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香囊送出去之後,文貴妃便一直派人盯著永熙宮的動靜。
兩日後,聽說容妃去坤寧宮請安時,文貴妃便笑了:“本宮說什麼來著?這養在身邊的狗反口咬人才最痛。”
她厭惡容妃與殷慈光,卻更憎恨皇後與太子。
殷慈光不是要投靠太子尋求庇護麼?太子不是要當個寬厚的儲君麼?
那她就設計逼著殷慈光反咬太子一口,讓這兩人去窩裡鬥。
文貴妃輕輕撫摸著畫上的人,嗓音輕柔透著冷意:“璋兒別急,母親會為你報仇的。”
她盯著畫像看了片刻,才小心將畫卷收起來,藏起眼中的怨毒。讓女官替自己化了時興的妝容,換上鮮亮顏色的衣裳,去乾清宮侍疾。
隆豐帝病了這些日子,一直沒見好,自然也沒有精力再去寵幸女人,但他大約是年歲大了,雖然耕不動田地了,卻尤為喜歡鮮嫩的少女伺候在跟前。
仿佛這樣就能讓他掙脫暮氣,感受到幾分鮮活勁兒。
這些日子,德妃可是揣摩著上意,送了兩個容貌身段出挑的少女過去伺候著,聽說將隆豐帝哄得開懷,都已經封了美人。
文貴妃在年齡上沒有優勢,但她盛寵不衰這麼多年,憑得可不單單是容貌,還有對隆豐帝的了解。
今日她铆足了勁兒準備來爭寵,卻不料到了乾清宮,卻撲了個空。
她瞧向總是伺候在隆豐帝身邊的高賢,詫異道:“陛下龍體未愈,怎得未在宮中休養?”
高賢面色不太好,但文貴妃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壓抑著不快道:“陛下去玄穹寶殿同紫垣真人論道了。”而隨侍的是薛恕。
他隱約覺得那紫垣真人恐怕和薛恕之間有些關系,可如今隆豐帝對紫垣真人奉若神明,他也不敢貿然開口,隻能眼睜睜瞧著薛恕趾高氣昂佔了他的位置。
“這兩日陛下精神好了些,每日用了藥後,都要去玄穹寶殿待上一陣。今日已經去了一個時辰了,差不多也快要回了。娘娘若是不著急,可再多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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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貴妃聽明白他的提點,便沒有回去。讓人搬了桌椅來,在乾清宮廊下候著。
而此時玄穹寶殿中,隆豐帝正在同紫垣真人問卦。
“你是說,朕這病久久不愈,乃是因為陰盛陽衰?”
“正是。”紫垣真人捋了捋雪白的胡須,高深莫測道:“陛下為真龍天子,是陽氣鼎盛之人。但如今陛下龍體有損,陽氣外泄。再加上後宮之中妃嫔眾多,陰氣匯聚。便呈陰盛陽衰之象,不利於龍體痊愈。”
隆豐帝皺著眉沉思,他一開始生病,正是因為在馬車上寵幸了兩個美人。
原本隻以為是小小風寒,很快便能痊愈,誰知藥用了半個多月,仍然不見好,精氣神也越來越差。他嫌乾清宮沉悶,便召了幾個年輕妃嫔來侍疾,看著也多幾分鮮活氣。
但若按紫垣真人所說,他久久不能痊愈的原因,恐怕正是因為這些侍疾的妃嫔。
想通了關竅,隆豐帝有些急切道:“那可有解法?”
紫垣真人闔眸掐指半晌,道:“貧道算到燕王宮東北方位有一陽氣極盛之人,陛下隻需找到此人,將人放在身邊,自然便能抵消了過盛的陰氣,龍體也能康健如初。”
隆豐帝聞言頓時露出喜色來,隨後又有些遲疑:“燕王宮中光是宮人便有上萬之數,該如何去尋?此人可有何特徵?”
紫垣真人卻是搖頭:“天機隻露三分,貧道隻能說此人與陛下關系極深。”
關系極深,那便不是普通的宮人了,多半是後宮妃嫔。
隆豐帝一邊回憶著哪些妃嫔的宮殿在東北方向,一邊扭頭對薛恕道:“你去帶人去尋,將朕寵幸過的、住在東北方向的妃嫔都召集起來。再請真人一一辨過。盡快將此人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狗勾:殿下睡醒就翻臉不認人。
殿下:?
第93章
從紫垣真人那得了解法,隆豐帝心情開懷許多,病恹恹的臉色看起來也精神了些,從玄穹寶殿回乾清宮時,甚至沒有讓人攙扶。
隻是到了殿門前,瞧見等候的文貴妃時,面色頓時就沒那麼好了,腳步也頓了頓。
文貴妃在乾清宮等了小半個時辰。
隆豐帝不在,她自然不能隨意出入帝王寢宮,隻能在外頭候著。雖然宮人搬了桌椅和火爐來,但這寒冬臘月裡,天氣實在嚴寒,在外頭等了這麼久,也凍得不輕。
眼下好不容易將人等回來了,她自然不會浪費這個機會。
調整了面上的表情,她提著裙擺婀娜多姿地走向隆豐帝。她身姿纖秾合度,今日又特意打扮過,白色狐裘之下,一身紅衣並不厚實,薄薄貼在身上,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眉眼含情間,連聲音帶著些許嗔意,百轉千回的一聲“陛下”,是那些年輕美人所沒有的嫵媚。
隆豐帝從前最喜她如此。
然而今日卻一反常態,隆豐帝不僅沒有朝她伸出手,反而皺眉急聲道:“你站住!”頗有些避如蛇蠍的模樣。
文貴妃身形一頓,愣愣地看向他。
大約也意識到自己態度太過嚴厲,到底是自己寵愛的女人,隆豐帝也多了幾分耐心,道:“朕身體未愈,這些日子需靜心修道,愛妃便先回吧。”
文貴妃臉色紅了白,白了紅,手裡的帕子都快絞爛了。最後到底是理智佔了上風,福了福身,溫順道:“那臣妾便告退了。”
乾清宮外尚有不少宮人侍衛,今日當眾被如此呵斥,文貴妃從未這般丟過顏面,憋著氣領著侍女匆匆走了。
隆豐帝直到她走遠了,才有些後怕地自言自語:“隔著這麼老遠,應當不會被陰氣所克吧?”
這麼說著,他到底還是擔憂,叫宮人將文貴妃用過的東西收拾走,又特意把乾清宮外清掃了一番,這才進去。
在外頭折騰這許久,隆豐帝入了寢殿便疲了,讓小太監伺候著歇下時,還不忘囑咐薛恕立即去尋人。
薛恕按照他所說,將居於燕王宮東北方位的妃嫔全都召集到了乾清宮偏殿,又命人請了紫垣真人來一一辨認。
仙風道骨的紫垣真人自一眾妃嫔間走過,搖搖頭:“不在其中。”
薛恕頷首,讓惶惶不安的妃嫔們各自散了,去向隆豐帝復命。
隆豐帝年紀大了覺少,不過半個時辰就醒了,正在喝湯藥,見薛恕來了霎時神情一振,擦了嘴迫不及待道:“可找著了?”
薛恕搖頭:“真人說不在其中。”
面上的喜悅之色退去,隆豐帝不快道:“怎會不在?會不會是找漏了?”
“所有妃嫔都來了,並無缺漏。”薛恕並不懼他的冷臉,據實道:“女子多陰氣重,真人所尋之人卻是陽氣重,會不會並不是女子?”
“倒也有可能,但真人說此人與朕關系極深。”隆豐帝皺起眉,燕王宮裡除了太監,餘下的男人便是宮中護衛了,哪有和他關系極深的?
莫非是錦衣衛指揮使龔鴻飛不成?
“召龔鴻飛進宮。”隆豐帝想不通,但不管是不是,將人全都找來辨一辨就是了。
*
隆豐帝大張旗鼓地在宮中尋人,但連尋了兩日,卻始終沒找到紫垣真人所說之人。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紫垣真人是不是算錯了,人並不在皇宮裡。
就在隆豐帝為了找人著急上火之時,前朝後宮都得了消息。
前朝官員大多隻暗地裡嘆息一聲,還有些甚至想要投機取巧,替皇帝找一找那位“貴人”。
倒是後宮之中,氣氛不同往常。
自隆豐帝在乾清宮前親口對文貴妃下“逐客令”之後,乾清宮就再沒有女人進去過。
不僅是後宮妃嫔,就連宮女也都被調走,隻留下了太監伺候。
文貴妃無處爭寵,隻能在景仁宮裡琢磨著如何利用殷慈光母子。就在昨日,她的人瞧見皇後腰間戴著容妃送去的香囊。
這母子倆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後面再讓他們做什麼,定會比先前乖順得多。
她得好好想想怎麼發揮這兩人的用處。
隻是還沒等她想出周全的計劃,就收到了隆豐帝翻遍後宮尋找陽氣極盛的“貴人”的消息。
這消息不知為何叫她心口跳了跳,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來。
她有心想要尋隆豐帝試探一番,確認這一番動作到底是因何而起,但如今隆豐帝根本不讓女人近身,她斟酌之後隻能暫時隱忍下來。
倒是隆豐帝這兩日頗為心浮氣躁,忍不住發了火。
“這皇宮都快犁了一遍了,怎麼還未尋到人?”
因記掛著尋人,這兩日他吃不好更睡不好,剛養好些的病情又反復起來,太醫來看過,每日用湯藥比先前多了一半,卻也起不了太大作用,隻叫他靜養著。
“這兩日裡,不隻是東北方位,為防有遺漏,整個皇宮都已經找了一遍。”薛恕立在他身側,依舊是面無表情波瀾不驚地模樣:“有沒有可能是紫垣真人算錯了?”
隆豐帝一愣,久久看著薛恕。
他先前也曾有過這想法,隻是直隸爆出疙瘩瘟時紫垣真人展現的能力叫他深信不疑,所以即便有一絲疑慮,他也壓了下去。
但如今薛恕的話,又讓他搖擺起來。
他知道薛恕一貫直來直去,此言並不是針對或者懷疑紫垣真人,隻是合理地猜測罷了。
紫垣真人畢竟還未曾修成大道,不是真正的仙人,算錯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他搖擺不定、想著要不要將紫垣真人請來再算一算時,外頭伺候的宮人卻來通傳,說容妃與大公主求見。
隆豐帝如今病情反復,生怕被陰氣克了,是半點不許女人近身的,聞言立即道:“不見。”
通傳的太監遲疑道:“但容妃說是為了陛下所尋之人而來。”
這麼一說,隆豐帝又遲疑起來,想了想還是更想盡快找到人,到底將人召了進來。
小太監領著二人進入內殿。
容妃一看見隆豐帝,便先跪了下來,深深趴伏在地:“臣妾來向陛下請罪。”
殷慈光也跟著她跪下,抿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