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被子倒是沒再遮住江敘的口鼻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全落到了沈方煜的下颌, 溫熱熱的,帶著點湿意,讓後者的心口一燙。
沈方煜無比心虛地又轉回去,把後背對著江敘,試圖免疫他的幹擾,然而心跳聲卻越來越快,快的讓沈方煜忍不住想要伸手捂住耳朵。
雖然可能現在他聽到的聲音絕大多數來自骨傳導,捂住耳朵也沒什麼用……但總之能減輕一點是一點。
萬萬沒想到,就在沈方煜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決定要這麼做的時候,江敘突然像是有預判一樣,抬手從他背後抱住了他。
心尖一顫,沈方煜被箍住的手臂登時僵在原地,絲毫沒有了移動的能力。
不同於背對背的睡法,從背後被擁抱的時候,沈方煜整個後背都被江敘的胸膛包裹著,很溫暖,也很柔軟。
後腰的位置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頂著他。
——那是江敘凸起的小腹,是他們兩個的孩子。
這個認知沈方煜幾不可察地滾了滾喉結,腦子有點發燒。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宛如一具早已風幹的雕像,似乎全身所有神經都匯聚到了後背,敏感得一點微末的動靜都能讓他頭皮一炸,思緒也變得無比漫長。
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小氣的烏雲都把月亮露了出來,江敘還沒有松手。
身體僵硬而酸痛,心跳亂的不成樣子,沈方煜相當懷疑江敘要是再不松手,他就得打120叫救護車了。
意料之外的是,就在他做了無數遍心理建設,終於鼓起勇氣打算推開江敘的時候,江敘搭在他身上的手忽然拿了起來。
沈方煜驚喜地松了一口氣,然後那口氣還沒喘完,江敘的手卻貼在了他的胳膊上。
那隻手從胳膊開始上下摩挲移動,像是在找什麼,最後貼在了沈方煜的耳朵上,認真地扯了扯。
沈方煜人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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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怎麼變短了?”
帶著幾分疑惑的夢話,伴隨著江敘的氣息落在沈方煜的後脖頸,他總算是明白過來了江敘為什麼抱著他不撒手。
江敘把他當成那隻粉兔子了!
不是吧?
沈方煜現在特別想推開江敘,然後給他轉個身,告訴江敘他心心念念的那隻粉兔子此時就孤零零地躺在他背後,一個人冷冰冰的非常的可憐,非常需要他的擁抱。
然而他抬了抬手,到底還是沒舍得動。
沈方煜頹廢地伸手去夠手機,想要去看看幾點了,可是又怕知道了時間更加心梗,正在糾結的時候,江敘卻松手了。
“沈方煜?”
模模糊糊的夢話裡出現了他的名字,沈方煜感動得都快落淚了。
江敘終於反應過來他抱錯人了!
果不其然,江敘躺了回去,又摸到了那隻早已冰涼的粉兔子,揣進了懷裡。
沈方煜極輕極輕地松了松身上的筋骨,躺平了身體,總算把腿腳都舒展開了,他閉上眼睛,打算抓緊時間再睡一會兒,江敘突然又出聲了。
“沈方煜你是不是不行。”
沈方煜:“……”
江敘這一說夢話就罵他的毛病什麼時候能好?
他覺得他是不是也得帶江敘去醫院治一治,這夢話說得太頻繁了也不好。
結果江敘就像是跟他對著幹似的,又補上一句,“你有本事再來一次。”
雖然迷迷糊糊的,吐詞也不是很清晰,可是沈方煜聽清楚了。
然後他的心髒無比劇烈地跳了一下。
沈方煜覺得他渾身的血都衝進了腦子,燒的都快不清醒了。
“沈方煜你是不是不行,你有本事再來一次。”
——這是在他無數個春/夢裡出現過的話。
夢裡的江敘醉得很厲害,也動情得很厲害……但絲毫沒影響他跟沈方煜挑釁。
沒有哪個男人能接受在床上被說不行,包括沈方煜,所以夢的後續自然是很豐富多彩、跌宕起伏,具體有幾次也不太數得清了。
沈方煜瞬間一點兒困意都沒有了,清醒得仿佛能再去考八百場醫師執業資格考試。
他其實一直分不清夢裡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神經元亂放電延伸出來的,但他從沒想過這一段會是真的。
可是江敘現在也說這樣的夢話,是不是意味著這段對話是真的發生過的。
如果這是真的……原來過去那麼久了,江敘也會夢到那個晚上的經過嗎?
沈方煜覺得他現在跳起來出去跑個三千米可能都沒辦法冷靜。
他知道按照睡眠期的規律,隻有在做夢的時候被打斷醒來,才會留下記憶,而江敘如果是早上正常醒來大概率是不會記得這個夢的。
這會兒他真的特別想把江敘搖醒,向他確認一下江敘現在到底夢到了什麼,可是冷靜片刻,他還是慎重地收回了手。
小命要緊。
要是江敘知道了,沈方煜估計都不用想怎麼追他了,恐怕江敘能直接把他殺人滅口。
可是他看著睡夢中的江敘,還是忍不住帶著幾分試探和期望,小心翼翼地問出聲:“其實那天晚上……也沒那麼糟糕吧?”
江敘要他再來一次,是不是至少說明他的技術還行?
沈方煜想著想著抹了把臉。
完了,這回是真睡不著了。
*
江敘早上一起來,就看見了沈方煜眼下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他意外道:“你沒睡好?”
熬了一整宿沒睡的沈方煜有氣無力道:“託你的福,睡得特別好。”
江敘明顯對他的答案很滿意,“我就說讓你早點搬。”
沈方煜幹笑了兩聲,心說還好他沒早點搬,不然現在可能已經因為多次通宵猝死了。
第二天臨睡前,沈方煜給江敘遞過來一杯牛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江敘有些意外,沈方煜眼觀鼻鼻觀心地說:“我也得補鈣。”
“你今晚出去跑步也是補鈣?”
下班之後江敘照例直接回家,沈方煜非要去小區樓下跑步,還一跑就跑了一個小時,回來的時候滿身是汗,差點沒讓江敘直接給趕出去。
“鍛煉一下身體,為帶孩子做準備。”沈方煜不太想說他是擔心今晚又失眠。
可沒想到,等他躺到江敘身邊的時候,原本好不容易有些混沌的意識又清醒了。
因為跑步而變得疲倦的身體沉甸甸的,然而精神卻宛如打了興奮劑,仿佛還能再嗨一整晚,滿腦子都是江敘那句“你是不是不行”。
他深吸一口氣,趕在自己思想滑坡前,抱著平板對江敘說:“我們打會兒遊戲吧。”
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江敘有些意外,沈方煜卻已經幫他點開了他平板裡唯一的那款遊戲,熟悉的聲音和畫面出現,江敘看了一眼屏幕,發現沈方煜和他並排站在新手村,頁面還閃動著他的好友申請。
“你什麼時候也下了?”江敘問。
“就那天,在值班室拿你的賬號玩了之後,”沈方煜說:“我回去之後氣不過,覺得我不可能變得這麼菜,於是也下了一個。”
“那你這麼久也沒砍過村長?”
“……”沈方煜說:“他一定修煉了邪術。”
這款遊戲的開局第一個副本boss就是新手村的村長,在電腦端遊版本中,他隻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對手。
然而手遊版本中,因為江敘不熟悉觸屏遊戲操作,加上前期重復又無聊的刷怪堆經驗過程,他很快就失去了對遊戲的興趣,單純靠著一點懷舊感,讓它在自己的平板裡保留至今。
江敘看著兩人身上破破爛爛的粗布衣和一把鐵刀,回憶了半秒鍾以前電腦版本裡的各種金光閃閃的酷炫裝備,感慨了一句滄海桑田,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都快忘了,他十幾歲的時候怎麼能那麼有耐心,一個怪一個怪的慢慢砍,積累了那麼多的經驗和裝備。
沈方煜還在眼巴巴地盯著他,一副江敘不玩他就不睡的架勢。
行吧,陪他玩玩。
江敘一邊想著,一邊接受了沈方煜的好友申請和組隊申請。
萬萬沒想到,沈方煜上來就帶他衝向了村長家門口,根本就沒等江敘反應,兩人直接切進了對戰環節……江敘被迫進入戰鬥,轉瞬之間被村長召喚出的蜘蛛精啪啪兩爪子拍死的時候,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麼那天在值班室裡沈方煜死的那麼快了。
他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沈方煜,“你看看他的等級,再看看我們的等級。”
難怪沈方煜玩了這麼多天都打不過村長,這人大概太久沒玩遊戲,連刷怪升級的意識都沒了。
“我不記得以前要刷怪啊?”沈方煜愣了。
時間流淌得太快,人的記憶也是有限的,久而久之,總是下意識就忘記了很多乏善可陳的過往,隻記得裝備和等級都上來之後咔咔亂殺的快樂。
然而等級再高操作再好的高手,回到新手村都要從打小兔子開始。
兩人百無聊賴地在新手村打了半個小時的兔子,江敘困得打了個哈欠,兩人才終於攢夠了差不多可以去打村長的等級,而身上破破爛爛的短布衫,終於也勉強換上了能夠蔽體的幹淨新手服。
蜘蛛精揮舞著它的無數隻腳,對著兩個重回新手村的大佬露出了獰笑,江敘信心滿滿,一個熟悉的技能甩出去,然後看著蜘蛛精紋絲不動的血條,心態短暫地崩了片刻。
等在旁邊準備補技能收割的沈方煜也傻了,他懷疑人生的懵在原地,連放什麼技能都忘了,直到江敘拍了他一巴掌,“跑啊你。”沈方煜才猛地反應過來,飛快操作著人物逃出蜘蛛精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