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啊,”聽到江敘語氣輕松,沈方煜揪起來的那顆心松了下去,話音裡也帶上了幾分說笑的心思,跟他打趣道:“我是不是最好帶個張良去赴宴?”
“張良沒有,”江敘的手搭在陽臺的護欄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隻有一個江敘。”
“行,那我就帶江敘。”
沈方煜望著視頻裡一本正經地推銷自己的江敘,心裡跟小貓撓似的,忍不住勾起嘴角,“江敘就是我的張良,還請江謀士替我跟咱爸媽問個好。”
江敘反駁他,“誰是你爸媽?”
沈方煜笑了笑,也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看著他。
江敘偏開頭,過了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眼霧蒙蒙的月亮,忽然問:“你那兒能看見月亮嗎?”
“能啊,”沈方煜抬起頭,望向天上彎彎的月亮,“都說外國的月亮圓,我看也沒多圓。”
七八個小時的時差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恰好一個看到剛出來的月亮,一個看到快消失的月亮。
而江敘想,他和沈方煜的代溝可能比時差還大。
譬如此時他心裡想的是“千裡共嬋娟”,而鐵血愛國人士沈教授隨口就諷刺起了崇洋媚外。
於是江醫生隻好把自己的含蓄又稍微往外打開了些,抿了抿唇,斟酌道:“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笑笑會說話了,還問你去哪兒了?”
沈方煜很輕地笑了一聲,揣著明白當糊塗地逗他,“笑笑還會託夢啊,你告訴她,讓她直接給我託夢,問我就行。”
失去耐心的江敘終於橫了他一眼。
眼瞅著要把江敘逼急了,沈方煜終於正色下來,眼尾綴著一點笑,輕聲道:“你把話筒貼耳邊,我有個秘密要跟你說。”
江敘半信半疑地把話筒對著耳朵,然後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句:“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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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貼的很近,這幾個字就像是在他耳邊說的悄悄話一樣,低沉而清晰,帶著點溫柔的磁性。
江敘耳根一燙,心跳先是漏了半拍,又後知後覺地聽出了沈方煜這個戳破他心思,帶著揶揄意味的“也”字。
耳垂唰得染上粉,他面無表情地撂下一句“我不想你”,然後不留情面地掛斷了沈醫生的電話。
沈方煜笑著收起手機,兌著礦泉水咬了口面包,目光從月亮上落下來,低頭望向艾伯特的別墅。
然而他這一看,眼神突然頓住了。
凌晨夜色的遮掩下,樹影幢幢,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入了艾伯特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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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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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煜登時丟下水和面包, 一邊感慨著江敘給他帶來的好運氣,一邊飛快地往樓下跑去。
轎車停在別墅門口,從上面下來了三個人, 沈方煜一眼就認出最後一位下車的是艾伯特, 男人一頭淺棕色的頭發格外好辨別, 盡管戴了口罩, 依然能借著月色看清他眉眼大致的輪廓。
沈方煜絲毫沒猶豫,直接趕在艾伯特醫生進門前,追在他身後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艾伯特詫異地回頭, 似是沒料到這個時間點他別墅附近會有人。
與此同時, 在他之前下車的兩個黑衣人迅速往他身前走了兩步, 做出了警戒的姿勢。
“是誰?”兩人同時發問。
見他們三人的動作停下來, 沈方煜放緩了速度, 打開手機的電筒, 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看清他的臉的一瞬間,艾伯特驚呼了一聲,“沈?你怎麼會在這裡?”
兩個黑衣人交換了一個視線,艾伯特衝他們擺了擺手,“不用擔心, 這是我來自Z國的朋友。”
他說完又指著兩個黑衣男人對沈方煜介紹道:“這是我的保鏢。”
“保鏢?”
“是的。”
艾伯特引著沈方煜走進他的別墅,指著客廳的沙發道:“坐吧。”
兩位保鏢進門後,一位守在艾伯特的身邊,另一位沿著每個房間,探查了一遍別墅的情況, 而後兩人對視一眼, 一同退到了門口,把談話的空間留給了兩位醫生。
艾伯特淡淡地瞥了一眼兩位保鏢, 沒什麼形象地往沙發上靠了靠,扯松領帶,翹起了二郎腿。
饒是這樣,沈方煜依然能看見他面上的憔悴。
“你一直守在我家門口?”艾伯特問。
沈方煜沒有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是,我來是想問你,直播中斷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不像你了,沈。”艾伯特忽然笑了兩聲,“這是你第一次目的性這麼明確地跟我聊天,我以為你至少應該跟我寒暄幾句,問問我的近況,或者說,你應該告訴我,你是因為擔心我才來的。”
沈方煜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情急失態,他頓了頓,正想找補一句,艾伯特卻滿不在乎道:“不過沒關系,就當你是為了我來的吧。”
他說:“出事之後,我已經幾天沒見過我的朋友們了。”
“原本這個時候,這裡應該在舉辦慶祝酒會,而我的小提琴家朋友會為我開一瓶香檳。”他自嘲地攤了攤手,“可惜現在沒有酒會,沒有香檳,也沒有小提琴。”
沈方煜望著他沒有說話,或許這種時候,在一個驕傲的醫生面前,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半晌,艾伯特終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收起了情緒,對他拋出了三個字,“是血栓。”
“由於孕期胎兒的壓迫,髒器擁擠,患者體內形成了靜脈血栓,卵巢摘除後,大量的血管重接過程導致血栓進一步累積增大,我們提前算好的抗凝藥物劑量不夠。”
“加上胎兒取出,血管壓迫驟然解除,血栓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艾伯特苦笑了兩聲,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衝到了肺裡。”
“人還活著嗎?”沈方煜問。
“活著,但始終是昏迷狀態。”
肺主導氧氣的交換,由於大腦活動對氧含量極為依賴,即使是短時間的缺氧,都有可能對大腦造成較大的損傷。
艾伯特說:“這件事因為我的魯莽,導致我的國家陷入了很尷尬的境地,政府勒令我暫時不要將情況對外公開,至於為什麼這麼做……沈,你很聰明,應該能想到。”
沈方煜:“你們還在等他醒過來。”
艾伯特點了點頭。
S國原本是個存在感不算太高的小國家,可眼下有關這起醫療事故相關的討論愈演愈烈,導致一直不怎麼被人在意的S國也受到了大量的關注。
在艾伯特膽大妄為地決定全球直播時,就已經有不少國家開始聯合抨擊S國,認為其不應該放任艾伯特醫生為不適合受孕的患者施行輔助生殖技術,要求S國整改相關法案。
而現在艾伯特的失敗直接在這些質疑上添了一把烈火,讓那些口誅筆伐的發言人們紛紛把矛頭對準了S國,更有些跋扈的國家,已經開始試圖幹涉S國的內政了。
現在或許隻有病人醒過來,配合他們接受媒體採訪,才能最好的消弭先前手術事故給國家帶來的爭議。
“沈,我知道,你是來積累手術經驗的,可是現在或許,我能告訴你最有價值的經驗,就是不要動這臺手術。”
沈方煜沒有想到,前不久還那麼自信的艾伯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艾伯特的雙手松松地交握著,眼裡不掩鬱色,“前半段的直播你們都看到了,那些人不懂,你應該知道,我的病人和Kenn的病人……根本就不是一個難度。”
這臺手術就像是開盲盒,無論先前做了多麼周到的體外檢查,依然難以完美預料開腹之後的結果。
而對艾伯特來說,沒有什麼人會在意他的手術難度是不是比Kenn更高,大家隻知道同樣是男性妊娠後的剖宮產手術,Kenn成功了,而艾伯特失敗了。
或許是看出了沈方煜眼底的不信服,艾伯特勸道:“沈,我知道你是Z國頂尖的優秀醫生,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就像我,我做主刀十年,從來沒有一位患者在我的手術臺上出過事,我也曾經年少成名,在我們國家被捧得很高,他們都說我是天才。”
他帶上了幾分嘲弄而誇張的語氣:“到最後我也覺得我就是S國的天才,我甚至覺得我不止能做S國的天才,我還能做讓全世界都震驚的天才。”
“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除了上帝,沒有人能自負到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沈方煜說:“我不信上帝。”
“你可以不信上帝,但你最好別太相信你自己。”
艾伯特看起來十分頹喪,他給自己拿滾水衝了一壺咖啡,又給沈方煜倒了一杯。
“有糖嗎?”沈方煜問。
“沒有,”艾伯特說:“苦能讓人清醒,我想……我以前就是甜咖啡喝得太多了。”
沈方煜垂下眼,喝了半口泛著酸的黑咖啡,到底還是沒再繼續。
艾伯特倒是像嘗不出苦味一樣,借酒消愁似的一杯接著一杯。
“你去我城裡的房子看過嗎?”他很輕地笑了一聲,“現在我就是S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我每天都睡在醫院,隻有聲稱要拿資料的時候,才能來我這邊的家裡坐一坐。”
艾伯特指著門口的兩個保鏢說:“他們也是S國的政府派來的,在我看顧病人的這段時間內保護我,同時也是監視我,你相信嗎,沈?”
他按了按耳朵,“他們這裡塞的耳機正在監聽我們的對話。”
也不知道喝下去的到底是咖啡還是酒,艾伯特大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勢,隨意道:“不過我不在乎他們監不監聽,他們已經把我的銀行賬戶凍結了,我現在就是一隻關在籠子裡的小白鼠,想逃出國都不行。”
“如果我的患者能醒過來,我就能恢復自由,可一旦他死在ICU裡,我就會被推出去謝罪。”
“我的上帝啊,我現在隻希望這倒霉伙計能醒過來,否則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錢,事業,還有未來,而且他的人工受孕是我做的,他要是死了,我會無法原諒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