。」
我掛斷電話,長嘆一口氣。
驕傲如他,真相近在眼前,卻一直被他傲慢地錯過,他會懊惱嗎?
會後悔嗎?
我不知道。
不過幾天後,朱小小給了我答案。
她忿忿不平地找到我,說林宇推遲了婚期。
我以為她又來找碴,這與我何幹?
他們的愛超越金錢超越生死,這點信任危機就延期,大可不必吧。
我雖對她被延婚表示同情,但也並不想多與她過多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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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突然拉住我,眾目睽睽之下,撲通一聲,朝我跪了下來。
這驚天一跪,一下把我整不會了。
來往路人們指指點點,紛紛對我投來並不友善的目光。
我煩這女人會的還真多,所以現在是要道德綁架我?
8
我才不上當。
我趕緊拉她起來。
好在沒費什麼力,一拉就起來了。
她低垂著眉,神色糾結又凝重,猶豫良久,這才盯著我,「江南,做個交易吧。」
「交易?」這措辭我立馬好奇起來,「我身上還有你覬見的東西?」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幾年前,他們父女在醫院的驚人一跪。
我左眼皮一直跳,這是要破財的徵兆。
我急忙拔通林宇電話。
如果是這個劇情走向,身為主角的他遠程也得在場。
我清了清嗓子,示意她繼續。
她目光有些迷散,抿緊的唇角像帶著濃濃的不情願。
末了,她緩緩開口:「江南,我知道你恨我破壞你的婚姻。但是因為你,我也沒有如期嫁給林宇。我們扯平了。」
我:?
帳能這麼算?我是離婚,你是推遲婚期,這性質能一樣?
「我爸爸欠了很多賭債,我以為嫁給林宇,他會當我的靠山,幫我和爸爸。誰知他在錢上一直防著我。
「他說他愛我,但不能給我錢。
「可我現在急需要錢,林宇不幫,我隻能找你。
「你先借我點錢救急,等我和林宇結婚了,我再還給你。或者...!
她眼珠子快速轉動,「你一次性買斷,給我一筆錢,我立馬從林宇身邊離開。」
我定在那裡,沒回過神來。
好熟悉的套路,即便是幾年後再次聽到,還是很震驚。
又拿林宇換錢?
況且,林宇本人都不借,我一個前妻,又有什麼幫情敵父親還債?
朱小小她可真敢想。
她似乎怕我沒聽清,又大聲重複了一遍:「我現在需要錢。隻要你給我錢,我可以離開林宇,再也不出現。」
我恍惚回到了醫院那時候,她也這麼乞求林老爺子,這麼承諾,但是很快就食言了。
慣犯。
我無須考慮,秒拒了她。
「你費盡心機把他從我身邊搶走,然後為了點錢,賣他兩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這個行為,我真的是醉了。
慾壑難填,我還小小為林宇遺憾了一把,喜歡了什麼貨色。
想到這裡,我剛平復的心情瞬間又怒氣衝起。
我把電話放到耳邊,大聲問電話那頭的人:「聽清楚了嗎?
「這就是你情比金堅的愛情!
「林宇,你讓我輸給這樣的人,輸給這麼廉價的感情,我真為自己不值!」
還為相認幾天就逝去的爸爸感到不值!
林宇掛了電話。
再打過去,已關機。
朱小小兩眼空洞,苦笑了出來。
我心中還有的一點疑惑,忽然就解開了。
「當年車禍,你拿我手鍊,在病房照顧林宇,都是因為你知道林家有錢,你當初就在蓄謀了對嗎?」
「也不全是蓄謀吧。」
朱小小頓了頓,「當時在學校時,我就暗戀他,就像你當時也暗戀他一樣。
「那樣的天之驕子,何其耀眼,誰不想得到。
「可我父親是賭鬼,我沒任何接近他的可能,直到車禍,我才看到了機會。
「他當時神志不清,認不出你我,一直喊手鍊手鍊。我隻是借你手鍊試探了下,他便感恩我救了他。他成了我生命裡突然出現的救命稻草,是你,你不抓嗎?
「哦對,你沒抓,讓我撿了便宜。」她自言自語,似笑非笑,「江南,要我說你什麼好呢?善良?天真?還是傻?
「我們這種家庭背景的孩子,遇到了肉還不撲上去搶,是你自己自視過高。
「你說我為了錢兩次放棄林宇,你自己又何嘗不是?
「第一次照顧你父親,把機會讓給了我;第二次,為你可憐的自尊心,把機會又讓給了我。
「大家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清高,你又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你隻不過比我多了個好爸爸!他用生命把你推給了林宇,而你還不珍惜。不像我,爸爸隻會拖我後腿。」
她咆哮著,面目猙獰,笑著笑著又蹲在地上抽泣了起來。
天空下起了小雨,細雨如絲,冰冰涼涼打在我們身上。
不知怎的,我一點不同情她。
她說的對嗎?不對。
我沒有不珍惜,而是太珍惜。
我之所以不跟林宇開口,是因為我希望愛情裡隻有愛情,希望愛情純粹。
媽媽當初救了爸爸,爸爸感激,可最終還是拋棄了她。
同樣的故事,我不想再演一遍。
我堅韌又固執地憧憬著,林宇有一天會愛上江南這個人,而不是江南這個救命恩人。
我捧在手心裡的寒冰,有一天也能溫暖我。
隻是,在與自己的較量中,我最終敗下陣來。
價值觀不一樣,沒有朱小小,還會有李小小,王小小,我始終還是會敗。
我和林宇,充其量有緣無分罷了。
那麼朱小小和林宇呢?
他們一個比一個無情,一個逃不開金錢的漩渦,一個掙不開自我的枷鎖。
他們其實誰也不愛誰,同樣的自私罷了。
9
我再也沒聽到他們要結婚的消息。
一個月後,我接到警察局的電話。
趕去警察局的時候,林宇也在。他很莫名,我也很莫名。
警察把我們召集在一起,說幾年前的那場交通事故是人為的,肇事者已被捕。
我這才知道,那個大雨夜,朱小小爸爸為逃債突然衝出馬路,這才導致了交通事
故。
那場事故,導致林宇父母當場身亡,我爸爸危在旦夕,林宇也重傷昏迷。
我依稀想起來,朱小小當時應該是跟在他爸爸後面的,她目睹了整個車禍全過程,但她跑了。
直到聽到我大喊林宇的名字,大喊救命,她才折返回來幫我一起救人。林宇拳頭緊握,臉色慘白,周遭散發出寒冷鬱結的氣息。
這件事對他打擊是挺大的,認錯恩人就算了,還把造成父母死亡的兇手認成恩人。
太虐了。
不過幸好,他沒蠢到幫朱小小爸爸還賭債,車禍的真相才得以真相大白。
我秉著同為受害者以及受害人前妻的一絲絲道義感,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起眸,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悔意。
「江叔叔是你什麼人?」
「我爸爸。」
「他捐腎給我是因為你?」
「別多想,他自己當時也重症了,幫助你還可以挽救一條生命。」
我當然不會拿這件事去綁架他。
但也不可否認,爸爸當初知道我喜歡林宇,為了彌補對我的虧欠,拿了生命幫我做助攻。
我仰著頭,淚水突然在眼眶裡打轉。
媽媽沒有騙我,爸爸很愛我。隻是這份愛,來得太短,過於沉重了。
當時,他騙我隻是簡單的修復手術,手術做完,他病好了,會一直當我爸爸,連小時候那份也要補回來。
可實際,進入手術室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我在手術室外待了一天一夜,看著那扇冰冷的門,從滿懷希望,到滿懷絕望。
被爸爸拋棄了,又一次。
以後,我便孤身一人,這世上再沒任何親人了。
我記得很清楚,林宇當時坐著一動不動,雙手抱頭,微微顫抖。
他的自尊,他的驕傲,在那一刻被碾成了粉末。
離開警察局的時候,他伸手拉住了我,認識這麼久,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飄忽閃爍的不確定。
「江南,對不起。」他喉嚨發緊,誠懇苦澀。
我頓了頓腳步,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平靜問道:「哪裡對不起?」
「如果你是因為知道換腎的是我爸爸,感到慚愧說對不起,那大可不必。」要說也是對他說。
「如果你是因為辜負了我兩年的青春,那你確實該補我一聲抱歉。」
我掙開他的手。
「你這句抱歉雖遲但到,扯平了,往後大家互不相欠。」
「我們,就這樣吧。」
離開警察局後很久,我收到了林宇的微信,他問我還有可能複合嗎?
我坐在車裡,望著窗外奔走的車流,情難自已地哭了出來。
為什麼林宇始終不懂,我要的隻是他愛我?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地愛我?
他從前不愛,現在也不愛,他不愛我,也不愛朱小小。
他愛的,從頭到尾,隻有他自己。
我回他:「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天涯陌路,後會無期。」
我不和自己較勁了,輸了就是輸了,下次擦亮眼睛,從頭再來。
「好好生活,至少對得起我爸的腎。」
然後,我們就徹底結束了。
和林宇離婚一年後,我收到了林老爺子轉給我的林氏股權。
這份股權,是我爸爸生前託管給林老爺子的,說是對我父愛缺失的補償。
當初車禍,爸爸重傷,林家夫婦去世,他們白手起家的企業也經歷了動盪。
後來,是林宇答應與我結婚,林老爺子代持大量股權,這才把企業穩了下來。
離婚後,林老爺子便按照與我爸爸的約定,把股權又還給了我。
我當然也還是收下來了。這是爸爸欠媽媽的,我當然要收。
我的社會地位和財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速增長,就像我拔雲見日,風清日朗的心態。
年輕有錢漂亮還單身,大概沒什麼比這更爽的事情了吧?
我拿著花不完的錢,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專門幫助像我小時候那樣,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小孩。
聽林老爺子說,林宇申請去了艱苦國家開拓市場,婚是徹底不結了。
朱小小呢,不清楚,我開車路過監獄的時候,依稀在路邊見過她,生活窘迫,依然沒逃出枷鎖。
二十五歲生日這一天,我獨自坐在深秋的梧桐大道上,回想這一年的點點滴滴,嘴角含笑。
過程有些坎坷,但結局還算不錯。
以前,我一直掙扎在林宇的生命中,卑微地當著惡毒的配角。
當我學會退一步海闊天空,放手不再討好林宇時,反而成就自我,成了自己生命中的絕對主角。
這感覺,真的很好。
我坐在細雨的街邊,給自己點了一小塊絲絨蛋糕。
就著咖啡,我雙手合十,虔誠許下願望:
願江南,今後年年歲歲,清醒獨立。
愛自己,做自己永恆閃耀的主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