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址隻寫著街名和門牌號,沒有具體哪個區之類的,林城步拿手機地圖查了一下,發現這條街離元午家倒是不算太遠,開車過去估計40分鍾差不多了。
這是個什麼地址?
元午的度假屋?不像,這人以前日子過得很瀟灑,並不需要團在哪兒度個假的。
元午隱藏男友的家?我操這必須不能!
那是……元申?
林城步皺了皺眉,真是元申的地址,元午會不會在那兒?他去那兒幹嘛?感覺元午應該已經不會再把自己當成元申,那是去懷念?自虐?
這還真是挺提神的,林城步感覺自己精神多了。
元午家外面有個小超市,林城步回去的時候小超市還沒關門,他進去買了點兒零食和方便食物什麼的,還有酸奶。
在樓下他照例抬頭看了看元午家窗戶,沒有亮燈。
有些失望,也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說實話他並不確定如果元午知道了自己跑他家來了,會是什麼反應。
按照片以前元午的性子,估計會揍他,按照這段時間的元午……不知道。
林城步嘆了口氣,上樓進了屋。
把所有的細節都檢查了一遍之後確定元午沒有回來過。
冰箱裡變質發霉的東西昨天都已經被林城步收拾幹淨了,他把剛才買的零食酸奶什麼的一樣樣放進去。
冰箱頓時變得溫馨可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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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
林城步拿出小本子,把購物清單夾了進去。
看著一項項強行加到元午頭上的賬單,林城步突然有點兒想笑,靠著牆笑了一會兒之後又有點兒茫然。
這是幹嘛呢?
證明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記得元午了,他還記得?
所有人都不管元午了,他還會管?
然後呢?
又怎麼樣?
他坐到沙發上,輕輕嘆了口氣。
又不是真的指望感天動地元午能以身相許……他真的許了自己還未必敢要呢,元午那種脾氣,憋著火許完了不定哪天爆發了就給自己一頓揍。
“啊……”林城步躺倒在沙發上扭了扭,“媽的你到底在哪兒呢!”
連續一個星期了,元午看著牆上的日歷,每過一天他就用筆做個記號,按梁醫生說的做到了,他就劃個勾,沒做到的他就劃個叉。
這周五個叉。
梁醫生說,有些事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並不容易,做到了就會有幫助,就看你能不能做到。
現在他要做的其實很多內容隻是簡單的重復,他也知道這些功課的作用,暗示和肯定自己,把自己從對元申的愧疚裡分離出來。
不過他自己也清楚,就像梁醫生說的,問題並不隻在元申自殺這一件事上,隻是他想要的是首先從這種無時無刻都在幹擾著他的情緒裡解脫出來,再去考慮別的。
梁醫生建議他回家去住,不要再讓自己留在充滿了元申痕跡的環境裡。
他聽從了這個建議,今天他打算先回家一趟。
其實倒不是非得留在這裡,而是……一想到已經空置了那麼久的房子,他就有一種絕望,得髒成什麼樣啊……一想到灰頭土臉的收拾屋子的情形,他就覺得還是在外面流浪比較舒服。
手頭也沒有靠譜的家政公司的電話,再說髒成那樣的房子,一般家政根本都不願意接。
元午開著挎子往家裡去的時候,都想給林城步打個電話了,問問他那個大姐願不願意接這個活,多給錢也沒問題。
鑰匙一直帶在身上,雖說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刻意地遺忘,他已經不知道這套鑰匙在哪兒,又是幹什麼的。
或者是知道也不願意去想起。
就像是混亂的日子裡每次見到林城步的時候他都會暴躁,他並不討厭林城步,雖然也談不上有什麼別的想法。
他對林城步的抗拒僅僅是因為潛意識裡他清楚地明白,林城步知道他是誰,林城步就代表著“我是元申”的生活的終結。
那些他不願意去細想,有意忽略掉的各種細節,都會讓他從夢裡醒來。
而林城步吧,簡直就像個起床號。
滴滴噠滴滴噠,不把人吹醒了不罷休。
元午把車停在了樓下,抬頭看了一眼樓上,差點兒沒想起來自己住的是哪一層,房子買了都沒到兩年,還沒住出慣性來呢。
他嘆了口氣,給自己做了點兒心理建設,然後上了樓。
電梯門一打開他就看到了自己家幹淨的門以及發亮的門鎖。
黑人問號.jpg
錯層了?他又看了一眼樓層號,沒錯,不會是進錯樓了吧?
站在門口瞪著門猶豫了好一會兒,元午才拿出鑰匙,試著擰了一下鎖。
開了。
汙濁的空氣和各種霉味兒並沒有如約而至,撲面而來的清新空氣讓他站在門口有點兒迷茫。
他愣了一會兒才往牆上摸了一把,把燈給打開了。
靠。
窗明幾淨,空氣清新。
連木地板縫裡都沒有灰塵,宛如一個深度潔癖在此長期戰鬥。
門邊的鞋櫃旁邊還放著幹淨的新拖鞋。
盯著這雙拖鞋起碼有一分鍾,他才伸腳踢了踢它。
居然沒有機關。
這的確是他的家,他住了一年多的房子。
元午在屋裡轉了幾圈,所有的地方都被收拾過了,連廚房的灶具都是幹淨的,他站在冰箱前,拿出了酸奶,保質期都還沒過。
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林城步來過。
至於是什麼時候來的,他看了看酸奶的生產日期,應該不超過上周。
這種感覺不怎麼太好形容。
元午給自己倒了一杯酸奶,拿著杯子在客廳中央站著,不太好形容。
沙發罩估計都洗過,他過去摸了一把,曬透了的那種酥脆感覺都還殘留著,還有窗簾,床單被罩。
窗簾……肯定是洗過,他摸了摸臥室窗簾上的一道口子。
被撕破了又一針針縫了起來,針角非常醜,線都用的不是同色,灰底兒白線,看著跟蚯蚓似的。
他想起了林城步說過的那個十字繡,感覺差不多能想像出是個什麼模樣了。
“你住我這兒了嗎?”元午坐到床沿上,輕輕拍了拍枕頭。
床收拾得也很整齊,元午趴在枕頭上也沒找到睡過的痕跡,連根兒頭發絲都沒有。
林城步應該是沒有在他床上長時間睡過,枕套還帶著陽光的味道。
他在臥室待了一會兒,又轉去了陽臺。
看到陽臺上整齊擺著的幾盆蒲公英時,他愣住了。
湊過去仔細看了看蒲公英的杆兒,是老杆兒了,這一看就不是新種的,這應該是……之前自己種的那幾盆。
元午這時才注意到自己房子裡水電俱全,去開了一下燃氣灶,連氣兒都還是供著的。
此時此刻的感覺比剛打開門的時候更難以形容。
他想像了一下林城步過來,從樓下拿走他的水電燃氣催費單,然後長達兩年的時間按時交著費……
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發澀。
他按了按眼角,也許應該給林城步打個電話。
……推薦一下梁醫生。
沒有了收拾房間的困擾,元午把放在元申那裡的東西拿了回來,其實也沒什麼東西,隻有幾件衣服。
他的東西都在船上,不,現在應該是都在林城步那裡。
這小子應該已經知道自己回來住了,但元午手機幾次開機,都隻有江承宇發來的問候短信,林城步始終沒有聯系過他。
在想什麼呢?
真的是耶和華麼,你好,我就放心了?
元午沒有聯系林城步。
在感覺沒有回到正常生活,起碼是沒回到自己以前的生活節奏之前,他不想聯系任何人。
他不習慣被人關心地各種訊問。
也討厭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安慰和開解。
梁醫生的建議還是管用的,在回到自己家裡之後,沒有了四周包圍著的元申的氣息,元午覺得自己至少能做到梁醫生那些看似簡單卻很難做到的要求中的一樣,每天琢磨元申的事固定在一個時間內,到點兒開始琢磨,時間結束停止,無論還有沒有東西可想,這段時間都可以用來想。
至於這個時間之外的時間,元午看著桌上自己買回來的十字繡……也許他的水平比林城步要高呢。
他打開了第一張十字繡。
這是他精心挑選的,買回來的一堆十字繡裡最大的一張,他跑了很多家店才買到的。
買下張十字繡之後他還被迫聽了一個六十多的姐妹長達半小時的傳教,聽得他頭暈腦漲的差點兒想給梁醫生打電話。
這張十字繡的名字叫……天父。
顏色什麼的還挺復雜。
元午感覺自己的生活一天天地變得規律起來,每隔一天跟梁醫生見面聊一小時,按時起床,跑步吃飯睡覺繡天父。
林城步買的酸奶是他沒喝過的牌子,味道還挺濃厚的,喝完之後他去門口小超市轉了一圈,找到了相同的,買了兩大罐。
這小子依舊沒有聯系過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不過元午也沒打算找他,他現在的狀態還做不到跟任何人恢復從前的往來而不會別扭,而且如果他想找林城步,比林城步找他要容易得多。
隻要掀開一點窗簾,拿出望遠鏡,對著小區外面的那條街看一眼,就能看到路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戴著棒球帽戴著口罩的人。
元午嘆了口氣,他都沒有經過思索就能看出這人是林城步,並不是他對林城步有多熟悉,而是林城步臉上捂的那個口罩,是他的。
這個智商。
簡直感天動地。
林城步坐在長椅上的時間很有規律,元午感覺來一個月甚至都能根據他出現的時間知道他每周上班的規律。
元午不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還是不敢直接聯系自己,總之林城步這麼有規律地出現在長椅上,已經快有一個月了。
不過每次元午出門的時候,他都會從長椅上躲開,元午留意過好幾次,但都沒發現他躲哪兒去了。
小孩兒捉迷藏呢?
元午覺得這小子幼稚得讓人有點兒莫名其妙地心疼。
今天他不用去梁醫生那兒,從這周起他去見梁醫生的次數減少了一次。
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元申房間的鑰匙一下下轉著,轉了快有五分鍾,他拿起手機開了機,給梁醫生打了個電話。
“梁醫生,你覺得我應該把我弟的鑰匙給我爺爺奶奶嗎?”他看著鑰匙,“那房子是租的,我之前續組過一次,時間快到了。”
他不會再繼續租這套房子。
但如果把房子退掉,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就都得搬出來,元申的東西,該怎麼處理?
梁醫生沒有直接告訴他應該怎麼做,隻讓他自己決定。