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步聽笑了:“知道了。”
“行了你倆浪去吧,我就是問問你情況,”江承宇又打了個呵欠,“我掛了。”
林城步掛了電話之後,元午發動了車子:“是承宇嗎?”
“嗯,”林城步看了他一眼,“問問我好點兒沒有。”
“過幾天好了讓他請你吃大餐,”元午把車開出了停車場,“你剛說的那家豆花在哪兒?”
林城步給他說了地址,沉默了一會兒問了一句:“元午,你吃過醋嗎?”
“吃醋?”元午愣了愣,“吃誰的醋。”
“誰的都行,”林城步靠在椅背上,偏過頭看著他,“吃過嗎?”
“沒有。”元午回答。
“一點兒都沒有嗎?”林城步皺了皺眉。
“元申算嗎?”元午問。
“元申?”林城步愣了一秒鍾坐直了身體,“你別嚇我,我說的是……”
“哦,”元午笑了笑,“那沒有。”
林城步輕輕嘆了口氣:“那你說吃元申的醋,是怎麼個吃法?”
“也沒怎麼吃,”元午說,“小時候不懂事兒,就覺得想不通為什麼所有人都對他好,爺爺奶奶那麼疼他,有好吃的先給他,買衣服買玩具……後來就不這樣了,沒什麼感覺了。”
林城步看著他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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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你說的吃醋也有點兒像吧,”元午敲了敲方向盤,“其實吃不吃醋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不是說需要有改變,”林城步看著前面的路,“就是一種心態吧,你在意的,就會吃醋。”
“是麼。”元午笑笑。
林城步沒再說話,元午大概是沒吃過醋吧,在年紀小的時候渴望得到跟元申一樣的待遇,希望家人對他也能像對元申一樣好,得不到的時候就會吃醋,但時間長了,可能就沒有感覺了。
順帶著把這種微妙的情感也一塊兒滅掉了。
林城步又看了元午一眼,忍不住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捏了一下。
“你吃誰的醋了?”元午問,“還是希望我吃誰的醋?”
林城步笑了,嘆了口氣:“算了。”
“那個常語麼?”元午想了想,“沒必要吧,我都不認識他。”
“哎。”林城步的確是吃了點兒醋,但是被元午這麼直白地說出來,他又有點兒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還希望我吃個江承宇的醋啊?”元午又問。
“啊……”林城步側過身,“別說了。”
“我跟承宇算挺熟的了,如果真有一天咱倆之間有點兒什麼,我對他也吃不起來這個醋,”元午把車停下等紅燈,“你倆不是一路人,不可能有什麼,他自己也知道。”
“這麼肯定啊,”林城步嘖了一聲,“那可沒準兒,追你老追不著,說不定我累了,就轉頭跟他好了。”
元午笑了笑:“你不是他對手,找誰也不能找他啊。”
“為什麼,”林城步轉回頭看著他,“小看我。”
“他就是玩字當頭,自由第一,得有比他道行高的收拾他,”元午看了他一眼,“你肯定不行。”
“那你呢,”林城步又往他那邊側過身,“你得有個什麼樣的人收拾?”
“不知道。”元午說。
“我覺得吧,”林城步打開了車窗,摸了根煙出來點上了,“你這樣的,就得我來收拾,特別無情vs特別執著。”
“大夫說你忌煙酒。”元午說。
“就一根沒事兒吧,點都點上了,”林城步看了看煙,“我從昨天到現在都沒碰煙。”
“嗯,點上了不能浪費,”元午點點頭,“給我吧。”
“開車抽煙扣分的好嗎。”林城步說。
元午沒說話,把車直接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路。
“哎方向錯了。”林城步趕緊說。
元午往前又開了一段,把車停在了路邊的臨時停車位上,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煙,叼到了嘴裡:“這樣行了吧?”
“……你神經啊。”林城步笑了起來。
元午沉默地叼著煙,抽了兩口,看著往窗外飄出去的煙霧出神。
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手放到了林城步肩上,手指在他耳垂上一下下彈著:“小步步。”
“怎麼?”林城步看他。
“你累嗎?”元午問,“就每天這樣,累嗎?”
林城步沒說話。
“人要是總也看不到希望,就會累的,不管怎麼給自己打氣鼓勁,”元午擰著眉,“都還是會累的。”
“我不累,”林城步抓住他的手,有點兒不太確定元午是在說眼前的事,還是有別的意思,“就算累又怎麼樣?我累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屬駱駝的不在乎。”
“累久了就慢慢會淡了,”元午把隻抽了半根的煙掐了,“我真不知道我們倆得要多久才能變成你想要的那樣,或者能不能變成那樣……”
“沒關系的,”林城步往他身邊湊了湊,“反正也沒人等著咱倆結婚抱孫子,不著急。”
元午笑了起來,看著他:“你這麼天天圍著我轉著,哪天轉煩了,走了……沒有一直會在你身邊的人,真的沒有。”
“我不走,”林城步馬上說,“真的,我不走,我走哪兒去啊?我跟你這麼說吧,我不需要你非跟我談什麼戀愛不可,就這樣就行,你怎麼舒服怎麼來,隻要不趕我走。”
“你要求怎麼這麼低,”元午笑著說,“你知道嗎,不管怎麼樣,都別把自己放得太低,誰也不是誰的全部……”
“所以說你不懂,”林城步嘖了兩聲,“我這叫先抑後揚。”
“……這是一回事兒麼?”元午看著他。
“我就是吧,先低眉順眼地弄到手了,再慢慢收拾,”林城步說,“你看你現在,想發火發火,想來來,想去去,對吧,以後!以後就不一樣了,你敢衝我瞪眼,我就敢抽你。”
元午愣了愣,猛地樂了,笑得停不下來:“我現在也沒衝你發火啊。”
“你現在不是還在恢復期嘛,你恢復完了就你以前那個拽了巴嘰瞅誰都不順眼的天下就我最牛逼的操蛋樣,你不衝我發火我跟你姓。”林城步說。
元午沒說話,笑得更厲害了。
“不是,有什麼好笑的啊,”林城步擰著眉,“我這麼正經地跟你說我要抽你呢,你能不能配合點兒?”
“我要怎麼配合啊?”元午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
“你是不是感動哭了?”林城步盯著他。
“沒。”元午說。
“我看看。”林城步一直湊到了他臉跟前兒瞪著。
元午嘆了口氣,看著他沒動。
眼睛有些發紅。
林城步在元午的眼角輕輕碰了一下:“你真哭了啊。”
“嗯。”元午閉了閉眼睛,一顆很小的淚珠從眼角滑出來,落在了林城步的指尖上。
“是感動嗎?”林城步小聲問。
“不知道,”元午看著他,“說不清。”
“不是感動最好,”林城步說,“我不要感動。”
“你要什麼?”元午勾勾嘴角。
“我要從肉體關系開始的感情關系。”林城步說。
“就你現在這病美人兒的樣子還肉什麼體的關系,”元午拍拍他的臉,“這臉色,睡了一夜也沒見好點兒,都怕把你給幹暈了……”
“你說什麼?”林城步挑了挑眉毛。
“我說……”元午話沒有說完,手機響了,他愣了愣,“誰給我打電話啊?”
“看看唄。”林城步說。
元午沒動:“承宇這會兒不會給我打電話,還有誰會打?”
“別的朋友?楊哥知道你現在回來了,怎麼也會跟別人說吧,或者……”林城步說了一半就停下了,他從元午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慌亂。
他突然明白元午並不是真的在想誰會打電話過來,而是在他覺得根本不會有人打電話來的時候突然打來的這個電話,他不敢接。
“我幫你看看?”林城步伸手摸了摸他外套口袋。
元午沒出聲,他把手機拿了出來,看到手機上顯示的來電是本地號碼,但不知道是誰,林城步看過元午的手機,聯系人裡的存了的號碼一共不超過十個。
“我念號碼給你聽?”林城步問,手機還在響,他按了靜音。
鈴聲消失的同時,元午猛地一下放松下來:“掛掉了?”
“沒……”林城步看著屏幕,“現在掛了。”
元午松了口氣,從他手裡拿過手機看了一眼:“這號碼沒見過。”
“打錯的吧?”林城步說,“或者是騷擾電話。”
“可……”元午剛要把手機放回兜裡,鈴聲再次響了起來,他嚇了一跳似地往屏幕上劃了一下。
鈴聲消失了。
元午瞪著手機。
林城步指了指手機,小聲說:“你接了。”
聽筒裡有人在喂喂喂,聲音很大,林城步都能聽見了,應該是個男人,而且聽聲音不年輕了。
很好,應該不是潛在的情敵。
元午很慢地把手機放到耳邊,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誰?”
林城步想偷聽,但又覺得不太好,正想靠回副駕的時候,元午又說了一句:“二叔?哪個……二叔?”
第40章
元午還有個二叔,這讓林城步挺意外的,從來沒聽他提起過……當然,從來沒提起過是一點兒也不意外的。
林城步不想偷聽元午打電話,因為這個二叔的嗓門挺大的,喊得他坐在一邊都能聽到,但他也不想下車。
……說白了還是想偷聽,雖然也聽不太清楚。
廢話,隻要涉及元午家人的事,他就沒法放心,從兄弟到父母到爺爺奶奶,沒一個省心的!
元午叫了一聲二叔之後就沒有再說話,林城步轉臉看著窗外,耳朵往後支著,如果他是一條狗,這會兒耳朵肯定是立正向後轉。
電話裡二叔似乎挺著急的,林城步能聽到你爺爺,你奶奶,什麼身體,著急,醫院之類的,幾乎都不用猜,就知道這是爺爺或者奶奶出了狀況,生病了或者怎麼著了,進了醫院。
元午一直不出聲的反應讓林城步有些吃不透,忍不住又轉回頭看著他。
很平靜。
就是特別平靜。
元午靠在椅背上拿著手機,還把後視鏡往下扳了扳,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一直到二叔在那邊“喂喂喂有人在聽嗎”喊了兩遍,元午才坐直了身體,對著話筒輕聲說了一句:“我……不去。”
喊得很熱鬧的那邊突然就沒了聲音,沉默了半天之後林城步聽到二叔似乎是問了一句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有什麼可問的為什麼!
林城步有些著急,他著急的不是別的,就是元午面對家人時那種習慣性的沉默和忍讓,那天爺爺奶奶那樣對他,他都連一句重話都沒有。
每次林城步想到那個場面,都會覺得元午就像是一頭從小被細鐵鏈拴著,長大了還能被那條細鐵鏈拴著的大象。
“我能為什麼?”元午說。
林城步看著他,沒錯,元午還能為什麼!連自己爸爸病了都不允許去醫院看望的孩子,他還能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