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隔著一層布料,在腹部描摹著笑笑的身形,“我很愛她,而她是我們緣分的起點。”
“詭計多端”的人類幼崽為了自己的存活,會促使它的孕育者瘋狂分泌各種激素,而那些激素會改變孕育者大腦的結構,從而進一步影響認知。
這是母愛的本質,也是“一孕傻三年”背後真正的原因。
江敘是個很冷靜的人,但江敘不是聖人。
他會心軟,會有喜歡的人,會因為感情衝動,會依賴他的愛人,也會因為戀愛,露出連他自己都並不了解的另外一面。
沒有戀愛時的江醫生,會覺得被愛情左右自己的判斷,實在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甚至在他看來,就連眼含笑意去談論“愛情”這兩個字,似乎也隻是年輕女孩子們的專屬。
可真的身處其中時,他才發現,偶爾能夠有機會能短暫地“戀愛腦”一次,也未嘗不是甜蜜的。
用科學的角度來說,是人終將屈服於激素。
而從人文的角度來說,也不過《牡丹亭》裡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方煜望著他,許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他抱著江敘說:“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懷孕的那個人是我,不是哄你……是真心的。”
“我向你保證,”他說:“愛情會守護你一輩子。”
chapter 84
剛牽手的戀人們說情話,或許應當搭配上低頭、臉紅和微笑。
而剛結婚的夫妻們說情話,或許更適合搭配親吻、交.頸和耳鬢廝磨。
文件散落在地上,少見地無人去收拾,交握的無名指上帶著完全相同的兩枚素圈,在十指相扣時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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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吻之後少不了要換上淺啄,低低的呼吸聲裡,沈方煜一下一下,親在江敘的眼角、眉尾、鼻尖還有手指。
他的嘴唇很軟,帶著潮.湿的溫熱,無盡的溫存。
從無名指的戒指一路親到指尖,像是小羽毛在心口漂浮,江敘咬著下唇仰起頭,沈方煜便松開他的手,又湊上去吻他,“可以咬我,別咬自己。”
江敘很輕地點了點頭,在他的唇上咬了咬,後者低笑出聲,揉了揉他的下巴。
潮漲起落,玉樹生花。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下起了雨,路邊昏黃的燈光被雨染湿,沙沙的雨聲隔著一層玻璃,混進溫暖的屋內。
沈方煜望著江敘沾上了水意的眼睛,忽然道:“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如果我真幫你請成功假了,你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嗯?”江敘的聲音有些啞,“什麼條件?”
“一直喜歡我好不好。”沈方煜貼在他耳邊說。
江敘翹了翹嘴角。
在戀愛裡變得幼稚又戀愛腦的,大概不止他一個。
他伸出手,抱住沈方煜的脖子,把人往下壓了壓,貼著他的唇道:“這是永恆不變的客觀真理,不需要答應。”
沈方煜挑了挑眉,正想質疑江敘是不是要耍賴,卻不料江敘垂下眼睫,偏開臉道:“換件別的事吧。”
“什麼事?”沈方煜揶揄道:“我這人可是很不好糊弄的。”
臥室的燈光略有些亮,江敘從仰躺的角度去看坐著的沈方煜時,也會看見隆起的小腹。
他放下手,露出眼下清晰顫動的小痣,緩緩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撐著身後坐起來,貼在沈方煜耳邊,用氣聲說了一句話。
聲音很小,語速很快。
說完,他飛速地躺回去,拿被子蒙上了臉。
外面的雨很大,雨聲甚至有些吵,但即使是這麼大的雨聲,也沒有蓋住沈方煜的心跳。
他聽見了。
沈方煜很重很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懷疑蜂蜜水配合解酒藥可能不夠徹底,還是讓乙醇給迷了心。
他反反復復在腦子裡把江敘這句話過了無數遍,確認自己沒有幻聽,卻連說話都變得結巴了:“你什、什麼……意思?”
江敘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對著沈方煜開了一槍。
氣勢洶洶,還有點拽。
可沈方煜卻隻看見了他手上晃眼的小黑痣,和被他親得微粉的指尖。
有時候提出一個邀約,或者說出一句唐突的話,就是一瞬間荷爾蒙上頭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那個體驗還算不錯的夢,讓江敘生出了一點嘗試的念頭。
亦或許是因為在M國的三天休假,讓江敘暫時遠離了過快的工作節奏。
精神放松了,就容易想一些有的沒的。
再或許,是他有意無意看到了太多次沈方煜忍著,看著喜歡的人忍得這麼辛苦,他多少有點同情心泛濫的心疼。
總之無數種連江敘自己都列不出一二三四的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提出了這件事。
“可是你……”沈方煜感覺自己腦子都不太清醒了,“懷著孩子呢。”
江敘把被子往下扯了扯,一本正經道:“你跟患者開醫囑的時候,應該不是這麼說的。”
孕中期妊娠狀態穩定,同時激素的大量分泌會導致交流的興致增加,通常情況下,對於沒有異常狀態和特殊病症的健康患者,在這個階段,婦產科醫師的醫囑都是:“適當、節制、保持情緒愉悅。”
但是跟患者說,和跟自己的對象說,那是兩碼事。
江敘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大概比一百盒西地那非都好使,沈方煜感覺自己說話的時候都冒著氣,仿佛正發著無可救藥的高燒。
沈方煜用他瀕臨死機的大腦推理著:“你是在考驗我嗎,江敘?”
“我的意志,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堅定,”他坦白道:“你說這樣的話,我可能……我可能真的經受不住這樣的考驗。”
江敘看了他一會兒,直接伸手解了他領口的第一顆扣子。
“誰說我在考驗你?”
微涼的指尖碰觸到皮膚,掙扎了半天的沈方煜腦子一懵,大腦裡那根弦猝不及防地崩斷了。
念了一半的“柏拉圖”徹底被丟到了九霄雲外,江敘隻來及驚呼了一聲,沈方煜便吻上了他的嘴唇。
江敘的手垂在身側,被沈方煜牢牢地按著,他隻來得及下意識地去迎合那個吻,別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恍惚間,沈方煜仿佛貼在他的耳邊很輕地哄了句,“轉過去好不好?”
江敘失神地應了一聲,不料剛轉過身,沈方煜就從身後吻住了他的後頸。
修長的脖頸暴露在空氣裡,江敘緊緊地攥著被子,枕頭盡數吞下了壓抑的氣聲。
臉也紅得不像話,隻剩下一句尾音發飄的提示:“抽屜裡……有……”
沈方煜滾了滾喉結,聲音變得有些低啞,帶著熱氣的聲音落在他耳畔,“你什麼時候買的?”
江敘耳垂燒得發紅,像是紅色的石榴鋪開在雪面上,無比明豔。
大概是顧及到孩子,沈方煜很小心。
輕緩的海浪撞上礁石,總是棋差一著,隔靴搔痒。
江敘抿了抿唇,低聲對沈方煜提醒道:“於桑有點事……我跟他換班了,明天……調休。”
然而沈方煜腦子都快燒成漿糊了,一時顯然沒有讀懂他話音裡的暗示意味。
最後失去耐心的江敘終於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快一點?”
“可我擔心——”
沒等沈方煜說完,江敘直接轉過身坐了起來。
這下沈方煜徹底沒有節奏了,連著呼吸和心跳都全亂了。
雨聲很大,他隻能看見江敘湿的黑發,發紅的眼尾,咬緊的下唇,往後仰的脖頸,還有白色的,隆起的小腹。
他的眼神還是很兇。
就像是在十八歲的時候,在那棵木芙蓉花樹下見到的樣子。
如果衣服能再穿得完整些,大概率下一秒卷起袖子就會對著他抡拳頭。
可再看一眼,江敘又更像是樹梢上開的最好的那朵木芙蓉。
紅的,豔的,昳麗明亮。
據說,木芙蓉花一日三變,清晨雪白,午後微粉,傍晚豔紅。
沈方煜想,這句話仿佛就是用來形容江敘的。
古人雲,人生有四大樂事。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而他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在繁華都市裡的同鄉,是他性.取向的啟蒙,也是與他一同蟾宮折桂,高懸榜首的狀元。
他們將愛意融進了彼此的生命,也將生命融進了彼此的光陰。
力竭時,江敘撐著沈方煜的肩膀,閉上眼,緩慢地彎下腰,趴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腹部凸出來,沈方煜的腹部便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