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他看著元午,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不,隻有一點點薄荷……薄荷酒?也不全是……顏色深得多……”
“你煩不煩。”元午說。
“不煩。”林城步笑笑,這杯特調很好喝,雖然他嘗不出來倒底加了什麼,但就是很好喝。
“以後還是老時間吧?”江承宇眼睛看著林城步身後。
“嗯。”元午應了一聲。
“哎,”江承宇伸了個懶腰,“今兒感覺真不錯,總算把你給弄回來了。”
“我看這個也不錯,”元午看了一眼吧臺裡正在忙著的調酒師,“有點兒眼熟……是以前在老唐那幹的那個嗎?”
“你記憶還成啊,”江承宇拍了拍他的肩,“我以為你這兩年怎麼也得記憶力下降個幾成吧,居然還記得他?”
元午沒說話。
“這些人是都不錯,”江承宇說,“但是這種事兒不光看技術,技術能練得出來,氣場練不出來,氣質也練不出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你的特別明顯,而且特別就能對了胃口,所以也就非你不可了。”
“不知道的以為你跟我求婚呢。”元午說。
江承宇笑了起來:“別這樣,我剛放棄了林大帥哥……”
“哎對了,”林城步把吸管從嘴裡抽出來,“就你那個新目標,操,剛搶我酒!”
“新目標?”元午看了他一眼。
“嗯,”林城步想想又笑了,“就上回在醫院碰上的那個,你認識的,你粉絲。”
“常語啊?”元午有些意外地看了江承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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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新目標,”江承宇點了根煙叼著,“這就是一回沒收拾幹淨,想收拾第二回他跑了。”
元午沒出聲,笑了笑。
江承宇正要說話,突然又收了聲音,站了起來。
林城步轉頭看了一眼,一個服務員離著他們幾步遠衝江承宇打了個手勢。
“你倆慢慢喝。”江承宇在元午肩上抓了抓,拿了自己扔在一邊的外套,往走廊那邊走了過去。
林城步再往七號桌那邊掃了一眼,果然,常語已經沒在那兒了。
“一會兒還有兩次?”林城步喝了一口奶油。
“嗯,”元午點了根煙,在林城步伸手的時候把煙盒拿了起來,“你病好了?”
“早好了啊,”林城步說,“好得透透的了,你從哪兒看著我像還有病的……”
“從哪兒啊,”元午往他腿上看了一眼,“就從這兒看出來的,不光有病,病得還不輕。”
林城步低頭,看到了自己發光的右大腿,趕緊把兜裡的熒光棒給掏了出來扔到沙發上:“靠,差點兒忘了……這是江承宇給我的,神經病。”
“我看你揮得挺帶勁。”元午笑笑。
“……是麼?”林城步頓時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本來不想用的,結果一下沒控制住……你看到我了?”
“嗯,”元午點頭,“想看不到都難啊,晃得跟螺旋漿似的,再有幾分鍾就能起飛了。”
林城步笑了起來:“哎,當時不覺得,現在想想有點兒丟人,人那些小姑娘也沒這樣的。”
元午沒說話,在他臉上拍了拍。
接下去元午的表演林城步沒再擠到吧臺跟前兒去看,隻是坐在桌邊,從綠植的縫隙裡往那邊看著。
這桌離吧臺算遠的,但直到今天林城步才體會到元午為什麼總喜歡一個人坐在這裡。
這個被綠植包圍起來的角落,在這種燈光人影交錯,音樂人聲喧雜的環境裡,有種奇異的安全感。
沒有人能看到這裡,但坐在這裡的人卻可以從星星點點的縫隙裡看到整個大廳,看到在各種光斑裡或笑或哭的人。
一種強烈的包裹在孤獨裡的安全感。
林城步拿過杯子,看著厚厚的奶油。
他把下面的兩層都喝光了,奶油卻一直沒舍得大口喝。
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喜歡奶油味兒。
而是他沒有想到元午會這麼細心地把他喜歡的味道放進了特調裡。
他不知道這是元午之前就想過的,或者之前有沒有給別人做過,但在這樣的狀態下,元午的這份細心,讓他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有些事他不敢多想,想多了會失望。
但元午還是讓他看到了一點希望,哪怕隻是一層厚奶油。
元午今天的回歸很成功,快12點的時候他用他標示性的那個動作結束了今天的表演,杯子砸在吧臺上時,他說了一句:“晚安。”
然後在一片尖叫著的晚安回應裡離開了吧臺,林城步終於到這會兒了才把杯子裡的最後一口奶油給喝掉了,然後起身往走廊那邊過去。
元午在結束之後一般都是直接走人,一秒都不會再多停留。
林城步一直覺得這是個很酷的習慣,像他要是在後廚忙完了,肯定不會走得這麼幹脆,收拾收拾東西,總結總結今天的菜,再抽根煙,跟同事聊幾句……
所以說他沒有迷弟呢。
“你送我回去對吧?”林城步跟在他身後往後門走。
“嗯?”元午回頭看著他,“你沒開車?”
“我喝酒了,”林城步說,“你別說你特調裡沒擱酒啊。”
“有酒,”元午說,“那你車明天過來拿麼?”
“嗯,反正我停的是江承宇的那個車位,”林城步說,“他這會兒不定上哪兒浪去了,明天未必能回來。”
“跟常語麼?”元午笑了笑。
“應該是,”林城步嘖了一聲,“我還頭一回見他這麼跟人較勁的。”
“那小孩兒還不錯。”元午說。
“誰?”林城步猛地轉過頭,常語搶他那杯酒的場景再次浮現,他頓時就提高了聲音,“你說誰不錯啊!”
“林小華。”元午很快地接了一句。
“……你誇我的時候能正經點兒誇嗎?”林城步愣了愣,嘆了口氣。
“林城步步。”元午說。
林城步笑了笑:“這麼懂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坐上車的時候林城步敲了敲車鬥:“哎,元午,我問你。”
“直接問。”元午戴上頭盔發動了車子。
“我要沒喝酒的話,說讓你送我,你會送嗎?”林城步問。
元午看了他一眼:“會,我怕你興奮過度半路摔坑裡。”
林城步伸了伸腿笑著沒說話。
現在的天氣,坐在元午的挎子上湊合還能忍受,以前冬天晚上出來的時候元午一般也是開小車,挎子這種純裝逼的玩意兒他都是氣溫和陽光都夠的時候才開。
不過小車在他消失之前已經賣掉了。
“天兒再冷點兒你開什麼車?”林城步坐在車鬥裡問。
“打車啊,”元午說,“或者買輛便宜的。”
“省點兒吧,你這兩年隻出不進的我估計沒剩多少錢了,”林城步想了想,“我可以送你。”
元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我可以送你。”林城步又重復了一遍。
“聽見了。”元午說。
“聽見了回答啊。”林城步說。
“好的。”元午回答。
“不過有時候撞上我正好上班的話,你就打車,晚上我可以接你。”林城步又說。
“嗯。”元午應了一聲。
“怎麼這麼配合啊?”林城步忍不住問,“這不是你風格啊。”
“我風格什麼樣。”元午看了他一眼。
“不用,不需要,不,”林城步扳著手指頭,“還有,煩不煩?閉嘴行麼?滾。”
“哎。”元午嘆了口氣。
這的確是他的風格,或者說,他習慣的說話方式,跟不太熟或者不認識的人,又或者無所謂態度的人。
但這是林城步,對於他來說,現在有些不好分類的人。
在看到林城步跟個神經病似地揮著那棒大熒光棒的那一瞬間,他心裡有種突然就軟了下去的感覺。
說不清,就好像面對林城步,他沒有什麼不耐煩和想發火的衝動。
這個人為了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這世界上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能做到,哪怕是自己為了自己,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今天你別回去了吧?”林城步坐在旁邊突然開口。
“嗯?”元午偏過頭。
“看前面,”林城步指了指前面的路,“我是說,今天太晚了,你別回去了,正好明天起來我給你做頓好吃的早點。”
“哦。”元午應了一聲。
“哦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林城步看著他。
他看著前方:“同意啊。”
林城步笑了笑,想想又嘆了口氣:“你這情緒能不能高漲一點兒啊?”
“好啊!”元午喊了一嗓子,手突然松開了車把舉過頭頂揮了揮,“好啊!太棒了——”
“我操!”林城步趕緊伸手過去扶住車把,“好好開車!犯什麼病!”
“我這不是配合你麼。”元午說。
“配合這玩意兒你這麼來勁幹嘛!”林城步嘖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放低了聲音,“你那什麼……一會兒你能配合就可以了……”
第48章
林城步今天醒得格外地早,除了得去店裡做豆腐那天,他一般醒不了這麼早,但今天不用做豆腐,他還是一大早就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他馬上就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醒這麼早……元午頂著一腦袋亂七八糟的頭發睡得正香。
沒錯,這就是他生物鍾錯亂的原因。
側身靜靜地看著還在熟睡的元午,這感覺比撿了一百萬還舒服,雖然他撿的錢最大面額也就是十塊。
元午的頭發遮掉了半張臉,他小心地伸出一個手指頭想把垂下來的頭發掀起來,剛碰到頭發,元午皺了皺眉,飛快地一巴掌拍在了他手上,然後擰著眉翻了個身。
翻身的時候順帶把蓋著的小被子一塊兒卷走了。
“哎,”林城步頓時覺得後背一陣涼,扯著被角拽了拽,“給我留點兒啊……”
元午紋絲不動地繼續睡。
“你就這麼對待天父?”林城步扭頭打了個噴嚏,又輕輕在元午後背上戳了兩下,“哎,野蠻人。”
元午反手抓了抓背,卷著被子睡得很囂張。
沒有被子蓋,林城步就挺不了幾分鍾了,隻得很不情願地坐了起來,抓了件衣服穿上。
其實他實在要用力把被子拽過來也不是不可以,就元午現在對他的容忍程度,他直接把被子掀了,元午估計也就是損他兩句。
但正是這樣,讓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按理說他倆的關系理論上要比炮友先進得多,相互之間能容忍也正常,可他始終覺得元午的“度”比元午對他的感情要大得多。
這是為什麼,他心裡一直有點兒模糊,一是不願意多想,二是想不明白,三是怕想明白了會有什麼他不能接受的事情發生。
也許吧,在追著元午跑的這條路上他膽子很大,不管不顧,在推進感情的這條路上卻走得小心翼翼,如同小腳老太太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