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斜倚在榻上,腳下被塞了湯婆子,神色滿是揶揄:“替孤洗個腳罷了,怎麼站都站不穩了?少年人身體這麼虛可不行,改日孤叫小廚房給你燉些補湯補一補。”
薛恕緊抿著唇看他,眼底盡是尚未滿足的渴望。
他從未想過,殿下有朝一日竟會將他教他的東西,再學以致用在他身上。
那樣的感覺……既快樂,卻又不滿足。叫他的心底瘋狂的念頭被放至無限大。
可最終,他還是隱忍下來。
薛恕攥緊了拳,一點點彎下腰去端腳踏上的銅盆。
倚在榻上的殷承玉這時傾過身來,指尖繞了繞他鬢邊垂下的碎發,上挑的鳳目染了笑:“湿衣裳記著換,不然著了涼,外人可要說孤虧待了你。”
薛恕看進他眼底,好半晌才沉著嗓子應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狗勾: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是來加入你們的。
鄭多寶:?
第69章
晚間就寢時,薛恕依舊要留下來守夜。
之前守夜的小太監都是睡在拔步床外頭的腳踏上,方便夜裡主子使喚。自換成薛恕後,殷承玉便叫他去外間的羅漢床上睡。
殿內的燈已經熄了,四周靜悄悄的,隻暖爐裡銀絲碳燃燒爆出一二火星,偶爾發出零星動靜。
薛恕躺在羅漢床上,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不遠處的拔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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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慶宮裡的這張拔步床他也曾睡過,當時殷承玉剛復立為太子不久,根基尚未穩健,重新入住東宮之後,身邊隻有鄭多寶一個老人,其餘人等都是自各處調來,保不齊就有其他人安插進來的探子細作,他不放心,便也跟了過來。
也是像如今這般近身伺候著,同進同出,同起同眠。
那時殷承玉尚要依靠他奪權,雖偶爾也會忍不住刺他兩句,可在床榻間卻幾乎是任他予取予求。唯一的倔強,大約便是無論有多爽快,都絕不肯發出半絲聲兒來。若是被欺負狠了,便會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忍得眼角都沁出淚珠。
他既想看他承受不住地哭出聲來,又愛極了他那股子不肯認輸的狠勁兒。
高高在上的神祇跌落凡間,既讓人想要玷汙褻瀆,又忍不住愛他的高貴和冷傲。
那時他便深陷在這樣的矛盾裡,又唯恐殷承玉看穿了他的弱點,待殷承玉的態度也總是時好時壞。但他的殿下素來是個極聰明的人,後來相處久了,摸透了他的性子,便再不像開始那般順從,露出了滿身的刺來。
但他渴望擁抱他,便連那滿身尖刺也一同納入懷中。
回憶起那些舊夢,薛恕眼裡露出些許澀意,心底未得到滿足的獸又開始大肆叫囂起來,不斷蠱惑著他。
心尖上的人近在咫尺,他不該隻在此處看著。
況且殿下明知他的心思,卻還是允了他留下。
心中惡念洶湧澎湃,薛恕呼吸沉了一些,緩緩坐起來身來,一雙漆黑的眼眸在夜裡熠熠。
這是他在寢殿裡守的第四個夜,按照前幾晚的經驗,這個時辰,殷承玉已經睡熟了,隻要放輕了動靜,做些什麼他也不會察覺。
心髒激烈地鼓動著,薛恕耳邊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心髒跳動時的“咚咚”聲。
他悄無聲息地下了榻,靠近拔步床。
床上的人呼吸平緩,神態安然,果然睡得極熟。
薛恕在榻邊站了數息,目光在平靜的睡顏上逡巡許久,最後單膝半跪在榻上,將手捂熱,探向了床尾的錦被之中——
殷承玉身形單薄,素來體寒,睡前被子裡塞了三個湯婆子。眼下過了半夜,湯婆子涼了,被子裡也沒剩下多少熱乎氣兒。薛恕的手觸到他微涼的足,頓了一下,又抽了出來。
他皺起眉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轉身出去了。
片刻之後,他抱著三個灌滿了熱水的湯婆子回來,小心將床尾的被子掀開,將涼了的湯婆子拿出來,換成了新灌了熱水的,
被角掀開,熟睡的人察覺了涼意,不安地皺了眉。
薛恕看著他怕冷蜷縮起來的腳趾,將湯婆子放在他的腳底,又忍不住用手掌攏住那雙精致漂亮的足,重重揉捏了一下。
睡夢中的人有些怕痒地縮了縮腳。
薛恕卻偏偏不肯松手,粗粝的指腹用力摩挲過每一寸細瓷般的肌膚,又低下頭去,含住那珠貝般的腳趾,用牙齒不輕不重地磨。
他胸口盤旋著濃重的戾氣,不斷叫囂著用力咬他、弄醒他,然後在每一處都留下自己的印記。
但最後,他也隻是將那雙漂亮的足細細把玩品咂一遍,又小心地放回了帶著暖意的錦被裡。
而睡夢當中的人,對此一無所覺。
薛恕單膝跪在榻邊,小心控制著氣息,凝視他許久,方才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
殷承璋身死,隆豐帝罷朝七日。
七日之後,便至欽天監擇的下葬吉日。殷承璋的葬禮按照親王規制操辦,他隻是皇子,前朝後宮都免了奉慰禮,隻禁禮樂、著素服七日。
殷承玉以兄長身份祭拜過,便往坤寧宮去給虞皇後請安。
他過去時,容嫔和殷慈光竟也在。
二人坐在虞皇後下首,瞧見他進來,連忙起身行禮。
自山東歸來後,殷承玉還未見過殷慈光,算一算,自太醫院一別後,二人已經有些日子未曾見過。
先前殷慈光不顧自身安危,與太醫們一道鑽研改進了可治療疙瘩瘟的刺血法,後來又將這刺血法推行到直隸各個州府,救治了無數染了疙瘩瘟的病患,免去了一場大災禍。
便是素來對這個大女兒並不上心的隆豐帝,在回京之後聽說此事,亦難得嘉獎了殷慈光。
這些年來一直未曾晉升位份的容嫔,也被晉為了妃位。
“還未恭喜容妃娘娘與皇長姐。”殷承玉含笑道:“聽聞皇長姐最近常去大本堂聽講,如今大本堂裡隻有四弟及伴讀在上課,先生們講得也都是些啟蒙之理,恐怕不適合皇長姐。大本堂離著東宮近,每兩日便會有翰林院的先生前來為孤講經,皇長姐若是想聽,可以到弘仁殿來。”
大本堂是皇子公主們的進學之地,但如今除了四皇子殷承緒之外,其餘皇子公主都已年長,不必再去大本堂進學。
反倒是殷慈光這些年因為容嫔不受寵,又屢屢被文貴妃針對,連去大本堂進學的機會都沒有。還是靠著容嫔身邊的大太監教導,加上殷慈光聰慧肯學,才不至於大字不識。
現下殷慈光得了隆豐帝的歡心,這才特意討了個去大本堂進學的機會。
殷慈光十分珍惜這個機會,雖然先生們講得淺顯,但他都十分認真地聽了。餘下時候,便在大本堂裡靜靜看書習字。
若碰上不懂的問題,次日上課時,再向先生請教。
他從未想過,太子會邀他去弘仁殿聽講。
大燕的太子與皇子不同,太子是國之儲君。皇子公主們在大本堂聽課即可,但太子入主東宮之後,還會有內閣諸部的官員兼領東宮官職,在弘仁殿教導太子治國之策。
雖然如今太子已然年長,但仍會有大儒為其講經解惑。
尋常的皇子公主,是絕不可能接觸到這些的。
殷慈光猛然抬頭看向殷承玉,眼裡泛起了漣漪,蒼白的面上也有了些許紅暈。
他最擅察言觀色,自然知道太子所說並不是客套之言。
隻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到底還是遲疑著搖頭拒絕了:“謝太子殿下體恤,隻是我學識淺薄,大本堂的先生便已足矣。”
他雖名義上是公主,卻到底是男子。皇子與公主終究不同,便是太子信任他,他也當知道避嫌。
殷慈光眼中的光緩緩斂去,又垂下了頭。
有時候,他倒是寧願自己一出生便是女兒身,至少不用陷在這樣尷尬兩難的境地之中。
見他不願,殷承玉也沒有勉強,又與他說了幾句話,母子二人便知情識趣地告辭。
待人走後,殷承玉方才坐下來,一邊逗弄搖籃裡的殷承玥,一邊與虞皇後敘話。
“容妃與長公主可是出了什麼事?”
剛才他過來時,就瞧見容妃在擦眼淚,隻是顧及容妃與殷慈光的面子,方才沒有點破。
“還不又是文貴妃。”虞皇後嘆了口氣,提起文貴妃也不由皺眉:“大公主受了嘉獎,容妃也跟著晉了位份。偏偏這個當口,二皇子卻出了事。你也知道文貴妃一直覺得容妃與大公主克了她,屢次針對。如今二皇子又沒了,她越發瘋魔,昨日容妃與她撞上,被她當場扇了一耳光,還說要替大公主尋一門好親事。”
文貴妃能為殷慈光尋什麼好親事?
饒是虞皇後性情寬和大度,也實在是對文貴妃生厭:“眼下文貴妃剛喪子,陛下憐惜她多有縱容,任著她在後宮裡作威作福。容妃這才求到了本宮這兒來。”
大公主的婚事,到底還是得她這個皇後點頭才成。
殷承玉也聽的皺眉,上一世二皇子死後,文貴妃沒了顧忌,也發過一陣瘋。隻不過那時候隆豐帝沉迷長生之術,即便是文貴妃也見不到他幾面,倒是沒能翻起什麼浪花來。
後來他還是借著德妃的手除了這個隱患。
但今生與前世不同,隆豐帝尚未沉迷尋仙問道,雖然有其他妃嫔分寵,但多年的情分在,文貴妃仍然最得聖心。
若是文貴妃借機生出事端……
殷承玉看向虞皇後和殷承玥,神色沉了沉,道:“文貴妃心機深沉,如今又沒了軟肋,母後也要多加提防才好。”
他屈指敲了敲案幾:“我再調幾個好手到坤寧宮來。至於皇長姐的婚事……她助兒臣良多,兒臣已有了打算,日後不論誰來提,母後隻管攔下便是。”
虞皇後雖然有些詫異他如此關心殷慈光,但還是應下了。
母子倆敘了會兒話,殷承玉留在坤寧宮裡用了晚膳,方才回了慈慶宮。
薛恕落後一步隨侍在他身後,腰間光明正大掛著東宮的牌子。
回了慈慶宮後,殷承玉便去弘仁殿處理政務,薛恕本想跟進去伺候,卻被小太監叫住,說是衛西河來尋他,
他遲疑了下,到底還是先去見衛西河。
衛西河先前隨著方正克前往南方徹查鹽政,一直未在京中,九月才回了宮。因徹查鹽政有功,還升了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